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停在開羅城的碼頭上,郝仁一上岸就聞到一股人類生活的氣息。在這么一個時代,也不是城市任何一個角落都干凈的很。不過有沒有專門的公廁區別非常大,如果城市本身就被當做大公廁的話,整座城市里面就會被洋溢著這種味道。
騎著駱駝穿過街道,郝仁抵達了目的地,埃及總管的官邸。這是一座比較宏偉的建筑,卻沒能讓郝仁有絲毫興趣。且不說美麗宏偉的杭州,新巴格達城里許多豪宅都比埃及總管官邸更引人注目。
作為不速之客,郝仁在大廳里面等了一陣才看到埃及總管伯顏大帥出現在大廳門口。普通人對長久沒見到的舊相識都會生出些情感的波動,郝仁卻沒有。至少他與伯顏這么久以來經常通訊。普通人見到老相識也會更加熱情自如的交談,這兩位位高權重的人反倒做不到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郝仁的確也想說些能讓伯顏高興的話,可他發現自己的情緒波瀾不驚,索性也不去搜腸刮肚的尋找本就不存在的情緒。
“伯顏大帥,好久不見。”
“郝仁王爺,好久不見。”
以如此平淡的問候開始,兩人落座。郝仁也不寒暄,直接問道:“不知伯顏大帥可否知道巴格達騷亂的事情。”
“聽聞郝仁王爺當時就在巴格達,能否講給我聽聽。”
先交流了這方面的情報,伯顏對于答剌麻八剌被投毒的事件也詢問一番,郝仁都講述給伯顏聽。講完這些情報之后,郝仁詢問伯顏對教皇逃回歐羅巴之后的局勢有什么看法。
“不知道。”伯顏淡定的答道。
郝仁登時瞪大了眼睛,他非常不高興的說道:“便是敷衍我一下,也請講述些評論。”
見郝仁真生氣了,伯顏嘆道:“你以為是教皇想打仗就能打仗么?教皇手里有幾個兵?我攻入羅馬之后沒看到教廷的衛隊。有兵的是歐羅巴諸國,教皇給他們一個由頭,一個借口,他們就借此出兵。我不是不想告訴你,而是我并不知道歐羅巴諸國的情況。”
即便知道這話非常有用,郝仁還是忍不住有些氣鼓鼓的。心里面惱怒一陣,郝仁找到了接近此時心情的話,“伯顏大帥現在惹起事端,我卻首當其沖。而且在巴格達的時候大汗說教皇被抓之后,也沒見到歐羅巴各國出一兵一卒。我沒將與歐羅巴騎士團國交戰的消息告訴大汗。不知道伯顏大人為何不說。”
“你不想惹出事端,我也不想自找麻煩。大汗若是知道歐羅巴騎士團國試圖挽救教皇的事情,他只怕就要下令遠征。到時候你愿做先鋒么?”伯顏淡然答道。
郝仁登時說不出話來。此時他已經不是憤怒,而是有些委屈。
伯顏冷淡的看著郝仁,語氣波瀾不驚,“大汗現在意氣用事,下令所求的是意氣之爭。做的越多,國家浪費越多。而你我又首當其沖。你怪我也沒用。我們已經竭盡所能自保。”
“……讓我再想想。”郝仁沒有接腔。伯顏指出的問題讓郝仁豁然開朗,又難以馬上接受。一個意氣用事的君主大概就是昏君,昏君或許做到了‘背黑鍋我來’的責任,然而朝中的忠臣們就得接連不斷面對‘送死你去’的命運。如果沒有為了元國利益而出手,這些年來郝仁為蒙古所做的一切都是單純的賠本買賣。
看郝仁思忖了片刻,伯顏說道:“當下就是元國與埃及頂在前面,大汗再稍微用了些伊爾汗國的力量對天竺北方用兵。其他各個汗國都不用做任何事情。其實大汗這么做,我覺得他也許是有過一些算計。若是讓欽察汗國、察合臺汗國、窩闊臺汗國三國出兵,天知道這些汗國的汗王會向大汗提出些什么來。所以干脆就不給他們添亂的機會。”
“……大汗不會再提出些什么要求吧?”郝仁有些畏懼的問。他原本就沒有期待來自蒙古的援軍,對付西邊的波蘭,只要欽察汗國不要在背后趁火打劫就可以。實際上欽察汗國趁火打劫的可能并不大。
聽了伯顏大帥的分析,郝仁擔心起忽必烈大汗萬一覺醒了身為蒙古大汗的責任心,再發動一次新的西征。以大汗現在的統御能力,光是想象一下西征的未來,就讓郝仁背后發涼。
“……不知伯顏大帥未來有什么打算?”
