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火辣辣的,曬得人焉而無力。
然而蘇大江站在自己家的小別墅大門外,卻渾身都是冷汗,遍體生寒。
別墅倒沒什么異樣,只是整面墻上都是一串串觸目驚心的數字:
并且數字還在詭異的不停減少。
這種數字外人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不懂,唯獨他心里一清二楚,這是那妖怪要殺自己女兒和家人前的倒計時。
每一秒都像是一道催命符,深深的擊打在他的心上。
他看向房子內,眼中露出一絲驚恐。
妖怪就在里的書房內,只怕這會兒正在盯著自己。
如果可以,真想帶著女兒和家人跑到天涯海角躲藏起來,以他的積蓄可以很好的過完一生。
但他不能,他賭不起!以妖怪的能力,誰知道他會不會找過去?
蘇大江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抬腳往里走。
屋內有些陰森,走到書房門口時,深呼吸再呼吸,伸手推門。
“嘎吱——”
刺耳的摩擦聲后,書房內起了平地起了一陣風,掛在墻上的山水畫卷飄飄蕩蕩,傳出一陣極為刺耳的笑聲:
“嘎嘎嘎……”
蘇大江頭皮都炸開了,看著曲折晃動的古畫,陪著笑,表情非常難看:“七、七姥爺!”
畫中的聲音有些狂娟和刺耳:“干什么去了?啊?我猜猜哈,去孔家了?還是去找那莫離湖女鬼?”
蘇大江低著頭:“不、不敢!”
畫中的聲音怪笑道:“你豈會不敢?你分明已經去了!想找孔家鎮壓我?想讓那女鬼對付我?癡心妄想吧小子!你家七姥爺何等樣人?豈會怕了他們?
既然你這么不懂事,那不好意思了,我準備把你女兒剝了皮,當成菠蘿蜜吃,把你父母用高壓鍋燉了吃,把你妹妹和你那對可愛的小外甥練成藥丸子,最后嘛,再控制你和男人雞戀,哇哈哈,美滴很,美滴很!”
“不要……”
蘇大江終于崩潰了,“噗通”跪地,嚎啕大哭,“饒了我吧!七姥爺,念在這些年,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伺候你香火不斷,已經死了好幾個老婆的份上,求您饒了我!”
畫中的聲音傲然大笑:“饒了你?哼!咱七姥爺豈是不講道理之人,當初你先是貪財與女鬼為伍,隨后又間接殺數妻,陰德喪盡,已是犯了滔天罪孽,你罪有應得!”
蘇大江顫抖著抬起頭:“是!我是罪有應得,可你呢?你真的可以為所欲為了嗎?你不怕高人嗎?你不怕死嗎?”
畫中的聲音不屑道:“高人,哪呢?在哪?”
蘇大江咬牙說道:“絕世無雙的周、周……”
這一會連激動帶怕,把那位道長告訴自己的“神人”的名字給忘了。
“周?周什么?”畫中的聲音狂傲道:“若說當年五家七派尚在,玄界盛世依舊,七姥爺咱還會忌憚一二,如今這天下高人凋零殆盡,誰能治得了咱?哈哈哈……”
“周、周、周……”蘇大江還在琢磨著,忽然間想了起來,說道:“周鳳塵!周無雙回來了,天底下的妖怪,都得老實點!”
“啪嗒!”
飄飄蕩蕩的畫卷立即貼在了墻上,沒了動靜。
書房里安靜的可怕。
蘇大江抬起頭緊張的看著古畫,不明白這算什么,起作用了嗎?
就在這時,畫卷中泛起一股黑煙,煙霧中走出一個人,一個寬袍大袖的書生,模樣很普通,一把抓住蘇大江的脖領子,雙眼血紅,怒道:“你說什么?你這個凡胎俗子!”
蘇大江還是第一次見到畫中的妖怪現身,愣了愣,說道:“周、周鳳塵!”
那書生哆嗦一下,用力把蘇大江推到,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這個肉眼凡胎的凡人,你可知這三個字代表著什么?你在哪聽來的?”
蘇大江有點蒙:“反正、反正,我、我認識……”
“放屁!”
書生臉色發白,雙手舉高,恭敬對天:“周……他乃當年玄界頂尖大神之一,移山倒海、行云布雨,跺一跺腳,九幽震動,三千世界顫抖,上古妖圣在他面前也渺小如螞蟻!
可他已經死了,他不在了才對,你會認識他老人家?放你娘的大臭屁!”
