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到了單位,洪楠風第一件事就是詢問電報的事情。通訊人員給了讓洪楠風失望的回答,“洪學長,到現在還沒消息。”
“電報局干什么吃的!”洪楠風不高興的罵道。
他背后傳來尤庸的聲音,“電報還沒來?”
“嗯!”洪楠風不爽的回身答道。本以為尤庸也會一起加入痛罵電報局的行列,卻沒想到尤庸臉色看著有些凝重。洪楠風知道尤庸的性格,他不高興的問:“想到了什么?”
“……會不會是上頭不答應?”尤庸遲疑著的答道。
“胡說八道!”洪楠風怒道。尤庸沒有什么從軍經歷,洪楠風在軍隊里面摸爬滾打好些年,對于軍隊的做法非常了解。如果上頭答應,就會按部就班的普通流程,消息傳輸反倒不快。如果上頭不答應,立刻就會給消息,甚至是派專人給消息。
想到這里,洪楠風語氣嘲諷的說道:“要是打仗的時候遇到這樣的局面,我們就只能考慮指揮部轉移位置,或者干脆是指揮部被人給端了。不然的話,指揮部怎么會這么遲鈍!”
尤庸并不想和洪楠風做什么口舌之爭,他不反對出動稅警,在等待消息方面的立場與洪楠風一樣。不過那個馬慶昌頗能活動,尤庸只是懷疑馬慶昌是不是有能耐說動了京城的什么人。以稅警在長江以南鎮壓抗稅份子的經驗,敢抗稅的哪個不是能在朝廷里說上話的。
想到這里,尤庸突然露出了笑容。他反倒安撫起洪楠風來,“不著急,我們再給上頭發一份電報。”
雖然不知道尤庸怎么想明白了什么,洪楠風還是樂見尤庸能夠回歸正道,他說道:“我昨天已經發了。”
“既然還沒回信,我們就再多發一次。上面剛搬來開封,也許比較混亂。”尤庸想了個理由。不過這理由只是說說,尤庸方才覺得自己想通了關鍵。隨便挑個江南抗稅份子,他們的背景勢力都比洛陽這地方的村子強得多。江南那邊雖然也有戰亂,和中原這種被殺到千里無人煙的地步一比,江南安定和平的多。
有幾百年歷史的宗族勢力遍地都是,如此頑固的利益集團尚且不能動搖朝廷的決心,一一被土地稅粉碎。被蒙古和大宋血洗過兩茬的洛陽又有什么不得了的勢力能讓大宋朝廷改變心意。覺得馬慶昌能夠通天的想法完全是尤庸仔細瞎想而已。
洪楠風本來不想那么急急忙忙的連續發電報,正想表示反對,卻突然覺得這個辦法挺好。稅務總局的確有可能因為剛搬家不久而慌亂,而自己部下已經做好了出動準備,多催促一下也沒什么不好。
于是當天下午,在國稅局稅警司的司長桌面上就放了兩份同樣的電報。稅警司司長眉頭皺了起來,接到了第二份電報的時候,司長覺得洛陽那邊可能出現了電報丟失或者信號錯誤而導致的無效電報,所以他今天上午一大早就發出去了第二份回電。沒想到下午剛上班就接到了三份電報,看電報時間,是中午十二點接到的。這樣的事情他從所未見,除了不快之外,司長覺得電報局簡直是胡鬧。公務系統使用的算是專線,優先為官方提供電報服務。怎么會鬧出這幺蛾子。
看著洛陽那邊如此緊張,以大校軍階轉業的司長很能理解這個問題。之前的電報里面已經說明,稅警部隊開始集結,就等著出擊的命令。任何部隊這么等著,都會著急。他想了想,又起草了電報,“第三份電報已經收到,此次回復與之前相同,都是允許你部執行任務。”
第二天一早的晨會,司長也列席了。看著那幫大人物,司長心情愉快。遷都不是容易事,南宋在江南超過一百七十年,樂觀估計,兩年內可以完工這項大工程。許多部會都留在江南,所以司長也得以列席趙官家主持的晨會。
等輪到國稅局發言,代理出席的稅警司司長先把工作介紹一下,然后就把電信部吐槽了一下,“咱們自己的電報也能丟失,還是兩天里面丟了兩份電報。”
電信部部長一聽可就怒了,一個代理出席御前晨會的司長當著官家的面嘲諷自己,這乃是叔可忍嬸不可忍的事情。沒等他想出適當的反應,他部會紛紛跟進吐槽。趙嘉仁看著如此局面,想起大美利堅人民群眾對于大美利堅黑心壟斷資本家控制的電信業的各種吐槽謾罵。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看到官家的表情,電信部部長臉漲得通紅。電信部在建立的時候就受到不少質疑,電信部是部級單位,工業部也是部級單位。很多人覺得這么一個依附在別的部門之下的單位憑什么有資格獲得部級單位的定制。知道自家局面的電信部長心里面很虛,也知道電信部的地位全然來自官家的決定。此時官家的笑容堪比當眾打臉。
部長盯著稅警司司長,啪的一掌拍在桌上,“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你個報告出來!”