“我想遠征意大利,在意大利有塊領地。”
“……若是伯顏大帥離開埃及,我只怕新的埃及總管經營不好運河。”
“我不想走就可以不走么?王爺,你也知道埃及的富裕,我在世的時候還能鎮得住,等我死了,我的孩子尚且年幼,他怎么可能守得住埃及總管的差事。與其到時候家道中落,不如早早的另尋他路。在意大利有塊領地是我最好的選擇。”
伯顏說的可憐,郝仁覺得自己沒辦法去否定。以郝仁的經驗,現在想弄塊自家土地,只能到蒙古帝國的邊疆去開拓。郝仁就是為忽必烈大汗暴打了蒙古帝國內各種割據勢力,大大削弱他們的實力和地盤之后才被允許到邊疆開拓。若是留在蒙古帝國國內,也許郝仁也已經成了被剿滅的對象。
“這局面還能維持多久?”郝仁覺得伯顏大帥一定有全面的盤算。
“咱們又做不了主。”
乘坐船從開羅出發,船只駛入地中海的時候,郝仁發現自己對于伯顏大帥的同情感沒剩下多少。十幾天前伯顏大帥裝可憐,郝仁真被感動的不行。花四天參觀完開羅城,又花了八天參觀埃及幾大農業地帶。離開埃及的現在,郝仁開始懷疑伯顏大帥根本沒有說實話。以伯顏大帥對忽必烈的熟悉,他定然知道忽必烈的選擇,伯顏大帥只是不肯與郝仁分享罷了。
船只把郝仁送到亞歷山大港,他搭乘一艘貨輪出發。一路行進,很快就在羅德島停靠。這里已經是大宋在地中海里第二個島嶼,與緊挨著蒙古領地的塞浦路斯相比,羅德島靠著實力更弱的東羅馬帝國,被認為是更安全的地方。
港口上活躍的已經不再是十字教面孔,看著這些東方面孔,郝仁忍不住想起參觀開羅的時候的見聞。在市場上購買奴隸的不僅有真神教徒,還有來自阿非利加南部黑人國家的貴人。這些人很喜歡購買色目人。相較色目女人,他們貌似更喜歡購買年輕的色目男子。郝仁不解的詢問那邊的人,難道南邊的黑人國家缺乏壯勞力?得到的回答是,買回那些男子不僅是要他們當奴隸,還要給他們分配當地黑人女子做老婆。這樣可以生下來比較白的家生奴隸子。
羅德島上有好幾萬醫院騎士團成員和當地居民。后來圣殿騎士團也派遣上萬軍隊前來挽救遭受圍攻的羅德島。這兩處人加起來得有四萬甚至更多,他們要么去見上帝,要么去開羅奴隸市場見買主,也不知道哪一方更幸運。
大量東方面孔在不停忙碌修建著燈塔等建筑,一些已經修好的基座上正在安裝風車的巨大扇葉。看著一個個正在建設的場地,郝仁忍不住感嘆漢人貌似都有工匠天份。
從羅德島到元國就有定期船,郝仁很快上了最近的一班船,開始北上。等他見到敖德薩的港口,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消失的干干凈凈。一想到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回到基輔,回到自己的國家,回到自己的家。其他念頭很自然就被排除的干凈。
從敖德薩返回基輔用了三天,郝仁一回到家,兒子女兒立刻就撲上來抱住他。抱著孩子們,聽著這幫小家伙嘰嘰喳喳的聲音,郝仁覺得回家真好。
到了第二天,只聽到最近報告的第三條,郝仁就忍不住大怒,條頓騎士團國再次派使者對元國宣戰。到現在為止的元國還沒真正考慮過解決條頓騎士國,波蘭和立陶宛與元國接壤,他們才是首要和次要打擊目標。和元國根本沒有接壤的條頓騎士團瞎摻合什么。
“我不在的時候,條頓騎士團一共來了幾次?”郝仁惱怒的問。
“來了兩次。另外立陶宛國也來了一次,他們也表示要為了教廷而討伐咱們。”
“哼!等滅了這兩國,男人統統抓走賣給南方黑人配種。”郝仁惡狠狠的說道。不過說完之后,他突然覺得這買賣有可行之處。只要聯絡了宋國,可以用船隊直接把色目戰俘送到阿非利加南部的黑人國家。見識過開羅奴隸市場之后,郝仁發現之前把俘虜賣給埃及奴隸販子的價錢太低。黑人國家的貴人會出大價錢在市場上購買奴隸。
“大王,大王。”官員看郝仁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忍不住輕輕呼喚。
“波蘭沒有派人來?”郝仁問。
“波蘭一直沒動靜,也不知道他們有什么謀劃。”
“那就繼續匯報。”郝仁命道。聽完全部匯報,郝仁有些精疲力竭。他掏出小本本,閱讀自己在巴格達時候記錄的要辦事項。看完第一項,郝仁就命道:“找一匹特等老后山種馬,配合五匹一等后山馬給欽察汗國的汗王送去。”
朝臣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只能記錄下來,準備草擬詔書或者手令,等郝仁簽署之后發出去。