蘇大江被震懵了,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書生冷笑一聲:“也罷!先吃了你家人,這就是對你撒謊的懲罰!”
蘇大江嗷的一嗓子:“別!周鳳塵回來了,他真回來了,你敢吃我家人,他肯定不饒你!”
書生臉色發白,遲疑了一下,身形一閃,又鉆進了畫卷中,冷冷的聲音說道:“也罷!再給你一天時間,你家七姥爺神游去,如果你所言有假,回來定剝了你的皮!”
蘇大江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等了好一會,見古畫沒了動靜,才小心翼翼的轉身出門。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個什么滋味,那老道的話起作用了,果然是震懾了這妖怪,可是危險還在,并沒有解除。
刀子懸在頭上的感覺不好受!
關鍵他并不清楚那位“神人”周鳳塵是干什么的,真回來還是假回來了。
一天時間,又能改變什么?
迎著陽光發了會呆,肚子有些餓了,他隨意找個地方吃了東西,越想越覺得還是找那老道靠譜些。
吃完飯,開車直奔隔壁槐蔭縣。
天快黑的時候到了張屠夫家門前。
他不敢隨意靠近,先是盯著看了一會,張屠夫夫妻倒是在,只是沒看見那個十三歲的小女孩,更沒有老道的身影。
眼見時間越來越晚,他只好向鄰居打聽情況,這一打聽才知道,張屠夫家的小女孩讀了寄宿中學,今天是星期一,在學校沒回來。
至于老道,沒什么人看見。
蘇大江呆了呆,問明了那女孩子在哪所中學后,開車找了過去。
到了地方,只見學校很普通,封閉式管理,外人不讓進,此時正在上晚自習,朗朗的讀書聲傳了出來。
他下了車,靠在車門上吸了根煙,左思右想,這女孩身體內是只老鬼,讓一個老鬼讀書,只怕夠嗆,不知她來這里有什么目的,老道又怎么治住他?
正想著,兩個看似中學生的女孩子背著書包走了過來,歪著頭打量他,其中一個女孩子問:“你是蘇大江嘛?”
蘇大江愣了一下,點頭道:“是啊,你們……”
那女孩子說道:“剛剛有個老道士讓我們來告訴你,讓你去老化肥廠找他!”
蘇大江激靈一下,問道:“老化肥廠?在哪?”
兩個女孩子說道:“哎呀!你真笨,跟我們來吧!”
說著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去。
蘇大江只好扔掉煙頭跟在了后面。
學校對面有片幾十年的老小區,已經沒有多少人住了,黑漆漆的,有些荒涼寂靜。
兩個女孩子順著其中一條胡同往里走,有說有笑,也不理會蘇大江。
蘇大江左右看看,心里犯了嘀咕,老道應該就是自己遇到的那位了,他為什么讓兩個小女孩來喊自己,而不是自己來?莫非在治那妖怪,分不開身?
繼續往里走,越走越黑,四周房屋影影綽綽,沒有半點燈光,風一吹,嗚嗚的響,還有點陰森森的。
蘇大江不由打了個哆嗦,再看前面兩個女孩子,不由覺得奇怪,自己一個成年男人都覺得發怵,兩個十多歲的小女孩卻有說有笑,毫不介意?
正想著,其中一個女孩子回過頭,指著前面喊道:“快點吧大叔,到了,進去吧!”
“好的,好的!”
蘇大江提了份小心,越過兩個女孩,慢慢往里走,可是前面依舊烏漆墨黑,什么東西也沒有。
“不對啊,這前面……”走了十多步,他回頭問了一聲,一轉臉卻發現兩個女孩子沒了。
這算什么?
他愣在原地十多秒,下意識喊道:“喂?”
“你是在喊我們么?”黑暗中傳出一道陰冷的聲音,并且慢慢的亮起了兩道紅芒。
蘇大江努力的看過去,等適應了紅芒,赫然發現,正是剛剛的兩個女孩子,只是她們的模樣變了,穿著古代大紅的喜袍,披散著頭發,就像是古代祭祀河神的童女,只是此時臉色煞白,七竅流血,模樣兒極為嚇人。
關鍵她們中間還趴著一個怪物,長的像個女人,但足有五六米高,像是水中泡了很久的尸體,比十幾頭老母豬還要肥胖,長發披散,雙眼血紅,一張大厚嘴唇幾乎咧到了耳朵根。
“啊——”
蘇大江臉色刷的白了,慘叫一聲往后退去,渾身打著擺子。
“咯咯咯……”
兩個紅衣童女和怪物步步逼近,發出滲人的笑聲,在黑夜里傳出去很遠。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蘇大江步步后退,一下子到了墻根,沒有退路了,不由一屁股坐了下去。
一個童冷的說道:“你當年答應蘇阿姑的事沒有按約定辦到,蘇阿姑沒有直接殺你,你卻請了道士來降她,你這種人該死,吃了他!”
