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個看法是正確的,就很容易得到認同。新軍在鄱陽湖明顯感受到了很大壓力,所以通過‘士兵投書’的方式,基層的意見就傳達到了在鄱陽湖的師部里面。
師部里面的師長對此很是不滿,不過此時此時軍隊里面可不是光師長一個人說了算。學社的成員在軍隊中出現,本身就起到了一定的影響。學社代表對于士兵投書并不反感,因為這封投書說的是大實話。至于師長的擔心,學社代表也在給樞密院的信中替師長說話。
樞密使趙太尉對于大實話從來不會生氣。如果一個人能夠正確的看待自己,至少不會成為一個愚者。一個軍人能夠懂得面對無法完成的工作的時候選擇撤退,大概是不會成為一名愚將。部隊在江西已經收復了被明教占領的城市,這已經算是完成任務。
所以趙太尉最初下令,讓鄱陽湖的部隊先到九江口集結,準備等待下一步的行動。依照趙嘉仁的想法,他其實是想和蒙古人在貴州與云南掰掰手腕的。蒙古畢竟控制著云南,雖然不太擔心蒙古從云南出兵,但是趙嘉仁還是忍不住想動手。
當然,趙嘉仁又覺得現在也許不是動手的時候。遠征云南消耗可不小,有這兵力的話還不如直接奪回襄陽呢。
飛鴿傳書之后幾天,正規的公文也送到了臨安。趙嘉仁就看到了包括士兵投書在內的學社觀點。學社這幫人依照趙太尉講過的軍民魚水的理論,提出要在江西與民間聯系剿滅明教的看法。趙嘉仁就覺得這幫人想的太多。于是趙太尉就寫了一篇文章,發在了《大宋日報》上。
原來的時候,趙嘉仁還覺得知識擴散對大宋不是好事。因為以新中國的歷史,那真的是在很短的時間里面從全世界學習了太多東西。然而趙太尉在實踐中發現,知識擴散未必如他所想的那樣。譬如就宋國在蒙古收集的情報中看,蒙古人對于大宋的新知識根本沒興趣。別說是蒙古人,就連大宋的本國人對于全新的知識同樣沒啥興趣。不得不學習知識的是學校的那些希望通過考試來獲得地位的人們。至于地球是不是圓的,太陽是繞大地轉,還是大地繞太陽轉,這么幾千年不知道的情況下,大家還不是照樣過日子么。
有了這種非常現實的認知,趙太尉就毫不擔心蒙古人學習的在《大宋日報》上發表了文章。他甚至不擔心明教教眾看到。封建會道門和TG一起存在了幾十年,也沒見他們從TG那邊學走一絲一毫去。
文章里面講述了軍民魚水情,除了一支受到人民子弟兵政治教育的軍隊,同時還得有基層組織的社會結構。兩者缺一不可。至于明教這種組織,它本身就基于社會基層,那些明教的首腦經常承擔了一部分社會功能。哪怕是裝神弄鬼,也在某種程度上滿足著人民群眾的某些低級趣味。
趙嘉仁寫到“不要把低級趣味當成錯誤或者低俗,正因為低級,才容易產生。正因為趣味,才喜聞樂見。在這種時候,政府如何提供能夠給大家娛樂的產品,決不能搞什么陽春白雪的事情。現在城市里面流行的廣場舞,最適合當做伴奏曲的到底是高山流水,還是最炫民族風和小蘋果。人民群眾自己已經做出了選擇……”
洋洋灑灑的文章寫完,趙嘉仁就給發上去了。報紙送到了刑部,下級官員們看到這篇之后對廣場舞很是認同。中國人民自古就能歌善舞,陽春白雪或者下里巴人,都是歌舞形勢。在趙太尉起家之時,群眾性歌舞與貴族歌舞都得到很不錯的發展。因為軍隊的需要,趙太尉就開發出來了軍樂隊。
炫的民族風和小蘋果能夠從福州泉州為起點,旋風般傳播開,就是因為軍樂隊就為群眾娛樂活動提供了很不錯的基礎,樂隊的出現讓音樂進入百姓家的速度大大提升。
現在春暖花開,低級官員們覺得廣場舞可以繼續了。其實就算是大冬天,廣場舞也沒能銷聲匿跡。真正影響了廣場舞的不是氣候,而是宵禁。
下級官員們關心著基本娛樂,刑部上級官員們就沒這個心思。倒不是他們不愛跳廣場舞,譬如刑部尚書司馬考在福州的時候就很喜愛這種活動,他自己也跳的不錯呢。讓刑部上級官員感到緊張的是那幫宋奸終于送到了臨安。
原本刑部有分歧,最后刑部認為先把這幫人帶到臨安來審理。等到審理完他們的案子,再送到地方上去給地方上交代。這幫宋奸們可是依托了蒙古人的勢力作威作福呢。地方上百姓對這幫人恨之入骨。就如江西的明教起義,能夠攻克南昌,并非是明教那幫人自己擁有不得了的攻城能力,而好似城內受不了宋奸壓榨的富戶們幫著打開了城門。
刑部尚書司馬考對著面容嚴肅的同事們,他表情冷峻的說道:“我準備告知其他各個部門,同時提出告示。在未來的幾個月里面,我們刑部統統不接待親友拜訪。你們覺得如何?”
