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楚垣夕最近也有比較頭疼的事情,他上周一回中學做講座的內容,不知道被誰給發到網上去了,然后頓時激起軒然大波。主要是醫生和建筑師在聲討,而且十分深刻。
楚垣夕感覺自己遭的是無妄之災,正好趕上了上個月月底某個無腦的女演員宣稱自己獲得米國建筑師大獎,剛剛把建筑師們激動的情緒給調動了起來,這還沒下去呢。
這就相當于國家級的演藝獎項頒給流量小花,撕裂了真正的演員們最后的精神家園一樣,她也踐踏了建筑師的浪漫,所以罵聲極為激烈。
結果楚垣夕這個講座相當于用功利和銅臭腐蝕未來建筑師們的心靈,也否定了現在的建筑師們的過去——你們選了性價比超低的所謂“穩健”的道路。
低與不低其實冷暖自知,反正先罵個狗血噴頭再說。
“這人誰啊?”
“嘿,他的知識分享居然賣了好幾千萬,簡直流毒無窮!”
“職業根本不能用性價比來衡量,都做性價比高的事情,這個社會就完了!”
“今天脫離飯籍,想不到楚垣夕你竟然是這種人!”
“這個人渾身上下充滿惡臭,已經物質到極點了!”
“最可恨的就是什么什么‘工作不分高低貴賤’,這話是這么用的嗎?”
當楚垣夕看到網上的po文之后就有心理準備了,實際上在他準備做這個報告,考慮講點什么的時候就已經做過心理建設。不過還是比較驚訝,居然這么多人噴他,仿佛全世界的建筑師和醫生都看到了似的。
而且公司里的人也被打蒙了,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出,只知道總裁前些天翹了半天班回中學參加社會活動。嚴格來說社會活動本來就是總裁的工作內容,也不能算翹班,沒想到口無遮攔成這樣。
結果連徐欣都被驚動了,倒不是出面指責楚垣夕,而是柔性的勸他以后少說少錯,這種話就別說了吧?你瞧瞧你說的這都什么價值觀啊?哪怕像強東哥學習也好啊。
“徐大姐,我這不是對全社會做演說,而是對我的學弟們。我要是公開對全社會說話我就會鼓勵大家去從事性價比低,哦不是,是崇高的職業。沒有他們的無私奉獻我享受的資源從何而來呢?我掙這些錢又有何用?問題是性價比要是真不重要為什么還要進行職業選擇呢?”
楚垣夕一句發自資本家內心的大實話差點把旁邊陪同的袁苜氣樂了,“沒人說你錯,說的是你不該說啊白癡……”
“嗨,我又不是什么社會名流,沒考慮社會影響力。”
“而且你說的也不對啊。”徐欣翻著網上的po文,“誰說名校沒用啊,大廠做校招的時候,核心崗位都是名校專業對口,不是核心的崗位,比如產經什么的,絕對是名校優先。”
“就是就是。”袁苜跟著幫腔,“名校最重要的是校友圈資源,什么招聘之類的都得往后靠。”
楚垣夕心說大廠招產經就不可能校招好么?都是直接招有經驗的!
“你們說的都對。”他擦了把不存在的汗,“可能我自己不混圈子,所以沒這種意識,我高中那些考了名校的同學我也沒見他們用上校友圈的資源。總之年少輕狂就這么一次,以后我都說政治正確的,ok?”
袁苜心說他們沒能用上校友圈的資源還不是因為你六親不認,明明已經是資源了,但是不對自己同學開放啊?
只聽徐欣說:“行吧。你是要干大事的人,承受非議的能力也是必須有的,不過說話還是要注意點,別讓人隨便挑錯。形勢是不斷變化的,現在醫療資源越來越緊張,未來醫生工資說不定暴漲,到時候又變成好職業了呢?”她已經準備走了,強逼楚垣夕認慫是不可能的,就他那個微博畫風,一認慫就毀了人設。
最近她老人家行色匆匆,似乎感覺到黎明即將到來,開始等候第一縷曙光了。
“對對,您說的對,我就是說說現在,給應考的學弟提點建議,復雜的情況我哪敢說啊。現在就是醫生被打的、被捅的、被訛詐的、猝死的,還有被警察抓的,各種新聞滿天飛,泰山臺居然弄了個聊城假藥案,我這完全就是為了我母校的學生。”
楚垣夕樂呵呵的送走了徐欣,沒想到袁苜還沒打算完,希望他去微博上澄清一下。
“這有啥可澄清的啊?我不出聲讓他們狂歡一下最多兩天就過去了,我處理輿情的經驗比你多多了好不好?”
“切,你就是天花板太低那句把人給得罪了你沒看出來嗎?人家現在就盯著你這一句攻擊。”
“鍵圣只要想攻擊,你全身都是破綻。”楚垣夕不打算上微博抬杠了,“他們說的天花板高的那個‘學醫’跟我的不是一個‘學醫’,他們說的是搞醫學科技,我說的是行醫。這還澄清個毛啊?”
“那你為什么不建議你學弟們搞科研啊?”