“可可……”
那巨大的女人怪物猛的竄來,張開了血盆大口。
這張血盆大口蘇大江認識,正是昨晚河里吃肥豬的那位,不由驚慌著雙手抱頭:“別……”
眼看大嘴就要把他吞下去,一張黃色符箓一閃而來,擋在了他身前。
“啊——”咬過來的怪物慘叫一聲,往后倒去。
“何人?”兩個紅衣“童女”怒斥。
蘇大江也有些懵逼。
這時一道細微的聲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起身往左,七步,前跳!”
這聲音正是老道的,蘇大江瞪大眼睛,仿佛拉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猛的爬起,轉身往左跑,數了七步,猛的往前跳。
朦朧中只見前面是一面鏡子。
鏡子?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像是鉆進了水里,腦袋模糊起來。
等意識再清醒時,已經到了一處河邊,有人在岸邊拉他上來。
迎著月光,抬頭一看,正是昨晚的老道,渾身濕噠噠的,好像也剛剛從水中出來,見他過來,怒斥一聲:“你他娘的不在家里呆著,往這里跑干什么?”
蘇大江哆哆嗦嗦道:“我、我……”
“我什么我!”老道拉了他一把,兩人忽然坐到了一只巨型蟋蟀的背上。
“記住了,無論身后發出什么聲音,一定不要回應,更不要回頭。”老道囑咐。
蘇大江點頭連連:“知道、知道!”
老道口中呢喃:“嘛哩嘛哩哄……”
巨型蟋蟀雙蹄一蹬,翅膀一震,就是十多米遠。
耳旁風聲呼嘯,兩邊風景迅速倒退。
蘇大江眼睛都有點睜不開。
隱約間好像爬過了兩座山,身后忽然傳來一道女人的呼喊:“老公,你去哪里?”
聲音很熟,正是蘇大江最后一個老婆的聲音,他這老婆剛死沒多久,兩人感情很深,雖然狠心將她送給了妖怪,但至今難以釋懷。
蘇大江瞬間把老道的囑咐忘了,猛的轉頭:“你……”
這一轉頭可好,身后的黑暗中忽然出現一個小轎車頭般大小的女人腦袋,滿臉都是老皺紋,隱隱和那蘇阿姑很像,見他回頭,嘎嘎一笑:“老道、蘇大江,湊齊了,給我死去!”
“哎呀!你這混種誤我!”老道驚呼一聲,一個后空翻,擋在了蘇大江身前,揮掌前拍。
“啪!”
女人頭消失不見。
老道連連口吐鮮血。
蘇大江嚇了一跳,連忙扶他:“道長!”
老道氣息奄奄,說道:“這、這老鬼有了道行,又利用水底萬年陰毒傷了貧道,我們兩敗俱傷,想治服她很難!而且,我發現她和陰曹大佬似乎有所牽連,此事不太好辦!”
說著拿出一枚血紅色的珠子,說道:“這是她的道珠,離開這東西,她也活不下去,你拿著往南跑,天下高手都在給周盟主祝賀,指不定會遇上一兩個,一切看你的造化了。”
話音一落,仰面墜地,消失不見。
“道長,我……”
蘇大江捏著珠子,欲哭無淚,明天那妖怪就要殺自己家人了,現在這算哪門子事?
