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仁曾經聽過一個20世紀的笑話。某個旅行團到黃河邊,其中一位中年人情緒飽滿中氣十足的對著黃河喊道:“啊!黃河!”
聽了這嗓子,旅行團里面的其他人都驚了。大家沒想到小小的旅行團居然還有位詩人。眾人屏息凝神等著詩人說出驚天動地的下一句。中年人醞釀少許時間,繼續喊道:“你TM怎么這么黃!”
站在黃河邊,趙太尉并沒有說什么。眼前的這條黃河與他印象中世紀的黃河完全不同,世紀的那條黃河仿佛是流動的泥漿,現在這條黃河只是水比較渾濁而已。
雖然趙嘉仁不說話,他沉默的樣子讓周圍的人生出種種聯想。有人已經湊上來說道:“太尉,你在擔心此事可否成功么?”
扭頭看了這位參謀一眼,趙嘉仁本想發火,卻忍住了。他轉頭對跟在身邊的一眾軍人說道:“你們相信科學么?”
軍人們面面相覷,過了一陣,李云答道:“太尉要我們相信什么,我們就相信什么!”
“呵呵。那么我現在就告訴你們,我自己堅定的相信科學。我要你們學科學,用科學,懂科學。要求你們的子孫后代不論男女都要學科學,用科學,懂科學。”趙嘉仁語氣很強硬。因為他從小的時候見到的各種宣傳都是要求相信科學,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有了這樣的思維理念。
這些基本世界觀靠的是潛移默化。到了世紀,還有真神教的博士用博士論文證明‘大地是平的’,因為真神教的經文里面就是這么說的。到了世紀,衛星天天繞著地球轉,還有人這么瞎搞,單純用嘩眾取寵已經無法當做此事的解釋。
“另外,我在想的事情其實不是此事的成敗。按照科學執行的話就沒啥成敗。我現在想的是環保的問題。同志們,我要告訴你們,只要我還在當政,只要學社還在,環保就是永遠要提及的內容。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我們要建立起這種概念。要讓軍人、官員、學社成員、人民都有這個概念。只有這樣,大家才是少吃虧,少受罪,少走彎路。”
即便這幫軍人表情發懵,趙嘉仁依舊態度強硬的講述著他的想法。身為大宋太尉,趙嘉仁當然有權采取如此強硬的態度。
軍人沒怎么聽過環保問題,卻見趙太尉這么強硬,李云忍不住問道:“太尉可否給講幾句?”
“你們以前沒到過黃河,看的書里面也提的不多。其實黃河水非常渾濁,看著跟泥漿一樣。”趙嘉仁講道。
李云他們這些天一直在黃河邊,覺得河水比較渾濁,卻距離泥漿有很大距離。第十一師的參謀問道:“太尉,卻不知現在的黃河為何沒有你說的那么渾濁。”
“造成黃河渾濁的原因是人類的活動,瘋狂砍伐樹木,猛烈開墾農田,徹底破壞了原本關中的自然環境,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水土破壞。現在黃河不渾濁,是因為蒙古把關中殺的十不存一。人類活動減少,這種破壞也就弱了。”趙嘉仁介紹著發生了什么。說完之后,他轉過頭,冷冷的說道:“不過我講這些可不是要夸贊蒙古人殺人殺得好!你們萬萬不要弄錯了!”
聽到關中人口十不存一的話,軍人也都悚然。這些年的軍隊建設里面,趙太尉在軍中搞了各種宣傳活動,其中就是讓很多親歷者講述情況。蒙古人攻破成都,將百姓以五十人一組屠殺,尸體堆積如山,太府卿朱禩孫當時還是當地一個小官吏,他藏匿于一堆尸體里才僥幸躲過一劫。朱禩孫講起他躲在尸體堆里,淋淋的鮮血涌入口中,為了活命,他一動都不敢動。說到這里,朱禩孫情難自己嚎啕大哭,讓軍人們也為之扼腕。
蒙古軍從成都撤退之后,宋將賀靖回到千瘡百孔的成都,在城中收錄骸骨一百四十萬具,城外更是尸橫遍野,難以計數。這些血淋淋的數字提醒著蒙古軍的殘暴。
“太尉,我等絕不會饒恕這些禽獸。”學社成員陳再興大聲說道。
“絕不放過這些禽獸!”軍人們跟著大聲喊道。
“那就得看諸位的科學知識掌握的如何。我們去破口處看看。”說完,趙嘉仁率先離開黃河邊。從黃河邊向走北不太遠,一條長長的溝渠向東北方向而去。那幫蒙古軍俘虜們在修這條溝渠的北段的時候起了了不少作用,靠近黃河邊的這段就是宋軍指戰員們挖掘出來的。
見到趙太尉帶著指揮員們前來,測量負責工作董如海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太尉,我們已經再測了數次,現在的這條舊河道的深度比現在的黃河要低,在掘開河道之后若是再能堵住黃河現在的河道,就可以讓黃河改道!”
