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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禮部新使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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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的車輪壓過路面,發出轔轔的聲響。吏部尚書劉猛靠坐在車里,覺得腦袋蒙蒙的。最新吏部人員數量增加了數倍,工作量也增加了數倍。到了這么晚才解決了工作,劉猛覺得精疲力竭。

  窗外的雨下個不停,氣溫也不高。劉猛覺得自己充分感覺到了‘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的感覺。那是精氣好像被抽空的感覺,此時需要的是在溫暖的浴室里面泡個澡,再喝杯熱茶。從內到外的全面溫暖自己。

  就在這種欲斷魂的狀態下,劉猛閉上眼睛,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讓自己感覺更舒服一點。好像只是閉了一瞬的眼睛,劉猛就聽到秘書說道:“尚書,到家了。”

  “啊?這么快?”劉猛用力睜開眼。然后就明白自己方才已經在馬車里睡著了。

  下了車。飽含濕氣的涼涼空氣讓劉猛感覺清醒過來。他突然覺得也不一定非要泡澡,也許只要一杯熱茶,再好好的泡腳就行。現在燒好能夠泡澡的熱水,對家里實在是比較麻煩。

  到了家門口,就見到客廳里面竟然有燈光。劉猛覺得有點意外,他老婆出身不富裕,對于大晚上使用蠟燭比較介意。今天怎么會在客廳里面點燈?

  一進了家門,劉猛就看到宋公明在屋里。

  “尚書。你要給我做主!”宋公明的聲音里面都是委屈。

  劉猛看著在旁邊陪著的老婆,心里面就嘆口氣。這局面他他見過太多,吏部這種地方管理天下的官員,來這里求官的當然多的很。來這里告狀的同樣非常多。便是身為尚書,有些人也不能不見。

  “你給我燒點洗澡水。”劉猛對老婆說道。這等告狀的都不會三句兩句就完事,倒是有了燒洗澡水的時間。

  就如劉猛所料。宋公明開始對禮部尚書熊裳進行了猛烈攻擊。劉猛本來還以為熊裳干了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聽著聽著就明白了是宋公明的差事被熊裳調整了一下。宋公明覺得這等事不應該。

  前面說了大概十分鐘,宋公明在最后憤怒的說道:“熊裳太欺負人了。尚書要給我做主!”

  “啊……小宋,咱們也認識了十幾年了。我給你說個辦法,只是擔心你不肯聽。”劉猛說道。

  “尚書肯幫忙,我當然肯聽。”宋公明立刻說道。

  “你要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那就趕緊調動職務。我管吏部,你這樣的在別的部門基本都能干。你覺得如何?”劉猛說道。這不是劉猛在大話,當下有經驗的干部哪里都缺,倒是熊裳這種官員反倒不好調動工作。

  “我……我為啥要走?要走也是熊裳走吧!”宋公明訝異的說道。

  “你現在要是讓我幫著你收拾熊裳,我是做不到。”劉猛給了個答案。說這話的時候,劉猛心里面突然覺得自己這吏部尚書干的很委屈。大家都是出了事情之后跑來訴苦,來尋求幫助。還真沒見到有人為劉猛做點啥。是的,這幫人每個人來的時候都拿了點禮物,但是劉猛會缺乏這點東西?劉猛家族一年在南海的收入超過十萬貫,劉猛自己更是有大量投資。現在的大宋國內,需要劉猛仰視的人屈指可數。

  “尚書,我不是讓你幫著我收拾熊裳。”宋公明連忙說道。他雖然也想過搞掉熊裳,然而仔細想了這個目的,宋公明感覺自己完全無處著手。因為反對禮部尚書的決定,所以推倒禮部尚書的事情并不符合朝廷制度。如果是熊裳覺得下屬辦事不力,所以讓下屬被撤職,這個更加符合制度。

  “那你是想讓我給熊裳聯絡,讓他改變念頭,讓你負責和蒙古人談判?”劉猛問。

  “是。”宋公明答道。

  “小宋。我和熊裳都是尚書,他為什么一定要賣給我面子?這件事我不賣給他面子,我又能把他給怎么樣?”劉猛問。

  和劉猛來了這么一番對話之后,宋公明已經冷靜下來。如果是要堅持己見,回答起來會非常容易,直接告訴劉猛就是要逼著熊裳答應。然而宋公明發現自己也許有理由去要求熊裳,卻沒有理由去要求劉猛。劉猛不欠宋公明什么。

  能夠在幾年前就被趙嘉仁安排去給蒙古的孛兒只斤·郝仁萬戶講述唯物主義理論,宋公明已經明白自己該怎么選擇。他按捺住恨恨的情緒,盡可能平靜的對劉猛說道:“尚書。我回去之后再和熊裳談談。如果他肯答應我的要求,我就留在禮部。如果他不答應,你能給我安排新工作么?”