巨型蟋蟀還在彈跳,一瞬間就是十幾米,想下去都不可能。
就這么蹦蹦跳跳了不知過了多久,天快亮了,巨型蟋蟀忽然化作了一張紙片。
蘇大江一個狗啃屎摔在地上,等好容易迷迷糊糊爬起來,舉目四望,發現到了深山中,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也不知是什么鬼地方。
他看了眼紙片,尋著一個方向漫無目的往前走去。
沒多久天光大亮了,只是天色陰沉沉的。
“轟隆——”
天上雷聲轟隆,緊接著下起了小雨。
蘇大江淋雨前行,走了三四個小時,身上衣服都被荊棘刮破了,眼看到了中午。
又累又困,瞧見前面有個破舊的山神廟,一頭扎了進去。
廟內灰撲撲的,布滿了蜘蛛網,神像是個老神仙,也不知是哪路山神。
蘇大江坐在門邊,看著外面的大雨,想到那妖怪給的一天日期就要到了,自己還被大山困住,一時出不去,不禁悲從中來,嚎啕大哭。
正哭著,對面傳來一道蒼老的笑聲:“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
蘇大江抬起頭,就是一愣。
只見前面不知哪來了三個人,兩個十三四歲女孩,和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說話的正是老人。
蘇大江連忙擦擦眼角,說道:“我迷路了,家里有急事,一時間沒忍住。”
“迷路好辦!”老人指著斜對面,說道:“順著這條小路,一路下去就行。”
“謝謝了!”
蘇大江點點頭,起身就要離開。
老頭忽然又說道:“回家好辦,回到家里怕是難辦。”
蘇大江愣了一下,停下腳步看向老人,越看越覺得這老人與眾不同,苦巴巴說道:“叔,你能看出我家里出了事?”
老頭笑道:“能!”
蘇大江一聽,心說久病成醫,遇鬼和妖怪多了,高人好像遍地都是了,眼淚又要下來了,說道:“叔,您看這事,您能幫上忙么?”
老頭搖頭:“幫不上,昨晚那書生神游天外,經過這里,我與十三山、河之主共同攔截,才勉強把他攔回去,若說對付他,只怕不行,不過……”
笑了笑說道:“我知道有個人能對付他!”
蘇大江一喜:“誰?”
老頭說道:“阜家縣西關,唐小瞎子!”
蘇大江一聽,有點犯嘀咕,自己就是阜家縣人啊,從沒聽過城里有“唐小瞎子”這號人,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吧,點點頭說道:“不知老叔叫什么名字,家里事要是辦好了,也好上門感謝。”
“呵呵呵,釜御山陳老是也!”
老頭說著和一對少年少女一閃消失了。
蘇大江一看,汗毛倒豎,這又是什么?撒丫子就跑。
等一溜跑到山下,遇到路人,一打聽,發現已經到了槐蔭縣南四百多里。
那蟋蟀一晚上跳了四百里?
管不了那么多了。
路上攔了輛車,直奔家里。
等到了自家的小別墅,不由心里咯噔一聲,只見墻上布滿了血紅色的“殺”字。
開始了嗎?
他立即打電話給公司和父母。
電話那頭傳來妹妹驚恐的呼聲:“大哥,死神來了!”
“死、死神?什么死神,你給我認真點!”蘇大江即郁悶又慌亂。
妹妹說道:“我和爸媽、桐桐都在娥皇廟燒香,但是一出門,房子對著我們塌,車子對著我們撞,連樹都往我們身上砸,我們躲在廟里不敢出去,爸爸受傷了!”
“我知道了!”
蘇大江哆嗦著掛了電話,急忙進了屋子,打開書房門一看,那副古畫沒了。
應該是七姥爺動手了!
他立即出門打車前往娥皇廟。
“娥皇廟”供奉的是上古堯的女兒、舜的媳婦,也叫湘夫人廟,就在城里,香火一直還不錯。
等蘇大江到了廟前,已經是日落時分,寺廟門前圍了不少人,都在看著一輛撞碎的轎車和一棵摔倒的大樹。
轎車還好說,樹是幾百年的銀杏,枝繁葉茂,突然倒了,令人很不能理解。
蘇大江找了一圈,見家人不在,就一頭闖進廟里。
剛好妹妹迎面撞了上來。
蘇大江連忙拉著妹妹:“你們怎么樣了?爸呢?”
妹妹見到他也很激動,說道:“我們一家都在大殿里,爸受了點輕傷,沒事的。”
蘇大江立即往大殿里跑,果然,父母孩子們都在,問題不大。
他看著威嚴肅穆的娘娘神像,心說真是巧了,那妖怪要動手,卻礙于神廟,不敢隨意進來。
這說明,自己還有時間。
唐小瞎子?
想了想,他讓妹妹照看父母孩子,自己直奔廟外。
這邊剛出廟門,旁邊樓頂忽然摔落一只花盆,險之又險的擦身而過,摔在地上。
蘇大江嚇了一大跳。
這時耳邊傳來“七姥爺”幽幽的聲音:“呦!命很大呦!”