郝仁一項項下命令,大多是與各個汗國聯絡感情的行動。此次到了巴格達,郝仁發現那幫汗王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面目猙獰。現在回頭想,各國汗國做郝仁敵人的時候,是郝仁受命前去討伐各個汗國。也許在各個汗王眼里,郝仁才是面目猙獰的那個。
此時已經是大宋331年4月,郝仁下令之后就前去視察小麥收割情況。烏克蘭廣袤的黑土地上要么是茂密的森林,要么就是金黃色的成熟麥田。只要能夠到麥田工作的人大概都已經趕參加收割。早一天收割完,就可以早一天種下大豆。元國的冬天來得比較早。早一天種下大豆,就可以減少許多損失。
此次去了埃及,郝仁最羨慕的就是埃及的農業產區。富饒的尼羅河河谷,尼羅河泛濫之后因為淤泥變得非常肥沃,之后可以種兩季糧食。從尼羅河通往埃及運河的那條淡水運河現在不是行船的主河道,卻能起到灌溉附近土地的功能。運河還能便捷的運輸糧食,見識到這些的郝仁才不相信伯顏大帥會真的放棄埃及。
埃及與元國相比,最大優勢就是沒有冬天。元國則要分秒必爭的與老天爺搶時間,埃及的糧食產區只要有水,土地肥力沒有降低太多,就可以不斷生產糧食。
為了與老天爺搶時間,郝仁大王在視察的時候與元國勞動者共同勞動,要和炊事人員一起給元國勞動者做飯,要給大家鼓勁打氣。經過五天的奔行,郝仁得到間諜報告,條頓騎士國突然出兵進攻華沙,騎士國的軍隊沒能突襲成功,只能頓兵城下。他們向波蘭大小貴族派出使者,宣布條頓騎士國要為了被擄走的教廷征討元國,要求波蘭各個貴族都到華沙跟隨條頓騎士國。
感覺到危險的郝仁返回基輔召集朝臣商議此事,等講述了發生的事情,郝仁問:“諸位覺得條頓騎士國這是要做什么。”
蔣廣投摸了摸光滑的腦門和頭頂,慢慢的說道:“瞅這意思,條頓騎士國是想吞并波蘭。卻不知道他們吞并了波蘭之后會怎么做。”
魏京望連忙跟著說道:“吞并波蘭之后肯定是要和我們開戰。”
府兵將領尚可樂不高興的答道:“條頓騎士國現在已經和我們元國開戰了。”
這些話只是大概講述一下局面,沒有任何說出郝仁期待的解決方案,郝仁不得不自己說道:“那咱們怎么辦?坐視條頓騎士國與波蘭各王公狗咬狗,還是利用他們做點什么。”
大王,咱們若是想與波蘭共同對付條頓騎士國,得先有一個好說客。”有人說道,眾人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發話的原來是一直與波蘭作戰的吳有桂將軍。
“誰可當此責任。”郝仁問。
“之前咱們這邊有個十字教東正派的教士,叫約瑟夫·朱加什維利。在當地一個東正派修道院學習經文,等元國建立之后,許多人意圖謀反,這個約瑟夫·朱加什維利就親自到各地告知當地色目人,東正派經文講,人需積累功德,選擇正道來自救,才能死后得到天主認同后被拯救。服從官府就是自救的必須手段。有他拼命在各地游說,當地色目人才沒有起來造反,約瑟夫·朱加什維利所在的教區也因此沒有被我們掃蕩。”
“哦?竟然有這樣的家伙。有趣。”郝仁笑道。不過笑完之后,他又問了一句,“他是真的信天主么?真信天主應該是妖僧吧。”
吳三桂慢慢答道:“是不是妖僧,那就不知道了。不過次子讀書很多,聽說布道的時候也不怎么講天主。我想起此人,只是因為咱們這邊真沒有啥拿得出手的色目人,要是派了咱們自己人去,那些波蘭人大概會先想起被擄走的女人吧。”
最后一句話引發了哄堂大笑,元國對波蘭采取的就是掠奪戰術。摧毀元國和波蘭邊界處的農莊,村落,城市。干掉男人,擄走年輕女人。郝仁笑了幾句之后說道:“以后咱們對波蘭作戰的時候,男人能俘虜就俘虜。他們可以賣些錢。不要浪費。至于這個約瑟夫,就先叫來我看看。”
三天后,約瑟夫就被帶到朝堂上。群臣都覺得這小伙子容貌挺不錯的,還看著就一身正氣。讓人覺得有信賴的感覺。約瑟夫給郝仁行禮之后,也不多話,很沉穩的站在給他安排的位置上。
“能說官話么?”郝仁問。
“回陛下,我能說一些。”約瑟夫用濃厚輔音以及異國卷舌音腔調的漢語答道。
“我想讓你出使波蘭。”
“為了何事,大王。”
“現在波蘭正在受到條頓騎士團國的圍攻,也許陷入了危機。你可以告訴華沙大公,如果他愿意臣服于我,我們就可以幫助他們抵抗條頓騎士國。如果華沙大公不愿意,你可以到其他被條頓騎士國攻擊的貴族,看看他們是否愿意臣服于我們。”
“大王要給他們什么?”
