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紛紛揚揚的雪把這座大宋都城變得銀裝素裹。《大宋日報》上的最新消息讓這座城市的人民又歡喜起來。大宋軍隊收復長安,自此三京再次回歸漢人懷抱。
這些年來有關戰爭的消息總是勝利,即便如此,長安這個詞依舊讓大家感覺到熟悉。對于漢人來講,這個名字在太多故事中出現,并不需要一定是讀過書的人才知道有長安這個地方。
報紙上講的清楚,三京指的是開封、洛陽、長安。大宋重奪三京,就意味著再次控制了中原,并且獲得進軍西北的門戶。和以前一樣,報紙上說‘這次勝利只是下一次勝利的基石與跳板,我們要戒驕戒躁,再接再厲,為全面恢復漢家河山而努力’。
普通人民的依舊還能記得。不到十年前,蒙古人打到了臨安城下。蒙古進軍的道路上,沿途百姓死傷慘重,臨安朝廷最終也選擇了投降。現在的大宋不斷勝利,意味著大宋百姓再也不會遭到外敵進攻。和平比什么都讓人民更開心。
并不屬于人民范疇的當今皇后秦玉貞卻沒有這樣開心。她讀過許多書,自然知道長安。皇后抬眼看著墻上的地圖,神色間有些煩躁。她的丈夫趙嘉仁前天講述了兒子趙謙參加長安戰役,講完之后,趙嘉仁說道:“趙謙幾個月后就會退役。”
“哦?”秦玉貞先是一喜,接著又露出些不安的表情,“難倒大郎出了什么事?”
趙嘉仁答道:“他很好。只是負責教導大郎的那位講,大郎并沒有軍人的天份。”
秦玉貞聽說兒子沒事,一顆心才算是落回到肚子里。不過看著丈夫失落的表情,秦玉貞能理解丈夫的失落。做父母的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不世出的人才,秦玉貞每次看到陳太后那種‘傲然的謙遜’,就覺得有些不開心。
必須得說,秦玉貞當年對于嫁給身為年輕俊才的趙嘉仁,還是挺歡喜的。但是秦玉貞這兩年想,要是當年讓她嫁給大宋官家趙嘉仁,她大概會毫不遲疑的拒絕。親眼看著自己的丈夫這一路的艱辛,秦玉貞知道官家這個位置并不好坐。從哪個角度來看,她的兒子貌似都沒趙嘉仁的才氣。
“圣人。”侍女的呼喊打破了屋內的沉默。
“何事?”
“天童禪寺的方丈派人送了禮物來。”侍女稟報道。
秦玉貞萬萬沒想到天童禪寺的方丈竟然在這時候打斷她的思路,心中登時就大大不快起來。大宋官家趙嘉仁要對宗教場所動手,要他們的土地納稅。那些宗教場所都擁有眾多土地,哪里肯讓,自然就想方設法。
“你讓那人回去告訴天童禪寺的方丈,不要這么不知進退!”秦玉貞慍怒的命道。
等侍女離開,秦玉貞站起身,心里面更感覺到不快。她的丈夫既然靠自己坐上了至尊的寶座,這個寶座一定會傳給她的兒子。打江山已經不容易,守江山更難。親眼看著丈夫這二十年來東奔西走,殫精竭智。秦玉貞也能理解丈夫趙嘉仁為何對長子趙謙有些失望。
想到這里,秦玉貞干脆就去里屋換了衣服,前去廚房做飯。也許是因為不需要再為做飯之類的事情煩心,做飯反倒成了秦玉貞平日里用來調節心情的手段。
趙嘉仁中午按時回到了家中。等飯菜上來,他就笑道:“這魚是你做的吧?”
