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解析。”
谷濤緊張的盯著解析進度,如果一切都如他所料,那么六子很可能會在不遠的未來放棄這個世界的身份,而她的離開代表著一個極端情況的出現,那就是世界線的超級加倍融合,簡單說就是像黑客帝國里那樣,世界運行的模式出了,然后無法修復,最終導致未來通向一個難以描述的環境。
一個值得用地仙的命來換的人,一個能夠直接扭曲現實因果的人,她的離開絕對代表著一個巨大的因果漩渦出現。
當然,這是單純從世界的角度來分析,而從谷濤的角度來分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六子在他的心目中要比這個世界更加重要。
去哪個世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為什么要去那個世界,以她的性格,如果不是遭遇了重大的挫折和打擊,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谷濤在想明白這一點之后,第一次感同身受的理解了那種神一般的超凡能力帶來六子的困擾和痛苦,或者說從頭到尾所有人看到的六子都不是真正的她,而是從小到大一步步的被壓抑起來的她。她不喜歡當暴走族、也不喜歡使用暴力,她本性其實應該是個喜歡織毛衣、拼圖和跟家人出去吃火鍋看電影的小女人。
這一點在那個世界體現得有未清晰。
谷濤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其實一直都在忽略六子的感受,也沒有去追究六子為什么喜歡在那個世界織毛衣,他太忙了,但忙到了頭卻發現真正讓他困擾的東西卻是一直就在身邊。
理論上,六子是希望世界毀滅的,但她強制自己用其他的東西來分擔掉這份念想,但稍微懂點心理和情緒的人都應該明白,底層的希望不是那么容易能被熄滅的,它擁有著如癌細胞一樣的繁殖能力,總有一天自己的主觀意識就不能夠再壓制住它,而到那時位面之子就大概率會變成位面毀滅者,造成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艦長,你的情緒開始沮喪。”
“別跟我嗶嗶這些,我現在想要干擾六子的能力發動,你就給我個方案。”
“理論上是不可能做到的,但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薩塔尼亞輕描淡寫的說道:“只要我們能回到過去,在最初的節點上再分出一支節點,在那個給她定制一套屬于她的心理保健方案,并加以強心理暗示,就可以避免現在的情況。”
“不行,現在的時間節點已經太亂了,這個問題如果一旦處理上出現問題,會提前進入審判倒計時。”谷濤沉默片刻:“我要去跟六子聊聊。”
“可以,已經幫您預約。”
大概半小時后,六子風風火火的出現在了谷濤面前,大喇喇的往沙發上一坐:“找我什么事?”
谷濤坐在她對面,開始動作輕柔的泡茶,而六子覺得這家伙有點不正常,于是伸手去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沒毛病啊。”
“我們是不是很久沒有好好聊過天?”
六子一愣,旋即笑道:“我們什么時候好好聊過,見面不就是啪么。”
谷濤啞然失笑:“那今天咱們好好聊聊?”
“行啊,聊十塊錢的,你起個頭。”
谷濤把一杯茶推向六子:“我們先拋開兩口子的身份,就是以單純的方式來聊天,我來引導你。”
“雖然我不知道你犯什么病,但看在你可憐兮兮的份上,我就陪你聊聊。”
谷濤喝了口茶,拉下了房間里所有的簾子,屋子里立刻變得昏暗了起來,接著他將冷氣調得很低接著抱了一床小被子蓋在六子身上。
“這是幾個意思?”
谷濤拿出幾瓶珍藏很久的好酒,倒在杯子里送到六子手上:“寒冷環境時人在溫暖的地方會有特別的安全感,就像早春的風雨聲里,起床上班格外困難就是這個道理,開空調蓋被子也是這個道理。”
“你要干啥?”