“我們會承認他們的封地,承認他們現在的權力。不過他們必須臣服于我們,正式作為元國的貴族存在。”
“不要求他們先改宗么?”
“改宗?十字教羅馬教廷的信仰,會改變成十字教東正派信仰?”
約瑟夫聽了這個問題,沒有立刻回答,他盯著郝仁看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大王,不貴族不受痛苦洗禮,不覺得痛不欲生,他們怎么會真相信您的勸降。”
郝仁其實也沒有真的想勸降波蘭貴族。現在元國只是實力不足,等到實力強大之后,這些貴族統統都得被消滅。面對約瑟夫提出的勸降條件,他還真被駭住了。
“改宗,交出人質。很高的納稅,奉上女子。罪人的靈魂與,都要被鞭撻。這樣的痛苦,他們的靈魂才會真正的臣服。這樣的痛苦,他們才會真的相信,他們在奉獻自己最好的東西。他們只有在奉獻之后,才會真正相信大王需要他們的奉獻,才會真正期待大王您的賜予。”
群臣們聽著約瑟夫的建議,絕大部分人都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如此狠辣的言論出自一個看著不過二十來歲的年輕教士口中,還是一位英俊挺拔正氣凜然的教士口中,有種莫名的說服力。還有極少數廷臣用手捂住嘴,幾乎要大笑出聲。他們感受到的明顯是滑稽了。
“……也好,就這樣吧。”郝仁不覺得被說服了,也不覺得有啥滑稽。他本來也覺得在敵人中渾水摸魚十分困難,之所以這么做的目的只是試試看也不會掉塊肉。看完《國家契約論》里面對于宗教和封建會道門的評價后,約瑟夫·朱加什維利這樣的教士死多少,郝仁都覺得無所謂。
這邊的農業收完,另外一邊的工業好消息就傳來。投資巨大的煉鐵廠終于出鐵了,最初產品有熟鐵、白口鐵、灰口鐵。這些鐵器依舊不便宜,卻比進口便宜太多。然后郝仁就發現煉鐵廠的巨大投入只是開始,后面的鐵器加工廠依舊需要巨大的投入。咬咬牙,郝仁再次撥出巨款,砸了進去。
元國的局面只用了不到一個月就傳送到了趙嘉仁面前。基輔的消息先通過蒙古驛站送到西域已經恢復大半的西域都護府。再從西域都護府沿著電報送到杭州。在經過有關部門的處理,送到趙嘉仁面前。
情報部門表示,如果郝仁這邊能夠處理的更好,以后消息傳遞時間甚至可以縮短到20天。這可讓趙嘉仁高興壞了,消息能夠通過二十天送到郝仁這里,那就意味著一個月內,趙嘉仁的消息就可以抵達大宋東歐司那邊。以前的時候所用的時間要多很多才行。
除了這些之外,趙嘉仁對于歐洲局面變化也覺得非常有趣。這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心態并不太適合對待歐洲,畢竟大宋也有一根手指頭插進歐洲,并且開始攪動。這些變化一定可以引發些變動。
另外就是巴格達暴動之后,整個阿拉伯地區都開始出現全面反抗蒙古統治的各種起義和暴動。為了能夠鎮壓暴動,蒙古軍不得不在各個暴動地點實施鎮壓,甚至不得不從與天竺作戰的前線抽調兵力。
趙嘉仁甚至生出一種想法,他很想試試看推倒多米諾骨牌是什么感覺。
另外就是巴格達暴動之后,整個阿拉伯地區都開始出現全面反抗蒙古統治的各種起義和暴動。為了能夠鎮壓暴動,蒙古軍不得不在各個暴動地點實施鎮壓,甚至不得不從與天竺作戰的前線抽調兵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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