“嗯。我也想給你做點吃的。”秦玉貞應道。
“辛苦了。”趙嘉仁答道,接著先給妻子夾了一筷子魚,自己才夾了魚肉吃起來。
吃了兩口,趙嘉仁笑道:“你做菜的水平見長啊。”
“都是從報紙上學的。還有在婦聯,也有各種烹調課。那些大師傅們手藝才叫高明。”秦玉貞笑道。
看著妻子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趙嘉仁笑道:“你不用擔心大郎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我想講大郎的事情?”秦玉貞有些訝異。
“因為我也在考慮他的事情。我當然是期待大郎能文武雙全,不過這也是我心太急。以前的時候就沒有教過他軍事方面的事情,怎么能現在就要求他比那些有天份的人做的更好。幸虧我沒有把他帶在身邊,不然就是揠苗助長。”
對于自己的錯誤,趙嘉仁說的很爽快。看到了報告之后,趙嘉仁心里面當然不高興。和那些父母一樣,趙嘉仁當然希望孩子能夠比自己更強,期待和現實之間有這么大的落差,趙嘉仁當然覺得難以接受。然而想了兩天,趙嘉仁也只能實事求是的承認,這個世界并不圍繞著他來旋轉。
秦玉貞與趙嘉仁當了二十年夫妻,兩人之間也頗為相愛。自然能看出趙嘉仁這話發自真心,這下秦玉貞心里面不爽,她忍不住就想給趙嘉仁添堵,“今天天童禪寺的方丈又要給我送禮,我本想著大郎的事情,被他這么打擾,心情很是不快。”
趙嘉仁笑道:“別看現在鬧得歡,小心秋后拉清單。”
“什么?”秦玉貞沒想到趙嘉仁居然給出了這樣的回答。這套順口溜一樣的說法竟然讓秦玉貞沒聽明白。
此時趙嘉仁已經吃完了飯,他唱著:“我不告訴你。就不告訴你。”起身離開餐廳。
當天下午,趙嘉仁召開了學社會議。到了年末,各種會議很多。學社總社的成員們都身負要職,看著注意力都不是特么集中。
趙嘉仁敲了敲桌子,引起了眾人的注意,接著說道:“諸位同志,今天我要講的很簡單。學社中凡是有信鬼神拜寺廟的,統統開除學社資格。”
學社成員們有些還在寫東西,有些則是注意力不夠集中。聽了這么簡短的話之后,一時也沒有反應。趙嘉仁接著說道:“我講完了。”
當然,也有人聽的認真。想加入學社并不容易,被開除出學社資格對于這幫有心上進的人,可是沉重的打擊。趙官家突然告知他要毫不留情的開除人,認真聽話的人都呆住了。
熊裳屬于只聽清楚‘開除學社資格’這幾個人的人,他連忙問道:“官家,能再說一遍么?”
“學社中凡是有信鬼神拜寺廟的,統統開除學社資格。”趙嘉仁流利的把話重復了一遍。
這次所有與會的人都打起了精神,聽了這話,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看著沉默的眾人,趙嘉仁繼續流利的說道:“關于學社成員是否去了去寺廟,我準備接受舉報。在這些方面,風聞奏事也不壞。另外,官員們也得整頓。凡是官員前去寺廟,要降低評級。當然,我覺得咱們也應該組織人去寺廟參觀。省的大家沒見過寺廟,感到好奇。”
等趙嘉仁簡短的講完了內容,下頭又是一片沉默。趙嘉仁看了看眾人,接著說道:“若是你們沒有意見,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這幫學社成員都知道如果讓趙嘉仁這么輕松的通過如此條例,事情可就大了。開除學社資格絕非輕松的事情。同樣是尚書,是不是學社成員,就有巨大差距。所以熊裳忍不住開口了,“官家,為何要如此?”
“因為,這世界上沒有宗教場所宣傳的鬼神。至于死后世界,你們誰給我拿出一個實實在在的案例出來,證明死后世界存在。幾千年來,這些說法虛無縹緲。若是一樣東西幾千年都拿不出實證,那就說明不存在。而有人卻利用這些牟利,這是我們決不能答應的。所以,學社自己首先要自清。”
趙嘉仁早就有了準備,所以講述的非常流利。
熊裳覺得跟不上趙嘉仁的思路。雖然鬼神之說并沒有辦法被證實,孔子也不語怪力亂神。但是真的讓大家一舉否定鬼神的存在,便是有之前學社唯物主義的課程,熊裳也覺得難以接受。皇帝是天子,若是天子否定鬼神存在,他還能叫做天子么?
