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脫端起熱茶喝了一口,僧伽羅距離巴格達的路途比距離杭州近很多,蒙古上層都非常喜歡這種口味。此時已經是深夜,紅茶和煙卷一樣,都能提神。脫脫點起煙,心中盤算著從老爹這里聽來的消息。各種關系在脫脫腦海里理了好幾遍,最終開始形成一個體系。脫脫開口了。
“爹。朝里面只怕有人在勾結那些王爺。雖然我還不知道是誰要這么做,但是那人和王爺之間必定有什么瓜葛。如不是朝廷里面有人居中調動,那些王爺怎么能夠做到這些。”
玉昔帖木兒原本以為是大汗鐵穆爾要對郝仁動手,兒子的話卻打開了這位蒙古御使大夫的思路。仔細想來,若是大汗本人要把玉昔帖木兒都算計進去,那就說明大汗要把玉昔帖木兒一起解決。這就不合道理了。
“爹,我聽說前幾日太后還請你和娘親進宮吃飯。可有此事?”
“有。”
“那爹有沒有覺得太后有什么不妥?”
“太后依舊與往日一樣。”
“若是如此,大汗最初讓你把郝仁叫進京城,想來也不會有什么惡意。或許真的只是想接著調停元國與欽察汗國的沖突,敲打一下欽察汗國。”
玉昔帖木兒心中嘆氣,他兒子的確是聰明,但是他的聰明卻往往和陰謀詭計勾結在一起。這也是脫脫看問題視角總是和玉昔帖木兒不同的原因。
脫脫可沒想到這么多,他此時心中很是惱怒。看到刷小手段的家伙,脫脫就很是興奮。當這些陰謀牽連到他爹的時候,脫脫的憤怒中夾雜著要狠狠對手對方的歡喜。再思忖片刻,脫脫笑道:“欽察汗國、窩闊臺汗國、察合臺汗國。哼哼,爹爹有沒有想到什么人?”
“什么人?”玉昔帖木兒問道。
“選大汗的時候,他們支持的是何人?”
玉昔帖木兒一愣,故太子真金的太子妃闊闊真生了三個兒子,長子甘麻剌,次子答剌麻八剌,三子鐵穆爾。次子答剌麻八剌被忽必烈看好,卻死在忽必烈之前。忽必烈死后,就是老大甘麻剌與老三鐵穆爾爭奪大汗寶座。闊闊真提出以朗讀大汗寶訓的方式決出勝負,口吃的甘麻剌敗北。之后就很無奈的消停了。
在爭奪大汗寶座的時候,欽察汗國、察合臺汗國、窩闊臺汗國,都支持甘麻剌。玉昔帖木兒當時之所以請求給郝仁那么高的排位,就是因為郝仁乃是忽必烈大汗指派去鎮壓察合臺汗國與窩闊臺汗國的人選。這樣的怨恨讓郝仁與察合臺汗國與窩闊臺汗國根本沒有聯手的可能。
“爹。你現在稍安勿躁,就先等著那些人跳。元國距離巴格達這么遠,中間還隔著欽察汗國。大汗若是對郝仁動手,他定然不會御駕親征。總得有個人領兵。若是我猜的沒錯,到時候欽察汗國那邊定然要推舉那人出來領兵。”脫脫說到這里,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看到兒子的這種笑容,玉昔帖木兒心里面一陣不爽。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自以為是的表情,便是自己的兒子也一樣。
脫脫并沒有注意到這些,抓到有可能的元兇,他的思維極度活躍,處置制度改革時候的挫敗感已經不翼而飛。脫脫帶著嘲諷的惡意說道:“等他們露出真面目,爹爹就可以對大汗說起當年爭奪大汗位置的事情。甘麻剌當時先當著爹爹的面說他愿意臣服大汗,等欽察汗國那些人到了,他又出爾反爾,大汗只怕心里”
“夠了!”玉昔帖木兒不爽的打斷了兒子的謀劃。眼瞅一個陰謀家不加掩飾的謀劃,御使大夫的秉性讓玉昔帖木兒只想制裁了面前的兒子。
但是玉昔帖木兒也知道自己的兒子也是好意,他嘆了口氣,“你說說你遇到的事情。看看我能不能幫上你。”
脫脫一愣,神色登時就變得沮喪。那些看著憨厚老實的蒙古人并沒有這么多心思,所以脫脫覺得自己完全沒辦法對付。當那幫人問出‘當兵之后去哪里撈一票’,任何陰謀詭計都沒有施展空間。
隨著講述遇到的局面,脫愁越來越眉苦臉,玉昔帖木兒的心情則越來越好。這才是玉昔帖木兒喜歡的討論,國政艱難,想把國政搞好更是難上加難。正因為艱難,才說明走對了道路。渡過這重重難關之后,必然是全新天地。玉昔帖木兒這次邀請郝仁過來,也有心思想讓郝仁幫助蒙古朝廷面對當下的困境。以玉昔帖木兒所知,元國國主郝仁已經渡過了許多難關。
眼瞅著天都要亮了,脫脫在老爹家睡下。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吃著老娘準備好的飯菜,詢問老爹有沒有起來。就聽老娘說道,老爹已經和往日一樣早早起身上朝去了。脫脫對自己老爹的堅毅很是無語,一半是佩服,一半是心虛。他也知道國家的事情須得上心,但是越上心就越難受。可在他老爹這邊完全看不到絲毫不快。
吃完了飯,脫脫先家看了老婆孩子,過了中午才驅車前去皇宮。關于建立常備軍乃是蒙古制度改革的基礎,有了這支大汗掌握的常備軍,大汗就可以大大降低對于各個部落以及王爺的依賴,也有了與王爺們翻臉的底氣。即便面對官員們同樣失落的表情,脫脫還是召開會議,試圖找出解決之道。只要想到老爹玉昔帖木兒的為人為官之道,脫脫就沒辦法和以前那樣選擇轉身就跑。
討論了一陣,依舊沒有結果。脫脫突然靈機一閃,他問負責統計數字的官員,“到現在能找到的蒙古人有多少?”