司長也不再多話,這邊的部長說給個報告,在朝廷里面就算是非常非常非常正式的回應。國稅局這些年剿滅了多少豪強,捕捉、毆打、刑訊、枷號了多少有頭有臉的人物。面對鋪天蓋地的質疑彈劾謾罵,不管這幫人怎么講,國稅局都是一句‘我們按照規章做事’,就給打發掉了。國稅局如此,其他部門也都差不多。能讓這幫人乖乖交代的,只有趙官家等少數‘真眼里不揉沙子’的厲害人物。大家之所以乖乖說實話,完全是因為說瞎話騙不住趙官家,為了避免更嚴厲的懲罰,才要說實話。
至于其他部門,大家都是在朝廷里做事,不是為了私事,誰特么非得賣別人面子。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見到電信部長說出如此狠話,大家心里面幸災樂禍的閉嘴不言。盤算著下次怎么才能達成同樣效果。
趙嘉仁看著電信部長,心里面很是同情。數據包丟失一直是個大問題,七層網絡模型里面有非常專門的講述。網絡數據傳輸一般是所謂理論量的十分之一,是因為十分之九的數據用在數據傳輸的穩定性上。
那還是機器,比人類可靠太多的機器。管理學有個名言,只要使用人類的流程和環節,就一定會出錯。電報上傳輸錯誤太正常。
等會議結束,趙嘉仁讓電信部長留下。其他人走完,趙嘉仁看著面色不安的部長,對秘書命道:“給他來一杯蜂蜜檸檬茶。”
部長軍人出身,對趙嘉仁的作風很熟悉。他連忙說道:“給我杯冰紅茶吧。”
要是別的官家,下頭自然是給什么喝什么。趙官家這邊就有人敢提點要求,秘書也已經習慣了。很快,冰紅茶就端了上來。
等部長潤了潤喉嚨,趙嘉仁說道:“自動電報機研發到什么進度了?”
“我們這邊有了新的方案。”部長不安的答道,他要冰紅茶的原因之一就是這玩意還真的有點提神的作用,現在他也得為自己的成績做些解釋。
“說來聽聽。”趙嘉仁本就不想為難電信部長,所以語氣非常溫和。
電信部長趕緊講述起了最新的研究。那是一套設計的非常精巧的設備,考慮到了信號自查的問題。效率也很高。不過這樣的機械設備在設計里面也遇到了一些問題,趙嘉仁聽了之后忍不住笑道:“按照你所講,是不是在信號衰減和電波互相影響上遇到了難處?”
雖然早就知道趙嘉仁的學問驚天地泣鬼神,部長此時心中依舊對趙官家肅然起敬。這套東西說出來,朝廷里面99.9的高級官員都聽不懂。然而趙官家就能聽懂。他連忙問道:“官家可有好辦法?”
