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疲憊的跟在母親身后,希拉抱怨著:“我覺得可以了。大宋現在都以簡約為美。”
兩層的老房子經過打掃裝飾,已經非常整潔,至少希拉這么認為。希拉的母親看著仿佛想倒在椅子上的女兒,稍帶不滿的說道:“咱們家第一次辦酒會,可不能讓人笑話。”
希拉能夠理解老娘的心情,卻沒辦法認同老娘的審美,她嘟囔著說道:“招待的再周到,也沒人說咱們好話。”
老娘的眉毛登時立起,在呵斥女兒之前,又恢復了冷靜。她耐心的勸道:“希拉,這是禮數。”
辦酒的錢的是希拉掏出來的,她也敢發表意見,“什么禮數。大貴族們開舞會,大家都在商量生意,商量合作。吃飯喝酒是調節情緒的小手段。即便吃的不合胃口,那些人其實不在乎。咱們的酒會怎么可能有這樣的作用。”希拉說著,干脆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不想再走。
“……什么奇談怪論!”母親有點心虛的呵斥道。看女兒準備裝死狗,老娘又用不耐煩的聲調說道:“你和你哥哥一起去把東西拉回來。”
“哦。”希拉站起身,怏怏的下樓去了。
即便和母親對舞會的布置有分歧,希拉和哥哥西塞留斯一起走在街上,心情就莫名的好起來。她拽著哥哥的手臂,笑嘻嘻的說道:“哥哥,這次辦酒會只怕就是要幫你相親。你要是看上哪家姑娘,要告訴我哦。”
聽完妹妹的話,拉著架子車的西塞留斯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瞅哥哥心不在焉,希拉很是訝異,思忖片刻,她拉緊哥哥的手臂,興奮的說道:“難道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告訴我,告訴我。”
轉頭看向吃錯藥般興奮的妹妹,西塞留斯不想說話。但他還是忍不住開口,“聽說巴塞勒斯準備開始征召新軍團。我要去報名。”
希拉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看上去說不出的怪異。很快,這怪異的表情也變回沉靜,默默的走了一段,希拉才開口:“母親不會答應你去當羅馬人。”
“我知道。”西塞留斯低聲說道。東羅馬希臘化之后,皇帝不再叫奧古斯都,而是用希臘語的巴塞勒斯。‘羅馬人’這個稱呼在東羅馬帝國過去幾百年中與的‘賊配軍’有異曲同工之妙。
兄妹兩人沉默的走在前往金角灣碼頭的路上,走啊走,歐羅巴行省辦事處出現在道路盡頭。與君士坦丁堡市區附近的大宋駐歐羅巴大使館相比,歐羅巴行省辦公處更新。這里原本是大宋船隊在君士坦丁堡的據點,與船隊合并擴建后的辦事處占地接近兩萬平方米,集辦公、通訊、庫存、交易、駐扎武裝人員等功能于一體。
高大的圍墻保護著這座建筑,正門方向整道墻沒有采取磚石修建,半人高的基墻上都是白玉蘭曲線造型的鐵柵欄,柵欄上面刷了厚厚一層黑色油漆,簡單明快。透過柵欄,可以看到美麗的主建筑正門,從大門到主建筑間是一條寬闊平整的道路,道路兩邊是平整的草地,左邊草地中央是噴泉,右邊草地中是個石質水池。看上去甚至上有點神殿的感覺。
正門通向辦公場所,兄妹繞過正門沿著外墻走到一個側門。警衛看完通行文件撤下門外的鐵鏈讓他們進去。這道門通往船隊管理處,道路兩邊都是倉庫與交易廳。希拉和不少人打了招呼,到了一間倉庫門口,看倉庫的年輕人笑嘻嘻的和希拉交談,希拉和他邊說話邊填表格。填完之后遞進去,沒多久就有人拖著平板車出來。車上面堆著大包小包的物件,有雅典產櫻桃燒酒與起司,地中海東海岸的鷹嘴豆,埃塞俄比亞產的咸牛肉,各種酒會零嘴有七八種。把這些裝上架子車,希拉與戀戀不舍的年輕庫管道別,與哥哥回家。
出了辦事處,希拉拿出一個小袋子,掏出大塊褐色的東西掰了一塊喂給大哥西塞留斯。西塞留斯本不想吃,卻聞到一股混合著苦澀味道的香甜氣息,便任由妹妹把那物件塞進他嘴里。本以為那該是硬邦邦的,沒想到物件入口沒多久就融化了。一股帶著苦味的香濃洋溢在嘴里。不習慣,卻非常喜歡。
“好吃吧。”希拉問道,不等西塞留斯回答,希拉也給自己掰了一小塊。
“這是什么?”