蘇大江臉色一白,也不敢理會,一頭扎進一輛出租車急道:“師傅,去城西,快!”
出租車轟然開了出去,司機師傅問道:“城西哪里?”
蘇大江前后看看,擦擦冷汗,問道:“我找一個叫唐小瞎子的人,師傅聽說過沒?這人應該是個……算命的,或者和尚、道士?”
司機哈哈一笑:“我哪懂那個,不知道啊!”
“好吧!”蘇大江再次擦擦汗,忽然一指前面:“小心!”
只見一輛大貨車迎頭撞來,速度極快。
司機是個老司機,立即猛甩車頭,一個漂移,堪堪讓開。
“轟!”
那大貨車擦身翻了過去。
蘇大江一身白毛汗,車子也不敢坐了,付了錢,下車,撒丫子往西跑。
跑著跑著,一個女孩子迎面走了過來,沖著他呵呵一笑:“去哪兒這么著急?”
這女孩子,他并不認識,不由詫異:“你……”
那女孩子臉色瞬間鐵青,一雙雞爪子手掐向他的脖子:“還我道珠!”
蘇大江幾乎崩潰,嗷的一聲怒吼:“走開!走開!大白天的,沒有王法了嗎?”
這聲吼跟平底炸雷了一樣,傳遍半條大街,一時間街面上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眼前的女孩子忽然間消失了。
蘇大江拼命的喘著粗氣,瞅準方向,再次撒丫子狂奔。
冥冥中,似乎有不少眼睛和人影跟著自己。
蘇阿姑他們來要珠子了,七姥爺也來了!
沒辦法!他真的沒有一點辦法。
他的精神已經到了徹底崩潰的邊緣,到了城西,紅著眼睛,遇人便問:“唐小瞎子在哪?唐小瞎子在哪?”
被問的人要么嚇的夠嗆,要么罵一句“神經病”,偏偏沒有一個人知道。
眼看跑了六七條街,太陽就要下山了,晚上是鬼怪的天下,唐小瞎子還沒有半點著落。
蘇大江不由蹲在路邊崩潰的大哭。
這時一個買菜的老太太恰好路過,好奇的問了一句:“大老爺們,哭啥?”
蘇大江紅著眼睛抬起頭:“我找唐小瞎子!”
老太太嘖嘖嘴,問道:“你是他爸爸還是家長?”
蘇大江一愣,“噌”的站了起來,問道:“你知道他在哪?”
老太太呵呵一笑,說道:“我認識一對二十來歲的小兩口,男孩子雙目失明,剛好姓唐,租住的我家房子,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
蘇大江擦擦眼淚:“過去看看再說!”
“跟我來吧。”老太太前面帶路。
兩人一前一后,拐彎抹角,走了二里地,到了一個貧民窟中。
老太太一指不遠處一個破舊的瓦房小院子,說道:“那是我家大哥早年住的,里面很破了,這小倆口來了以后,非要住,就租給他們了,房租還沒給呢,你過去看看。”
“謝謝!謝謝!”蘇大江感恩戴德,然后走向小院子。
到了小院門口,只見院子里打掃的很干凈,還種上了不少花花草草,此時三個漢子正圍著一個大眼睛、水靈漂亮的女孩子在爭吵:
“小蘇啊,不是我們說,菜錢七十二塊,你這漂漂亮亮的,就差這七十二塊?”
“我們雞蛋和大米、油錢三百一十七塊了,再拖下去也不行啊!”
“我們家店小,你這被褥、牙刷牙膏全賒賬,誰受得了?我當初也是看你小姑娘長的漂亮,男朋友身體又不好,才可憐你,但你不能一直不吱聲啊!”
大眼睛女孩子雙眼蒙上了一層水霧,說道:“我丈夫要治眼睛,家里錢花完了,我現在在對面街道恒和酒家洗碗,已經干十二天了,老板說做到一個月就發工資,到時候就給你們。”
一個胖中年人說道:“你當初可說好的是十天啊,你們家里沒人嗎?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女孩子說道:“我們是被家里趕出來的,沒法回去……”
蘇大江默默的聽著,四處打量,繞過幾人,才看見瓦房的走廊下坐著一個黑衣年輕人,二十歲上下的年紀,盡管一雙眼睛干癟下去,手里拿著根棍子,依然擋不住帥氣俊俏的外表和獨特的氣質。
想必他就是唐小瞎子?
就在這時,那大眼睛女孩子忽然跪了下去:“求你們再寬限一段時間,我發工資一定還你們,求你們!”