“科學家只要是熱門領域的,都是頂好的工作,但是成為科學家的道路實在太曲折了,有才能有毅力都未必能成,國內的環境是大問題。我這些學弟還小,不適合接觸陰暗面,我也沒給他們散布負能量,很克制了。把我講話po上網進行炒作的簡直就是畜生,這才是應該被譴責的。”
這一天是周一,11月4號,《無道昏君》上線的日子。楚垣夕對《無道昏君》寄予厚望,下午兩點正式開服,三點之前他不打算干別的,要親自體驗線上版的游戲,所以中午正好得閑,還能聊聊天。
說到科學口,他就想到做講座那天楊帆私下跟他閑聊的時候說到的一件事。
“我有個高中同學研究生讀了八年了,到現在還沒拿到博士學位呢,就差找把刀了。他跟我一樣大,高中的時候成績比我好多了,當年要是沒想著當科學家,他到現在起碼年薪30萬吧,我都不往高里說。我聽說是寒暑假不許回家,過春節實驗室都得有人,永遠是8117,明白嗎?
996是奢望,每周工作100小時以上。而且搞笑的是幾年之前他還挺認同的。”
袁苜對科學口的狀況其實也不是一無所知。其實在實驗室里,學生管導師叫老板是非常不妥的,公司老板可不敢這么搞,開公司的有勞動法,但學校里沒有。
不過,深層次的生態她就不懂了。“哎,你說實驗室為啥這么剝削學生啊?”
“都說了,環境啊。咱們實驗室的工作基本都是實驗狗在做,導師指導。兩個導師水平一樣高,學生指標一樣多,別人8117,你996,別人學生延期兩年三年,你延期一年,別人成果就是比你多,經費拿的就要多的多,明白嗎?你怎么評職稱,怎么當杰出青年,千人計劃,長江學者?”
楚垣夕心說當初幸虧沒聽他老爸楚靖雄的去當科學家,不然現在頭發都給揪光了。
他給出的理由是如此的現實,以至于袁苜半天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只聽楚垣夕接著說:“我之所以不發什么澄清,因為無論怎么澄清看上去都像我在挖苦人,我人設就這樣,比較嘲諷。
這些人啊,其實自己心里明鏡似的,現在的社會以錢多論英雄,一個人,很少因為從事本來應該受尊重的職業而被人欣賞,特別是談戀愛的時候。現在的人都太現實了,我不希望我的學弟們像波長幣的孫某某一樣在道德的墳頭上蹦迪,但也不希望他們幾年之后遇上心儀的姑娘了,輸在選專業上。”
聊著天時間過的飛快,欻欻就下午兩點了,袁苜作為巴人的投資者也一起體驗這個讓楚垣夕吹爆的游戲。
結果才登陸游戲,楚垣夕還沒說話呢,她突然發出訝異的吸氣聲:“楚垣夕,你這個給我的感覺跟《這功夫賊溜》差不多啊,就是美術和操作不一樣。”
楚垣夕狠狠的揉了一下眉心,連袁苜都這么說簡直就是讓他無比尷尬,而且沒法辯解。
這個《這功夫賊溜》上線不到半個月,但是相當有特色,甚至有魔性,被巴人游戲發現之后趕緊上報給楚垣夕,所以才特地讓不怎么玩游戲的袁苜提前試玩一下說說感受。
可巧這游戲還特么是頭條系代理發行的,張銘不知道是重拳出擊還是牛刀小試,反正楚垣夕總感覺自己被人借鑒了!
這也是一款超休閑游戲,題材同樣是武俠,主角同樣自動出招進行戰斗,連玩法都是秘籍裝備之類的,也難怪袁苜會這么說。不過在專業的游戲設計師眼里兩個游戲當然是不一樣的。
《昏君》有主線情節,是放置類掛機游戲;《功夫》所謂的情節就那么回事,官方版本不能掛機,想要掛機還要加載腳本破解,更不能脫機放置。
《昏君》有自己的成長系統和玩法,與核心戰斗并不掛鉤,有非戰斗場景和劇情,戰斗只是游戲中的一環;《功夫》的戰斗是其唯一,無論情節、升級還是裝備秘籍都在戰斗中實現。
《昏君》在戰斗表現中是豎版斜30度角展示戰斗畫面,山水畫風,人物擁有Q版三頭身形象,有海量的招式動作,取決于武器和秘籍,玩家不能控制戰斗地圖中的角色行走的方向;《功夫》是橫版過關戰斗表現,火柴人畫風,戰斗動作倒是挺有打擊感的,但是數量遠遠不如,此外就是能夠通過左右箭頭控制方向。
如果非要說有相似的地方,無非就是兩者戰斗過程里邊玩家都可以通過屏幕加快主角出招的速度,這個完全談不上誰像誰,因為2015年的掛機游戲就這么干了。這個操作模式本身有魔性,深受放置類玩家喜愛,前年大熱的《怪物必須死》就是這個魔性精髓的集大成者。
因此楚垣夕才尷尬,這些區別沒法向外行解釋。
所以他也就不追求被理解了,開始安心體驗多人狀態下的線上體驗,單機他早就玩吐了……