測量部門跟著趙太尉搞經緯度測量的,是最早系統性接受科學教育的部門。在現在大宋的人群中,他們是最被潛移默化的一群。然而趙嘉仁的想象力依舊全然超越了這些人思維的極限,掘開黃河已經是令人震驚,然而中國歷史上并非沒有人干過。一百年前的杜充就干了,導致黃河南下奪淮。然而堵住黃河南下的河道,逼黃河河道北北遷,歷史上也就是千年前的漢代這么干過。
趙嘉仁抵達汴梁之前反復考慮過,他覺得和蒙古來一場戰爭其實沒多大意義。蒙古人只要吃了虧,就不會和大宋的步兵硬碰硬。想讓蒙古感受到大宋的力量,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黃河改道。一旦黃河改道,大宋就可以把戰線向北推移幾百里,占有大部分河南與山東。以黃河為界與蒙古和談,蒙古應該會答應。
一個多月來,宋軍進行大量測量工作之后找到了落差最大的‘新河道’,其實就是某條舊河道。看著測量人員的緊張表情,趙嘉仁笑道:“不用擔心,若是失敗了,責任我扛起。你們只要盡力了,我便不會怪你們。”
董如海臉色大變,“太尉,我等絕對盡力了。”
聽著工科狗們很傳統的發言,趙嘉仁心里面那叫個樂。理工男就是這么一種生物,他們接受的都是定律定理,在學術上很容易就有這種非黑即白的態度。所以趙嘉仁只是拍了拍董如海的肩膀,說了句,“繼續努力!”
河道一般分為上中下三層。上層便是被挖個缺口,隨著河水從此處流走,河水中攜帶的泥沙以及枯枝敗葉等物沉積在這里,很容易就把河道給堵住了。就如同人類皮膚上開了個小口,一會兒血液就自動在上面凝結,堵住傷口。
中層是泥土沉積層,想破壞到這個程度有一個技術難關,如果直接從上面往下挖,那就是還沒等破壞到這個深度,因為各種泄漏,水就沖下來了。
若是真的想徹底決堤,那就得破壞到河道底層,若是能挖出與河道最深處同樣深的溝,河水就會從這個新出口里面滾滾而出。就如切斷人類的大動脈,血就會嘩嘩的往外流,堵都堵不住。
為了實現這個目的,宋軍挖了二十幾米深,在最薄的位置上放置了一連串的火藥桶,總共用了好近十噸的精致黑火藥。蒙古人倒也配合,在宋軍搞土木工程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騷擾。如果以宋軍現在的體力消耗,蒙古軍在體力上還是有優勢的。工程進行的非常順利,現在火藥到位,就剩嘗試炸開河堤,引水向北。
趙嘉仁很喜歡讀史記,里面講到真正氣壯山的河瓠子堵口。
漢武帝元光三年(前132年),黃河在瓠子(今濮陽西南)決口,洪水向東泛濫,南侵淮河流域,十六郡受災。先有汲黯、鄭當時堵口,都沒有成功。丞相田蚡為了私利,反對堵口,說河決是“天意”,不能靠人力強塞。
23年后,也就是公元前109年,大漢朝廷再下決心堵塞決口。
這次堵口武帝親帥群臣參加,沉白馬、玉璧祭祀河神,官員自將軍以下背柴草參加施工。為了堵口,淇園(戰國時衛國著名的園林)的竹子也被砍光以應急需。堵口采用的施工方法是:“樹竹塞水決之口,稍稍布插接樹之,水稍弱,補令密,謂之楗。以草塞其里,乃以土填之。有石,以石為之。”此法類似今平堵法。瓠子堵口成功后,在堵口處修筑“宣防宮”。后代多用“宣防”表示防洪工程建設。
瓠子堵口后不久,黃河在下游北岸館陶決口,向北分流,稱屯氏河。屯氏河與黃河平行,起到了分流減水的作用。屯氏河分流70年以后,黃河在清河郡境內再次決口,其后決口不斷,到西漢末東漢時,黃河終于棄舊道走新河,主河道再偏東南,在今山東千乘入渤海,這條路線與世紀的黃河相近。
趙嘉仁從來不主張壟斷知識,《史記》《漢書》等相關的資料都被拿出來給大家看。幸好趙嘉仁直接領導是軍人,他們若是文人,估計現在就被嚇死了。
看著那深深的大坑,還有那一個個的炸藥桶,趙嘉仁閉上了眼睛。他此時突然覺得自己對歷史有了些新的感悟。那些英雄豪杰之所以被萬世稱頌,因為他們創造了歷史的上限。讓后世看到人類到底可以偉大到何種地步。而那些敗類惡棍則是創造了下限,讓人們看到人類可以墮落到何種地步。當趙嘉仁要改變黃河河道的時候,至少有中國的光輝歷史作為路標。
想到這里,趙嘉仁睜開雙眼,大聲命道:“命令部隊集合。我有話要對大家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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