  見到宋公明沒有如同那些渣渣一樣說些屁話,劉猛倒是覺得很開心。很多人前來求劉猛的時候,依照的是那些‘我們是親戚’‘我們是朋友’‘我們是XX’,所以劉猛你就要依照道義來給我們辦事。

  劉猛曾經被這些人氣到有些恨之入骨的感覺,現在他已經懶得再廢話。既然那些人覺得劉猛可以欺負,劉猛又何必把他們當人看。宋公明的應對倒是在劉猛能接受的范圍之內,不過是安排個工作而已,吏部就是干這個的。

  送走了宋公明,劉猛到了廚房。就見他老婆已經在火爐上坐了一大鍋水,伸了指尖輕輕觸碰一下,這一大鍋水距離燒開還有不少距離。

  “我們要不要買個那種可以直接在下面燒煤的那種洗澡桶?”劉猛忍不住問道,那種桶能讓洗澡水持續升溫,加熱速度變快很多。

  劉猛的老婆嘆道:“不就是這么幾天么。等著幾天過去之后,咱們曬水的爐子不就有熱水了么。”

  “到了冬天呢?”劉猛給自己找理由。

  “到了冬天,你不就跑去澡堂洗澡么?”劉猛的老婆更加反對了。

  被老婆這么講,劉猛反倒更加來勁了,他努力解釋道:“我是覺得要是在家里面有這么一個帶燒水的洗澡桶,咱們不都方便了么?”

  劉猛的老婆對劉猛這莫名的堅持很是厭煩,她答道:“那種桶需要經常殺菌。我們都上過課,里面講過,浴缸要是只有一個人用可能還好些。要是好些人混合用,那就得非常注意才行。你要燒水,我就給你燒了。你還想怎么樣?”

  這么一件,劉猛終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本燒水的事情是不用劉猛的老婆來做的,他家雇了保姆。但是因為宋公明的關系,劉猛的老婆倒也得熬到這么久。

  “以后誰來找我。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就把他們攆走。”劉猛說道。

  對于這么一個體貼的建議,劉猛的老婆點點頭,卻沒說什么。

  第二天早上,劉猛去參加會議。在熊裳做禮部簡報的時候,劉猛很自然就更注意了一些。熊裳的簡報非常簡單,蒙古那邊已經提出了比較明確的要求。希望大宋這邊提出贖回先帝、太后、太皇太后以及俘虜走的大宋貴人的贖金。

  這話剛說完,兵部的鄭捷就怒道:“那幫蒙古人是沒睡醒吧!竟然敢向我們索要贖金!”

  其他年輕的人員對蒙古的要求也表示了憤怒,大家都是上層,明白現在沒有爆發戰爭的原因只是官家覺得需要先完成土改。否則的話,三十萬正規宋軍就已經殺進河北了。蒙古這種不知死活的做法超出了眾人的底線。

  劉猛并沒有激動。他比眼前這幫人更年輕的時候見識過類似的事情,那時候趙嘉仁早就想摧毀把持南海航運的大食海商,首當其沖的就是作為代表人物的蒲壽庚。距離蒲壽庚為首的大食海商覆滅已經過去了二十年。

  和老戰友們討論過去,劉猛發覺自從趙嘉仁決定消滅蒲壽庚為首的那幫人開始,蒲壽庚就沒有絲毫勝算。要是蒲壽庚聰明的話,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乖乖跑路。但是蒲壽庚并沒有做出那樣的選擇,他們倒是不停的對抗,正面對抗不行,就想盡辦法打擊趙嘉仁的周邊勢力,想盡辦法給趙嘉仁找麻煩。現在的蒙古和那時候的蒲壽庚相比,貌似也沒有什么本質區別。