“別急。”
谷濤點上了熏香,這個熏香是他從桉那拿的,用的是小卷分泌的樹臘聽上去有點奇怪,但點上之后整個屋子里瞬間會充斥一股下雨天時森林里的味道,能夠驅散一切不潔凈的味道,是一種很復雜的香味,谷濤甚至無法調配出完全一致的香味。
“這個熏香好好聞,等會歸我了。”
“這是咱們家,你想拿什么不行啊?”谷濤笑了起來,坐在她對面喝著茶:“你喝口酒,這個酒啊,不得了的,是我從太一那弄來的,天宮里的瓊漿,人間是沒有的,修靈的桃花酒跟這個比起來就是尿。”
六子抿了一口,酒水入口溫潤,香味不濃郁,但卻是像喝了口熱水一樣,從嘴里一直溫暖到胃,不刺激而是那種很清爽的溫熱,而喝完酒之后再呼吸時,鼻腔口腔里都是甜美的花香,但這個酒的度數擺在那,只是一口便已微醺。
“哇這也太舒服了。”六子縮在沙發上,調整了一個舒服姿態:“我能在這睡到天荒地老。”
“行啊,你什么時候睡都行。”谷濤在旁邊看著她笑:“睡前跟我聊聊天。”
“你說嘛,不過我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睡著啊。”
“沒問題。”
調整了好姿態,六子側著身子看著谷濤,而谷濤則端著一本書:“你對小時候的記憶還有多少?”
“小時候?大概六七歲?可能就是五六歲六七歲這個樣吧。”
“那時候你在干什么呢?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六子沉默片刻:“沒有,我在十四歲之前,沒有出過門。直到遇到薇薇之后我才能出門。”
至于為什么,谷濤就不用問了,因為這是必然的,六子的狀態是不能夠出門的,她在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意識的情況下,出門可能會釀成大禍。
“那是誰不讓你出門的?”
“我自己咯。”六子的音調開始下降,谷濤看了一眼她的情緒讀數,發現她現在正陷入在非常強烈的沮喪和懊惱中:“我跟我爸說的,如果沒辦法解決我的問題,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走出大門。”
“為什么?”
六子在谷濤面前也沒什么好隱瞞,就慢慢的將小時候的事情告訴了他。雖然她記憶到六七歲就差不多了,之前已經完全記不得了,但有一件事讓她記憶十分深刻。
這件事其實跟后來婷婷那件事有些類似,但無疑對六子的傷害更加嚴重,導致近乎永久性的心理創傷,甚至因此她患上了嚴重的創傷應激綜合征。
本來經過這么多年,稍微淡了一些,但后來那個已經去世的婷婷的事情給了她二次傷害,從那之后,六子幾乎就不再跟人進行實質性的接觸了,而隨著谷濤跟她的交流變少,她整個精神世界都進入了那個世界,在那里面她是個沒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擁有的能力全都是這些年耳濡目染的社交能力和金融天賦。
那個地方讓她舒服,而兩邊的對比其實已經讓她產生了強烈的抵觸情緒,她之所以長期在那個世界,就是為了緩解這種情緒。
隨著談話深入,六子已經在谷濤的引導之下完全進入了潛意識談話的狀態,簡單說就是聊嗨了,把所有自己曾經有過的黑暗的念頭都說了出來,而對于此谷濤并沒有任何抵觸,而是用很平靜的語調在繼續引導著她。
這是一門功夫,聊潛了,不能深入的了解她到底在想什么,而聊太深了很容易引發情緒反彈,直接崩潰都不是不可能,所以谷濤一直都在那條線上觸一下觸一下,這種臨界狀態六子是享受了,但其實是等于把所有的負能量都引導到了谷濤身上。
曾經一部老電影叫異度空間,里頭張國榮扮演的醫生就是這樣被自己的病人帶崩的,但相比較而言谷濤的處理能力更強大,而且心理防線也非常強大。可即便如此,在分擔了六子的壓力之后,他同樣能感覺到極端的壓迫。
因為壓力和情緒的轉移,六子的狀態愈發輕松,可谷濤的身后卻已經滿是汗水,他承擔著自己媳婦的黑暗面,大腦飛速運轉帶來的后果就是能量的損耗以及心情的低落。
薩塔尼亞已經報警十二次了,但谷濤都沒有理會,他知道現在六子正處于一個很關鍵的時期,能不能解決這個可怕的埋藏在六子身上的大炸彈,可能就是這臨門一腳了。
“那如果我說,我能夠給你創造一個抑制器來抑制你的能力發動,你愿意接受嗎?”