一直沉默的瞎子青年忽然起身,沉聲道:“淺雪起來,別求他們!”
幾個要錢的中年人本來還挺不好意思,一聽這話來了氣,紛紛指向瞎子:“你有骨氣,你給啊!”
那瞎子走過來,顫顫巍巍從懷里掏出一塊玉,說道:“這是我母親當年留下的,價值不菲,你們拿去當了吧!”
大眼睛女孩子嚇了一跳,連忙抓住玉佩:“阿幼,你瘋了?這是媽生前留下的,給你的唯一念想!”
幾個中年人不識貨,也說道:“別這樣,咱們不知真假,你自己拿去賣吧!”
蘇大江看不過去了,隨手拿出一沓鈔票,走進院子,說道:“我給!”
瞎子小兩口和三個中年人都看了過來。
蘇大江不由分說,三個中年人一人塞了五六百:“走吧!”
三個中年人面面相覷,拿著錢,轉身走人。
蘇大江看向瞎子小兩口,剛要說話,不由一怔,只見小兩口忽然緊張無比的“看”向他,神情中帶著幾分恐懼和無助。
“你們……”蘇大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這小兩口咋了?表情不對啊。
只見女孩子說道:“您是爸爸派來的?”
“爸爸?”蘇大江搖搖頭,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不是,我其實是……”
話沒說完,發現小兩口神色忽然冷淡起來,只是一瞬,便從可憐蟲變成的冷酷無情。
女孩子說道:“不是就好,多謝幫忙,留下名字,剛剛的錢,改天還你。”
“不是……”
蘇大江還要再說話,小兩口已經轉身回屋。
女孩子熟練的系上圍裙,摘菜、洗菜。
瞎子又坐回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真是一對怪人。
蘇大江看看越來越黑的天色,走向小瞎子,剛要說話,不遠處那女孩子率先看向瞎子,旁若無人的說道:“阿幼,家里的米、面都沒了,可能只有幾樣素菜吃。”
瞎子說道:“真的一點值錢的東西也沒了嗎?”
女孩子說道:“在忘川崖那幾年都用來賄賂上面那些人了。”
瞎子沉默了一下,說道:“素菜就素菜吧,權當減肥了,我最近胖了些!”
女孩子遲疑了一下,說道:“可是明天也沒有。”
瞎子輕笑道:“忍到你發工資應該沒問題!”
女孩子嘆了口氣,說道:“我想去找爸爸、找姐姐也行,既然放我們出來,總不可能看著我們餓死!”
瞎子臉色變了,怒道:“是我們自己不要盤纏離開的,我錯了半輩子,沒臉去見,你要敢去,你就不是我媳婦,我一頭撞死!”
女孩子再次嘆了口氣,雙眼再次蒙上了一層水霧:“我主要是……心疼你的眼睛。”
瞎子說道:“習慣了,就這樣很好!”
夫妻倆沉默下來。
蘇大江聽出了一些頭緒,這對小夫妻很窮,家里揭不開鍋了!
他嘗試著上前,對瞎子說道:“你好,我叫蘇大江。”
瞎子沒說話,那女孩子先說話了:“你怎么還沒走?”
蘇大江干笑一聲:“我還有事。”
瞎子說道:“有事請自便。”
蘇大江說道:“我是來找您的。”
瞎子皺眉道:“找我?”
蘇大江說道:“是這樣的,有個會自動消失的老頭讓我來找你。”
瞎子再次皺眉:“你在說什么?”
蘇大江說道:“我遇到了一點難事,在大山里遇到一位老者,他告訴我,找城西唐小……盲人,您會幫我!”
女孩子看了過來:“你怎么知道我丈夫就是老者說的那個人?”
蘇大江說道:“各方面特征都對了,換了您們,不會其他人了。”
瞎子忽然說道:“這事兒我幫不了,你請便吧!”
蘇大江愣了一下,問道:“為什么?”
瞎子說道:“人已殘,本事沒了,幫不了!”
蘇大江咬咬牙:“那妖怪和老鬼無惡不作,您幫我也是替天行道。”
“呵呵呵……”瞎子啞然失笑:“替天行道?”
拎起拐杖當頭就打,“我讓你替天行道!”
蘇大江連忙說道:“我給錢,要多少給多少!”
拐杖不停。
蘇大江繼續說道:“你不為自己想,也為您媳婦想想,這女娃子皮包骨頭了都。”
拐杖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