“巧克力。”希拉一臉幸福的笑道。
“……我還是想從軍。”西塞留斯沒頭沒腦的說出了心里話。見識了比皇宮還有范兒的歐羅巴行省辦事處,西塞留斯想擺脫現在的生活的期待更為強烈。他的父親是個小貴族,沒有領地的那種。這種小貴族是祖上是某位知名貴族,現在身上只剩下祖先的姓氏。老爹靠給人當家庭教師為生,談不上家道中落,也沒有振興家族的希望。直到妹妹希拉成為歐羅巴行省辦公處的買辦。
“母親不會同意。”希拉以自己對母親的了解做出判斷。
“你去做買辦,也沒告訴母親。”西塞留斯嘆道。
希拉不再回應,沉默的和哥哥并肩走在道路上。歐羅巴行省辦事處張貼告示招人,寫明需要精通希臘語和拉丁語,口齒清晰,書寫流利。平民沒有這個能耐,貴族們對投奔大宋機構非常謹慎。希拉報名那天剛被母親訓斥,哭著跑了出去。母親在飯桌上告訴希拉已經給她安排了親事,希拉知道那家人,她的閨蜜圈子里都說那家人不是好鳥。跑出家,走著走著肚子餓了。希拉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在路口看到招聘告示,希拉找了個地方洗洗臉,走進歐羅巴行省當時的辦公地報名應征。在這種恐懼和絕望之中,東地中海最強大的勢力一點都不可怕。
兄妹兩人回到家,把車上的物件搬進屋里。母親仔細檢看,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她那古靈精怪的女兒都從書呆子丈夫教那里學到了些什么,竟然將大貴族的酒會與他們這樣小貴族家庭的酒會相提并論。大有那種談論權力與財富的酒會才是酒會的怪想法。
小貴族們一年辦一次能讓與會者盡情吃喝的酒會就夠了。能成功舉辦酒會的小貴族主婦在接下來的一年中可以到參與者家中串門,一杯葡萄酒或者一壺紅茶,幾塊小甜點,就可以聊整個下午。在這圈子里立住腳之外還能有什么更高要求?
在中午前好不容易將酒會布置好,就有客人到達門口。到了下午四點前,所有客人都已經抵達。成年人們自己聊天,青少年卻圍在希拉身邊問東問西,談論的焦點完在歐羅巴行省的買辦到底是怎么回事。
希拉并不在乎自己成了某種焦點,她講述著自己服務的歐羅巴行省辦事處,這是一個非常強大的組織,掌握著東羅馬帝國大部分進出口。作為眾多買辦中的一員,希拉需要完成相當多的工作。翻譯、尋找與生意有關的東羅馬帝國‘有關部門’,帶領客戶參加各種會議,在工作繁忙的時候還得擼起袖子拉著平板車運貨。
說道擼起袖子,希拉還擼起自己絲綢長裙的袖子,稍稍展示一下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歐羅巴行省雇傭的東羅馬買辦們中有個笑話,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在許多時候也不是笑話。
年輕人們被這些描述弄得哈哈大笑,希拉也和大家一起笑。說笑間有人問起糧船會不會遲到,最近有消息說運糧船可能會出什么問題。希拉心中嘆口氣,終于還是有人談起這個問題。在買辦們開的會議上,歐羅巴行省辦事處負責人告訴他們,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就告訴詢問者,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先是有人試圖鑿沉運糧船,同時發生坎塔庫澤努斯公爵逃回領地的事件,前去公爵在君士坦丁堡豪宅抓捕他的部隊什么人都沒抓到。隨即傳來希爾基亞侯爵舉起叛旗,應該會和坎塔庫澤努斯公爵組成叛亂同盟的消息。