“官家,這等事只怕百姓聽了會覺得不合情合理。”有人說道。
“我們是學社,又不是普通百姓。學社自有學社的規矩,當然不能和百姓相提并論。”趙嘉仁講述著。
對于真正的無神論,便是在21世紀的中國也不是絕對主流。在中國的主流人群里面,大概是不相信宗教所講的那些神神鬼鬼的存在。而且年輕一代基本都有現代民族主義的態度,對于宗教并無好感。
但是,這些人不信那些被宗教宣傳出來的神神鬼鬼,卻不等于他們自己沒有神秘主義念頭。人類不是全知全能的,未知的世界那么多,最初創造出鬼神理念的時候,也是把這些說法當做對于未知的解釋。
所以趙嘉仁態度從容,準備和大家好好的談談。
“官家,這祖宗在天有靈。難倒就能否定么?”
“祖宗在天有靈,是我們后天學習到的理念。是我們自己對于變動世界不能接受的時候,所以需要一個不變的定錨。用來方便給我們自己定位。所以我不是要大家變得不是人類,而是要求學社成員通過學習,確定不信鬼神的無神論理念。在這方面,我要求學社成員能夠獨善其身。”
有人提問,趙嘉仁回答。記錄員則刷刷點點的做著記錄。最初的時候,說話的都是那些對這個反彈明確的學社成員,等到這幫人說完,那些沒啥反彈的也慢慢的不吭聲了。
這時候,一個人站起身說道:“官家,我信元始天尊。”
“不能改了么?”趙嘉仁問。
眾人目光都落在說話的那人身上,這位是戶部的一位官員。此時他的臉幾乎抽搐起來。最后,就聽這位聲音枯澀的說道:“官家,我素來敬仰官家,所以不能對官家說謊。”
“你也不用著急。我這次準備在總社先進性一次培訓和辯論。你和總社的人一起來學著,等到我們學完,再說之后的事情。”趙嘉仁答道。
很多以為趙嘉仁會立刻處置這位的官員們都明著或者在心里長長的舒口氣。然而他們接著就聽趙嘉仁說道:“若是學習之后,還是不能明確表態,不能明確保證的,到時候統統取消學社成員資格。”
眾人都知道趙嘉仁不打誑語,他既然這么講,那就是真的要做到這個程度,于是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難看。
趙嘉仁并沒有說大話。之后他立刻就在總社召開了學習。第一件事就是宗教史。
不管是閃米特三邪教,或者是佛教、道教。這些都不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都具有其歷史。趙嘉仁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發現,那幫真正信教的,都只相信宗教里面講述的那些歷史。譬如閃米特三邪教,都是如此。
到了二十一世紀,還有新三邪教的博士,寫了證明大地是平的的論文。因為這樣的論文才符合經文里面所講。
在美國,宗教勢力強大,無神論們是不敢公開表達其世界觀的。所以不少美國佬是認為地球的歷史只有七千年,一切都是七千年前,某個人在六天里面創造了世界,第七天休息了。
但是無神論,或者不認同宗教的人,他們學習的都是基于事實的宗教史。譬如,某某年,某某干了啥,宣講了啥。
正是基于這樣的宗教史,所以反倒不會去信教。這是一個看似笑話的事實,‘真正研究宗教史的都是無神論者’。
但是這么搞,首先得有對宗教的研究成果才行。如果趙嘉仁只是自己胡咧咧,起到的完全是反效果。好在中國人文豐富,資料很多。有趙嘉仁提出基本立論和理念,后面的事情倒是可以繼續做。
作為資料員的劉景文,也在好幾年后終于見到了一些他以前的同僚,譬如熊裳。但是劉景文什么都沒說,他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走到這樣的地步。不僅地位發生巨變,更是為宣傳無神論而效力。
熊裳也沒和劉景文說什么,然而再見到的劉景文的當天晚上,熊裳就出現在劉景文家門口。看著面露訝異的劉景文,熊裳笑道:“劉兄,可否一起喝一杯?”
說完,熊裳抬起手,向劉景文晃了晃他帶的兩瓶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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