“五萬多戶。”官員無精打采的答道。
手里夾著煙卷,脫脫慢悠悠的說道:“咱們不妨從漢人、色目人、真神教里面招募一些人。既然總數只需要十萬,從這些人里頭招募四萬戶,隨便湊點蒙古人,也能湊夠十萬戶。”
“這可以么?”官員們被如此大膽的想法給驚到了。
“成為軍戶,那些色目人與真神教的人便能升到與蒙古人差不多的地位,如此好事對他們求之不得。想來也會用心做。蒙古有六萬戶,漢人、色目人、真神教分開來計算,也不過是各一萬戶而已。怕什么。漢人是跟著咱們到這里的,可以多招收些。那就是兩萬戶。色目人與真神教各一萬戶,分開統領的話,想來也掀不起什么風浪。”脫脫越說越順。這個辦法完全符合他以往的思路,考慮起來非常輕松。
其他官員思忖著這個方向,也覺得安排的很合理。雖然蒙古軍的軍戶里面有漢人、色目人、真神教,顯得不倫不類。但是蒙古人向來喜歡使用新附軍,以前一萬蒙古人往往能夠驅使三萬甚至五萬的新附軍,現在的比例是六比四,還是分成三類人的四。漢人素來聽話,甚至可以算成八比二,這樣的比例在蒙古人看來簡直不要太輕松。
有了思路,眾官員就開始錦上添花的開始商議。只是兩個多小時,一個頗具可行性的意向報告已經初具形態。原本眾官員以為大汗鐵穆爾會召見他們詢問進度,沒想到了傍晚都沒有見到大汗派來的人手。這下眾人都知道明天可以再有一天時間準備,約定明天早早就過來,眾人便散了。
與官員想的一樣,此時的蒙古大汗鐵穆爾的確沒有心思去詢問新建蒙古軍的事情。他已經被有關元國的報告給駭住了。這么多年來,蒙古人從來沒有如此富裕過的日子。鐵穆爾也曾經領兵打仗,走過許多地方。雖然以他的年齡,沒有機會到過傳說中富裕的大宋,可也聽過許多有關大宋的事情。便是富裕的大宋也不可能每個人都有幾十上百頭羊。
至于蒙古牧民們的生活,更是不用談論。搶掠的東西多數都是穿的,用的,還有些就金銀。那些衣服不會永遠都是完好無損,用上幾年就破爛不堪。至于財物更不用提,用不了太久就會在交易中消耗掉。
至于蒙古牧民們的生活,更是不用談論。搶掠的東西多數都是穿的,用的,還有些就金銀。那些衣服不會永遠都是完好無損,用上幾年就破爛不堪。至于財物更不用提,用不了太久就會在交易中消耗掉。
給鐵穆爾印象深刻的是蒙古牧民的食物,奶制品的味道里面往往帶著一股變質的味道。而牧民經常食用的一種餅,是用草料制成。雖然選出的都是盡可能柔嫩的草葉,但是嫩草并非一年四季都會存在。大多數時候這種草都是比較粗壯的草,經過發酵晾曬之后,更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在肚子饑餓的時候的確能夠充饑,也僅止于此。想起那味道,鐵穆爾就仿佛再次品嘗到了口中那酸澀,感受到咽喉中的草根劃過的感覺。
那種感覺真的不想再來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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