  想到這里。劉猛抬眼看了看趙嘉仁,就見到趙官家神色平淡,靜靜看著那些因為覺得受到小看所以憤憤不平的高級官員。看著其他人,就見熊裳并沒有因為被小看而憤怒,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周圍的人們。

  這個熊裳在想什么呢?劉猛心里面有些好奇。原本劉猛覺得禮部衙門比較冷,這么一個冷衙門,內部總該相對安定。見識了宋公明的折騰之后,劉猛覺得熊裳的日子也許并不清閑。

  在眾人惱怒的發言中,趙嘉仁開口了,“你們先靜一靜。”

  會場里面頃刻就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著趙官家。趙嘉仁臉上很冷淡,聲音就顯得冷酷起來,“對于臨安總投降的那些人,我覺得他們背叛了大宋,背叛了中華,被蒙古人俘虜也算是罪有應得。這點,我不知道大家的意思和我是不是一樣。”

  如此冷酷的發言讓所有人臉色都大變,特別是那些格外夸張了自己情緒的那些人,表情變化的更多。

  趙嘉仁則繼續冷酷的講下去,“我的想法很簡單,等我們北伐之時,把他們從蒙古人手里奪回來。這才能證明我中華有人,這才能證明我們大宋因為刀劍失去的一切,我們大宋一定會用刀劍奪回來。”

  “要是那時候蒙古人殺害了先帝,我們是不是會被責怪?”戶部尚書孫青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司馬考非常不快的答道:“先帝投降蒙古人,蒙古人殺先帝,我們怎么錯了?”

  不少人都知道司馬考對于那幫沒骨氣的家伙很鄙視,而且這話也有道理,司馬考雖然情緒激動,但是這話并沒有虧理。就在眾人覺得這個爭論就該過去的時候,孫青卻不依不饒的說道:“我等乃是大宋的臣子,先帝被抓走。我等當然有責任。不然的話,哪里還有臣子之道!若是把過去的官家和現在的官家分開來看,我覺得不合適。”

  這發言結束,不少人都變了臉色。所謂道義這東西在緊急關頭是起不了作用的,譬如被蒙古人俘虜走的前太皇太后謝道清,命令在朝堂張榜說“:我國家三百年來,對待士大夫不薄。我與嗣皇帝遭遇國家多難,你們大小臣子們不能出一計以救時艱,京官則棄官逃走,地方官則丟印棄城,逃避艱難茍且偷生,哪里還像人的作為?又怎么見先帝于地下?天命并未改變,國法尚還存在。凡在官府者,尚書省即發與一份薪水;棄國而逃者,御史臺糾察上報。”

  這話說的非常對,大宋就是養士三百年,士大夫與官家共治天下。在這三百年里面,士大夫們享受了巨大的利益,積累了巨大的財富。但是最終的結果不是士大夫因此為了大宋犧牲性命,而是士大夫選擇拋棄大宋這個失敗者。

  從殘酷的現實角度來看,失敗者必然被淘汰,然而這等事可以做,卻不能說。能說的就必須是孫青的話,君臣有別,臣子就不能對君主講出這么冷酷無情的話。如果趙官家允許這么做,就意味著在他面對失敗局面之時,就必須坦然接受臣子拋棄他的行為。這是當政者不能允許的。

  劉猛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他看向老朋友司馬考,司馬考家是進士家族,劉猛家是新貴,兩家已經有人結親。所以劉猛內心還是忍不住偏向司馬考一些。

  就在這尷尬的氣氛下,趙嘉仁開口了,“決不許投降蠻夷!投降蠻夷就不僅是背叛大宋,而是背叛了華夏。朝代輪替,那是我們華夏的事情,和蠻夷無關。謝道清等人已經被褫奪了所有在大宋的尊號。”

  這理由頗為生硬,群臣倒是覺得很合理。大家莫名的感覺到,這時候任何完備的細膩的優雅的評價,都只會起到副作用。必須得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手段才能管用。

  “禮部提交的方案不錯,就派人去做。”趙嘉仁給這個尷尬的問題畫上了句號。

  劉猛覺得一陣輕松,總算不用講述這么讓人覺得難以接受的問題。但是他又忍不住覺得宋公明有點可憐,如果沒有孫青橫插一杠子,宋公明是有機會能夠和熊裳再談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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