趙嘉仁也沒什么好辦法。到了近現代,是靠電子產業,靠濾波器這樣的玩意解決了雜波問題。而現階段大宋只是把趙嘉仁提出的很多理論點拿去學習研究,能夠運營處有線電報,已經是大宋的科技人員非常進步的證明。
想了想,趙嘉仁只能簡單的說了所謂濾波器的作用。所謂濾波器是由電容、電感和電阻組成的濾波電路。濾波器可以對電源線中特定頻率的頻點或該頻點以外的頻率進行有效濾除,得到一個特定頻率的電源信號,或消除一個特定頻率后的電源信號。
有了這樣的家伙,一條電線里面就可以同時傳送好多的信號,只要這些信號的頻率不會互相影響就好。部長聽的兩眼放光,然后就聽到趙官家繼續說道:“這個東西我考慮過,從理論上可行,實踐上我從來沒有做過。”
“有理論就好。還請官家再給講講。”部長急切的問。
一個多小時之后,部長拿著筆記本返回了電信部。正準備召開會議,突然就想起了被羞辱的一幕,部長心中怒火立刻燃燒起來,他直接把管這事的廳長叫過來一通批評,撂下一句“把此事給我查清楚,為什么會丟兩份電報”,然后部長就攆走了廳長,急忙忙將研發部門的家伙們給叫來。
以前他們考慮的只是如何除去雜波,官家考慮的就完全不同。如果這個理論上的濾波器真能做到,那么一條電線里面就可以同時傳輸好多信號,要是能按照官家指出的信號放大器的手段解決信號衰弱問題,電信部門從此就進入了新時代的大門。
部長和那群研發部門的理工男們沉浸在科學的海洋里,因為人類的問題遭到狠批的廳長則滿心憤怒的執行了部長的命令。想查清楚問題,當然要立刻發報給洛陽電報局,詢問為什么同一個單位的電報會兩次丟失。洛陽電報局到底都用了什么廢物,包括這個廢物電報局局長。一個單位尚且能夠如此,他們每天得丟失多少電報啊!
如果是馬匹傳輸,從開封到洛陽得有400里,其中還有虎牢關這樣的天險。便是快馬也得走三四天。電報則是當天就送到了洛陽電報局局長手里。看著措辭嚴厲的電報,局長的手哆嗦起來,那是氣的哆嗦。
片刻后,局長啪的將電報拍在桌上,對著秘書喝道:“開會!全體開會!”
秘書不安的問道:“現在已經下班了!”
“所有負責的人,不管是哪個班,都給我叫來開會!”局長大聲下了死命令。
秘書一看沒辦法,只能去傳達消息。局長自己坐在位置上,心中盤算著該怎么辦。
此時,引發這次事件的起源之一的馬慶昌,垂頭喪氣的進了洛陽城。他對于莊子里面的奪權派完全死了心。甚至開始后悔自己也許是年齡太小。馬慶昌這樣的地位和不到四十歲年齡的差距就出現一個很奇妙的事情,那就是‘老大不老,大佬不大’。如果馬慶昌此時年齡夠大,那就自然而然的可以輕松壓制所有人。如果村里的年長大佬們夠強,也能掌握局面。可當下的局面就是雙方各有優勢,形成了誰也沒辦法完全壓倒對方的態勢。
所以馬慶昌沒辦法讓大佬們壓制村里的奪權小子們,讓他們主動教人。大佬也沒辦法讓馬慶昌按照莊子里的主流想法去做。最后的結果就是大量一翻兩瞪眼,誰也沒辦法。如果莊子毀了,馬慶昌所有的錢財來源就沒了結果。這讓馬慶昌無比痛苦。
另外一個事件起源洪楠風則滿意的在稅警的駐地和大家一起做出戰前的最后準備。電報終于來了,‘第三份電報已經收到,此次回復與之前相同,都是允許你部執行任務’的電報文不僅讓洪楠風可以自由行動,還解除了他所有的疑惑。
此時已經不是大罵電報局那般廢物的時候,罵人可以等到解決了抗稅團伙之后再說。在出發前,洪楠風再次做了動員。
“同志們,咱們以前都是對付江南的抗稅團伙,現在終于要對付河南的抗稅團伙。大家要小心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