刑部的官員們臉色遲疑不定。他們之前就遇到不少前來說情的。最初的時候趙太尉那是喊得殺氣騰騰,宋奸絕不放過,他們的家屬也得株連。然而之后的局面并沒有向著血腥報復發展,趙太尉現在的說法就是‘依法審判宋奸’。
當然官面上的理由是看到范文虎與范天順的例子,所以覺得應該對有罪的處罰。那些說不出來的理由更簡單,趙氏皇帝自己都投降了。若是依照叛國罪誅滅九族的話,趙嘉仁自己就在株連范圍之內。
即便不談趙氏,趙太尉的一個陳姓表舅,是趙太尉母親的堂兄,他也因為貪生怕死,在蒙古人攻到湖北的時候投敵了。株連九族的話,趙太尉也難以幸免。
不僅是趙太尉,刑部尚書司馬考也有親族投敵。整個大宋的進士家族之間互相聯姻,此次蒙古南征導致的臨安總投降。讓整個大宋的統治階級中三成投降,剩下七成中有六成當了不堅定份子。堅持不投降的人中間,很多也不是他們如何的堅定,而是趙太尉當時在嶺南有絕大的力量,蒙古還沒能攻打嶺南。
司馬考并沒有想為那些人求情的打算,在處于危險之中的階段,司馬考心中也沸騰著殺宋奸的激情。見到劉整等人被吊死,見到宋軍殺的蒙古軍尸橫遍地,司馬考心中是極為歡喜的。隨著宋軍開始恢復強勢地位,司馬考發現自己對殺戮的激情也迅速下降。殺死敵人和殺死弱者不是一回事。
所以司馬考現在很認同趙太尉到都沒制定株連規矩的冷靜,也開始對趙太尉提出的信司法理念的有了興趣。當然,此時司馬尚書要做的就是制訂一個能夠交代過去的辦法。
看著下屬不反對,司馬考說道:“那就如此吧。我現在就命人寫公文。”
很快,刑部的公文在整個臨安都都知道了刑部要有大動作。大家不敢找刑部說話,自然就跑去找趙太尉說項。事關宋奸,所有人當然是可以放聲大罵的。到了事關自家親戚的時候,無論如何都得出來說幾句好話,至少看看能否讓親戚免于死罪。
連司馬考都知道不見客,趙太尉當然也知道。而且趙嘉仁突然覺得自家爹媽其實很有趣,他們從過年開始就搬到了趙嘉仁的后樂園來住。當時老兩口的目的不是為了躲人,而是他們偏心,想把他們的房子留給趙嘉仁的二哥趙嘉禮。沒想到現在居然歪打正著,兩人在趙嘉仁府里,外人也不敢來騷擾他們。
即便如此,趙太尉也不能放松。他又在政事堂機關報《大宋日報》上寫了篇文章,講述了宋奸的危害,以及對宋奸絕不放過的理由。但是趙嘉仁同樣筆鋒一轉,對法律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立場講了一番。雖然沒興趣的人大概不明白,可那些有興趣的人就應該能夠明白,趙太尉會秉承只懲處犯罪者的法理基礎,不對那幫親屬們動手。
除了弄完這邊之外,趙嘉仁還對肅奸委員會下令,對于官員加強盯梢。擔心自己被株連是一碼事,試圖營救宋奸是另外一碼事。看著丁飛離開,趙嘉仁就把徐遠志給找去了。
“徐尚書,我想建立律師制度。”趙嘉仁開門見山的說道,同時把律師二字寫給徐遠志看。
“律師?”徐遠志完全無法理解是怎么一回事。
趙嘉仁就把律師的工作范疇講述了一下。徐遠志聽完之后就問,“這是司馬考他們刑部的事情,太尉為何要與我談此事?”
“我本想嚴懲那些為宋奸求情的官員。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他們求情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別人家的親戚當了宋奸,我們當然要喊打喊殺,死的不是我們自家人么。若是自家人要出事,還能歡歡喜喜的喊打喊殺,這不符合常理。若是有了律師的話,讓他們知道在法律的范疇內是怎么回事。大家應該會好些吧。”趙嘉仁解釋道。
“太尉這是要立信么?”戶部尚書徐遠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