在一片混亂中,歐羅巴行省的運糧船難免遇到問題。現在給這幫君士坦丁堡的人民提前告知,讓他們有些心理準備也不是壞事。上頭這么講了,希拉也按照上面所講的談起最近發生的事情。得知運糧船果然有可能出事,小貴族子女們都大驚小怪的咋呼起來。
這些都是酒會上的小插曲,整個酒會進行的相當順利。眾人聊著,吃著,贊美著琳瑯滿目的美食與美酒。晚飯極為豐盛,每個與會者都大快朵頤。所有餐盤都一掃而空。希拉的母親心疼的同時也有喜悅,這些精光的餐盤代表了與會者的滿意度。她曾經見過好幾次因為主人招待的菜色非常一般,大家只是禮貌性吃些的慘劇。
晚餐結束,家長們開始談論起婚姻的事情。雪茄的香味在屋內的空氣中彌漫,酒足飯飽的家長們根據之前的考慮與其他家長談論自己是不是到了結婚的時候,誰家有什么樣的孩子,想要結什么樣的親。
到了晚上八點多,眾人才開始散去。離別之時眾人依依不舍,都邀請希拉的父母到他們家做客。等眾人散去,希拉的母親回到二樓,三十幾號人在這里折騰這么久,屋里面難免有些狼藉的意思。遍地的果殼與別的雜物,酒杯茶杯放在各種桌子上。熱鬧的房間突然沒了人,讓希拉的母親突然覺得有些冷清。
就在希拉的母親想讓家人都去休息,明天再打掃。酒會上一直少言寡語的西塞留斯說道:“我要去報名參加軍團。”
希拉的母親一愣,也許是多喝了幾杯,也許是心情太過于滿意之時突然聽到這晴天霹靂,她只覺得腳下一軟,跌坐到身邊的椅子里。不等父母出言反對,西塞留斯大聲說道:“我不想給人當家庭教師,也不想去當教士。和希拉一樣靠自己搏出地位。”
說完,西塞留斯轉身就走,回他的臥室去了。希拉的母親訝異了好一陣,這才想起該去教訓兒子。沒想到丈夫拉住她的手臂,無奈的說道:“算了,西塞留斯都二十歲了,該讓他做出自己的決定。”
“你……”希拉的母親盯著丈夫,突然想起什么,她怒道:“你已經答應西塞留斯?”
“是的。”希拉的父親嘆道。
“為什么?你怎么會答應讓他去當羅馬人!”希拉的母親怒道。
希拉知道自己此時說什么都沒用,她貿然插話只會讓母親找到發怒的對象。她起身叫了弟弟一起離開二樓。弟弟到了自己房間的門口,拉住希拉的手問道:“姐,大哥真的要去當羅馬人么?”
“是的。”
“真厲害。當兵很威風!”希拉的弟弟應該是想起羅馬軍團的模樣,雙眼都亮了。
“去睡吧。”希拉不想讓自己的傻瓜弟弟胡思亂想。她自己也不希望大哥當兵,羅馬軍團入城式中有一個環節給希拉深刻的印象。軍隊中有一部分軍人負責帶回那些戰死者的遺物入城。在這支部隊入城之時,周圍響起遺族們撕心裂肺的哭聲。即便大哥過的并不風光,希拉也希望大哥能夠平平安安的生活。
希拉同樣不想反對大哥的選擇,小貴族們的生活大概能用死氣沉沉來形容。能夠進身的機會微乎其微,他們只能努力守住自己現在的生活。希拉是偶然抓住了當買辦的機會,大哥那種性格的人做不了買辦,從軍大概是他唯一的機會。
躺在自己的床上,希拉隱約能夠聽到父母談話的聲音。聽得出母親好像非常激動,父親則毫不相讓。聽著聽著,希拉睡意上涌,就看到羅馬軍團又舉辦了一次勝利入城儀式。她怎么都找不到大哥,不知怎么就到了護送戰死者的隊列前。提心吊膽的看著那些遺物,突然聽到大哥在叫她。
希拉猛的扭回頭,就見大哥一身戎裝,披著獅子皮飾品。希拉猛的撲向大哥大哭起來。猛然間大哥不見了,希拉用力睜開眼,卻見屋里面一片漆黑。費力看向周圍,自己正躺在床上。這才想起自己是做了個夢。
伸手摸了摸滾燙的臉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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