出了武裝部,風輕雪抬頭看天,吐出一口濁氣。
快了,快了,再過二十個月左右,一切苦難都將結束,被壓在底層掙扎的人們也將重見天日,那么多年都熬過來了,不差這最后一兩年。
抬手看看時間,風輕雪順路進了國營飯店。
先敬羅衣后敬人,她的一身打扮和渾身的氣勢讓她得到足夠周到的服務,她也毫不客氣地拿出四個飯盒,買了今天供應的燜羊肉、紅燒肉和一份羊肉面,又買了十個大白饅頭和一份羊肉湯,自己卻只吃一份羊肉面,其他的借著背簍掩護放進空間。
吃飯的時候,風輕雪看到好幾對含羞帶怯扭扭捏捏的青年男女,吃一口飯看一眼對方,讓她不由想起自己和陸江第一次進國營飯店吃飯的場景。
一晃眼十幾年過去了,現在想想,恍如隔世。
想到陸江已有三個多月沒回來,期間就打了幾個電話,什么都沒透露,風輕雪的長睫微微下垂,心情很不美好,只盼著首都的事情早點塵埃落定,丈夫早日歸家。
下午得給鄧武打過針才能回去,風輕雪飯后就在城中閑逛。
武城和保州差不多,到處都是灰撲撲的,雪色中唯有點點流行的軍綠點綴。
她找個僻靜處,四顧無人,脫掉半新不舊已經洗得掉了些顏色的軍大衣,摘掉帽和圍巾口罩,雖然衣帽都是舊的,但面料騙不了明眼人,加上氣勢不凡,所以嚴查投機倒把的女青年和國營飯店的服務員都對她很恭敬。
瞬息之間,由一個女軍人變成了尋常婦人。
大衣里面罩著棉衣的褲褂洗得發白,打著不顯眼的補丁,又是常見的青藍兩色,圍巾手套都換了特別舊的,頭頂裹著藍色舊方巾,依然遮著一張瑩潤雪白的臉,只露出兩只眼睛。
背簍收進空間,風輕雪一左一右挎著蓋了粗布的兩個竹籃子走出僻靜無人小巷子。
一舉一動,活脫脫就是剛進城的鄉下小媳婦模樣。
她想換點本地的票證給鄧紅菱姑侄兩個,軍用糧票太扎眼了。
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如果對他們不聞不問的話,她沒法向陸江交代,陸江也對不起他和鄧楠并肩作戰同生共死的戰友情。
她很有經驗,三步并作兩步就轉悠到了煤廠附近。
武城有豐富的礦產資源,開發了好幾個礦場,其中礦工的糧食供應最高,每人每個月是四十五斤糧票,煤廠的許多工人也是一樣待遇,如果是單身漢,養活自己綽綽有余,如果攜家帶口,有的可以養活家人,有的卻因家人過多而過得很緊巴。
風輕雪在武城幾年,也學了一點本地方言,選了一個正在曬太陽衣著卻干凈整潔補丁很少的老婦人,走到她跟前用方言道:“大娘,俺走親戚找不到人,能給俺一口熱水喝么?”
老婦人驚訝地道:“一口熱水自然是給得起,怎么找不到人?”
風輕雪搖頭,“俺也不知道,俺按著那家親戚留給俺的地址找過來,問了街坊鄰居都說沒這個人,不知道是不是俺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