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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丨豎子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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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用之妙,成乎一心,變化之機,莫可窺測。”史論  送走黃琬,皇甫酈心里思量不定,便決議偷跑去石渠閣找秘書令射堅。射堅的親弟弟射援是皇甫嵩的女婿,算起來兩人還是連襟,在朝中互相照應,彼此相熟。

  射堅身為秘書令,執掌秘書監,熟知不少內情。

  “蓋順這次確實是鑄就大錯,不僅自損前程,更是傷及陛下顏面,最重要的是”秘書郎射堅悄悄將皇甫酈拉到石渠閣一處偏僻的角落:“陛下心里的籌算被全部打亂,縱然有補救之法,一時之間也是倉促難行。”

  “補救之法?”皇甫酈納悶道:“是說東征白波么?此時若是還讓蓋順領軍,恐怕難以服眾,朝中有人也不會答應。”

  “蓋順經此一遭,聲望劇減,非得好生修養一段時日不可。”射堅小聲說道:“你可知陛下近日在看什么書?”

  “我不甚了了。”雖然黃門侍郎是皇帝的近侍,但近侍也根據離皇帝的距離遠近而分三六九等,以往是侍中最為親近,現在則是秘書郎最接近皇帝,其次就是侍中,最后再是黃門侍郎。

  尤其是皇帝看書向來在石渠閣與秘書監諸人一同翻閱,以供隨時辯論經義、研習學問。是故就連皇甫酈若不刻意打聽,也不太清楚皇帝最近在看什么書:“陛下不是愛看太史公書、漢書和漢記么?想必近來也無出這幾篇。”

  “陛下近來在看的,是漢記竇憲傳!”

  “啊!”皇甫酈驚呼一聲,隨即壓低了聲音,連忙道:“可是帶兵北擊匈奴、勒石燕然那一段?”

  竇憲以外戚之尊親,領兵出征,獲得實打實的戰功,可謂是兩漢以來頭一遭,就算是前輩霍光、王莽都沒有過。

  如今朝中能被稱之為外戚的,拋開宋泓與伏完這兩個貴人家屬以外不提,就只有車騎將軍董承、北軍中候王斌,這兩人剛好都有兵權。前面已經提到,王斌做主帥是弊遠遠大于利的,皇帝真的愿意為了遏制董承,選擇這個殲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嗎?

  他明明有別的選擇不是么?比如說,皇甫嵩。

  皇甫酈覺得這事很詭譎,只是偷眼瞧見射堅一臉真誠,并無蒙騙之意,心里越發的不確定了。

  “此事還得早下決斷!”射堅冷靜的分析道:“皇甫公怯事避患,便是你我也很難勸服他與董承相爭,陛下想必也是知道其中關隘,所以才不敢托付期望。”

  “司空黃公適才與我說過。”皇甫酈道:“要我盡力相勸,曉以大義。一會宮門落鑰,還請射君與我一齊到府上與叔父當面分說。”

  射堅知道自己與皇甫氏同處一個陣營,榮辱與共,皇甫嵩能夠答應出征,獲得戰功,對他射堅來說也很有好處。于是他沒有推辭,點頭說道:“那我再叫上舍弟,讓他們夫妻二人一同前去。”

  到了傍晚,皇甫酈依舊制對青瑣門作揖拜別后,轉身走向在車邊等候的射堅。

  “讓射兄久等了。”

  射堅擺擺手,表示無礙:“夕拜青門,是國朝傳下的成例,我多等一會也無事。”

  兩人對揖后聯袂上車,彼此相顧無言,皇甫嵩是個很有主意的人,一旦堅持己見,便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想到此行的難度之大,以及皇甫嵩近年日益消沉的變化,皇甫酈不由得喟嘆出聲:“若是堅壽還在就好了。”

  射堅聞言一愣,眼底抹過一絲惋惜:“堅壽若在,皇甫公當不至此,我等也不需要苦心運營了。”

  皇甫堅壽是皇甫嵩的獨子,為人聰明質樸,既孝且誠。董卓掌權后詔拜皇甫嵩為城門校尉,征辟是假,謀害是真。皇甫堅壽由于與董卓素有交情,聽到消息后立即趕往雒陽,在董卓為其置辦的酒席上,皇甫堅壽曉之情義,為求其父一命,當場叩頭流涕。

  董卓于心不忍,再加上確實有了些悔意,便在眾人的請托下半推半就的放了皇甫嵩。皇甫堅壽因此而得名,只可惜后來天不假年,其辭拜侍中后不久就病故了。皇甫嵩因此受到極大的打擊,中年喪子,這讓其日益頹唐,再也不見當初平叛黃巾、擊潰羌胡的膽略豪氣。

  此時兩人提到皇甫堅壽,是因為他們都知道,如果皇甫堅壽尚在人世,且不說皇甫嵩還會不會這么謹小慎微、怯懦怕事,就說有德才出眾的皇甫堅壽在,也定能說服皇甫嵩領兵出戰。

  只是如今皇甫堅壽已經成了皇甫嵩的心中隱痛,射堅感慨完,忍不住提醒道:“想歸想,切不可在皇甫公面前提起他,免得多增哀思,又少了進取之念。”

  皇甫酈同意這個說法,點頭稱是。

  車馬轉轉悠悠,不知走了多久,方才在皇甫嵩的府邸前停駐。

  兩人在偏廂等到了姍姍來遲的射援夫婦,見禮之后,射援夫婦先進去拜見高堂。

  射堅與皇甫酈在外等了一會,只見射援一個人走了出來,小聲說道:“都進去吧,明公氣色不錯。”

  皇甫酈說道:“叔母呢?”

  “已隨拙荊到后面去了。”

  皇甫嵩穿著一身寬松的燕居常服,正站在窗邊,負手而立。

  見到他們進來,皇甫嵩頭也不回,淡淡說道:“今老矣,無能為也已。”

  這句話既是引經據典,又是直抒胸臆。當初王允被免,李傕叛軍將至城下,危在旦夕。那個時候為何沒有想到蓋順?今日之事,仿佛昔日,倘若不是無以替代,又有誰會想到讓他皇甫嵩上陣?

  只不過皇甫嵩引述的那句典例還是讓皇甫酈等人看到一絲苗頭,心下俱是一喜。

  “叔父何出此言,廉頗雖老,尚能一飯斗米,肉十斤,被甲上馬。叔父乃軍中柱石,起先為了不與晚輩爭功,故而謙讓,如今事情起了變化,再袖手謙讓下去,只能讓旁人坐大。”皇甫酈見機得快,立即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也。”射堅也跟著說道:“如今虎賁中郎將遭劾,已失上陣之機,明公若還不有所作為,豈不是徒然將東征之功,拱手讓與車騎將軍?”

  “讓給他?”

  在座都是自己人,說話時也沒了幾分顧忌,皇甫嵩嘲諷道:“蓋順倒還好說,那是陛下刻意栽培的人物,又是蓋京兆故人之子。老夫讓他,也算是顧全了陛下對他的厚望、以及還了故人的恩情。而董承算什么貨色,叛軍降將,以外戚之尊而登高位的庸才,也值得我讓?”

  不好意思哈,剛剛在火車上,山路沒信號,不好發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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