這個問題是毋庸置疑的,六子當然欣然接受,但谷濤能創造出來嗎?不,不能,沒有人能有這個能力,但他不能直接把這個結果告訴六子,因為那樣很可能會導致心態雪崩,而六子假設一旦崩潰,那么說不定就會即刻發動神罰模式。
六子是神啊,她是真的神啊!神的能力加載在一個人類的軀殼上,這就等于是被束縛著的初號機,等她爆發的時候大概就是谷濤不知所措的時候了。
“我其實還有一個方案。”谷濤坐在六子身邊握著她的手:“只是現在還沒有進行驗證,所以你一定要挺住。“
“嗯”
六子輕輕應了一聲,看上去很輕松,但她的手卻死死的攥著谷濤的手不肯松開,而谷濤也沒說什么,只是輕輕把她的頭發撩到耳后:“睡一會吧,我就在這。”
“嗯,不能走。”
“不走。”
已經很疲憊的六子轉瞬就進入了深度睡眠,可以看的出來,她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這些都是谷濤沒有注意到的,他覺得自己是真的該死,他總是忽略六子的感受,以為她足夠強大可以不懼任何東西,但現在看來,六子也不過是一個摔了一跤卻笑著說不疼的孩子。父親因她而死、兒時的玩伴因她高位截癱、真心對她的朋友因她而慘死,這還都只是一部分,辛晨不讓他接觸男人也是因為害怕她在被人拋棄或者厭惡之后發生可怕的事情。
如果說曾經辛五味是六子的守護者的話,那么現在這個事情就大概已經交棒給谷濤了,辛五味在各種意義上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谷濤。而如今看起來,他還有一個意思,就是替他照顧好這個可憐的女兒。
“會的。”谷濤用手背輕輕蹭掉六子臉上的淚痕:“自己的媳婦自己不疼誰會疼呢。”
熏香裊裊、冷風嗖嗖,六子睡了一個無比香甜的覺,等醒來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放了好多菜,而廚房里鍋碗瓢盆的聲音正在傳來。
她一下子就感動得渾身顫抖,可剛靠近廚房就聽見辛晨在里頭說:“師弟,你說我偷偷摸摸去納個妾怎么樣?我前段時間看上了個小姑娘,網戀的對我可體貼了,也不會兇我。”
“你怕不是要被仙人跳。”谷濤篤篤篤切菜的聲音清脆悅耳:“能成熟一點么,多大人了還信這個。”
“不管,她那么單純善良,不可能會騙我的。”
“那行。”谷濤呵呵一笑:“你先去見她一面,但不能帶夢熊。”
“知道知道,帶了我要死的,畢竟這事見不得光嘛,你可別告訴六子啊。”
谷濤一愣,側過頭看了一眼正在洗菜的辛晨:“你的五官六識很敏銳的對吧?”
“對啊。”
“那你感覺不到六子是因為從小在一起嗎?”
“昂,你也不會感覺到晨晨突然出現在你”辛晨身子突然僵住了,他慢慢的看向谷濤,并利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然后就是這一眼,他額頭上的冷汗就出來了。
“師弟,咱們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比親兄弟還要親吧?”
“呵呵。”谷濤輕笑一聲:“走好。”
辛晨擦干凈手上的水,長出一口氣,看向天花板,那姿態頗有些引頸就戮之前沐浴更衣的壯烈 “來來來,狗東西辛晨。”六子這時走了進來,一只手勾住辛晨的脖子:“我們來好好聊聊你納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