掛機游戲的玩家交互基本上都集中在競技場,而且打的是假數據,比較例外的是巴人游戲的《動物公司》,把交易做出了社交感。
《無道昏君》中競技場是最具特色的一個玩點,因為趙杰團隊做的戰斗體系體現出了武學之間的生克關系。
為了這個能夠做到讓玩家簡單易懂,做出易于理解的生克關系,趙杰團隊的策劃們掉了很多頭發。他們沒有硬性的給武學打金木水火土的標簽,然后硬性按五行關系傻傻的加生克buff,而是通過技能招式的釋放頻率、前搖時間、技能造成的位移,以及最重要的相對位置關系和移動做出了逼真的生克,內層邏輯超復雜。
所謂前搖時間就是釋放技能前做預備動作的時間,可以理解為大招的蓄力時間,這個時間內敵方可以通過帶有“打斷”屬性的招式破壞大招的釋放。
但是,并不是所有招式都有打斷效果,招式是否帶有打斷屬性,完全看技能表格里某一招式的打斷列中的布爾值是true還是false。此外還要計算觸發打斷后的成功率,因為對方釋放帶前搖的技能,本身也有抵消打斷的概率,因此即使招式帶打斷,打斷不成功還是難以攔截對方的大招。
實際上《無道昏君》里的所有武學招式都是平等的,并不區分哪個叫做大招哪個叫做平砍,只是動作、位移、前搖、CD時間等等設置的都不一樣,關鍵是傷害也不一樣,所以可以人為的區分為大招和普攻。
通常規律是前搖時間越長的招式,成功釋放之后傷害相對高,并且附帶特殊效果,霸體、震懾等等控制與反控制。
越高深的武學招式越多,其中大招也越多,但是不同的武學調性不一樣,同樣級別的武學,有的整體高頻,有的整體高傷害,于是呈現出低頻克高頻,高頻克中頻,中頻克低頻的循環。
如果只是靠技能表中的“幾率”,其實這個克制關系并不容易實現,因此核心戰斗中最精髓的部分是發招伴隨的移動,有的招式甚至會先向前做出騙著逼對方后退,然后再向后拉開距離,爭取到足夠的前搖時間。
要做到這一點,又需要做到交戰雙方合理位移。這其實也是個研發難點,因為游戲制作中最省事的尋敵AI就是角色發現敵人之后不斷向敵方移動,然后敵方進入攻擊范圍之后發動攻擊,如果攻擊產生了強制位移則繼續尋敵,以此類推。
這種邏輯不可能制造出在平砍狀態下敵我雙方一進一推的效果,站樁式輸出是絕大多數。
武俠文化中,固然也有很多經典劇情是兩個鐵頭互相站好了你一掌我一掌輪流下手看誰挺不住,例如《書劍恩仇錄》里的陳家洛在霍青桐的部落里對上忽倫大虎,“滿洲好漢打第一拳,回族好漢打第二拳。”
但是,正常PK的時候“兔起鶴落”才是武俠的浪漫,有進有退滿屏幕游走的戰斗才是武林大俠之間的交手,而無視對方的進攻,只管自己發招,那叫做同歸于盡,不叫武俠戰斗。
所以趙杰團隊不得不在戰斗中加入了“物理碰撞距離”的概念,用來影響站樁式輸出,率先進攻的一方占據物理碰撞距離,處在攻擊間隔時間的一方必須要后退防御,然后再展開自己的攻勢,這樣一個回合中雙方角色的“包圍盒”產生一次碰撞。
因此表現出來,就是這個Q版的小人對戰的過程非常“逼真”,一方欺身上前,一方戰術后仰,戰斗雙方打起來有來有回,動作連貫,貼身緊逼和擺脫等等效果都有所展示。
這套詳實、復雜而合理的生克機制擁有非常獨特的表現,兩個小人對戰中有臨敵反應,呈現出互動感,因此顯得真實。而不是簡單的我發招你被擊退產生強制位移,也不是雙方互相放招,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這個過程中雖然也不是競技場中兩個玩家在線PK,而是挑戰者打被挑戰者的假數據,但是后臺的每一次演算都是即時的。因此雖然挑戰者和被挑戰者只能看戰報,不能手動操作,但是每一份戰斗都是獨特的過程,不可重復。
結果十月份打出某個實現了對戰邏輯的版本之后楚垣夕給出的評價是:趙杰你是不是傻啊?你這套機制作個《刀塔傳奇》都超標了好不好?咱就是個掛機游戲……
不過這應該也是楚垣夕放出內部測試版,連美術資源都沒有的情況下微信被擠爆了的原因吧。
總之看戰斗表現,《無道昏君》和《這功夫賊溜》完全不一樣,《功夫》追求了特效表現和打擊感,《無道昏君》追求的是“武俠邏輯”。
不過可惜的是,放置打怪的時候,這套機制雖然也生效但是表現場景很少,只有打Boss的時候才能讓玩家感受的比較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