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剛結束,制科就開始。那些考科舉的士人也不在乎多待幾天,他們都饒有興趣的看熱鬧。趙嘉仁的制科考試與以往不同,一共六門課。分別是語文、數學、地理、歷史、物理化學、邏輯思想政治。
每門課一個半小時,每天上午考兩門,下午考一門。兩天就完成六門課的考試。考生考完就要離開考場,他們不能在考場留宿。看著那些參加考試的人們臨考之前抱著書本猛看,士人們忍不住嘲笑‘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全然忘記他們自己也是如此。
大宋朝的科舉考試是定期的,制科考試是不定期的。制科考試的程序比科舉考試要繁瑣,參加制科考試的人員由朝廷中的大臣進行推薦,然后參加一次預試。最后,由皇帝親自出考題。
這次的制科就完全不同,首先選拔出來的是事務官,類似于小吏。其次,所有人不論男女只要交了考試費,都可以參加考試。第三,也是沒什么人注意的地方。此次出題的就是趙太尉,或者說趙太尉委任教師們根據航海行會的學校教育綱要出考題。
看到一些留著‘干部頭’的女性也一臉嚴肅的進入考場,那些參加科舉的士人們不知道該說什么。那些臨安的知識女性們除了訝異之外,還露出了羨慕。這樣破天荒的考試在臨安引發了空前的震動,考試尚未結束,那些卷子就流傳出來。
“娘,讓我出去看看吧!”劉景文的女兒劉顰顰興沖沖的對她母親哀求著。她年紀十六,接受過比較系統的儒學教育,雖然沒能參加考試,受教育程度與家族的其他男孩并無不同。
劉景文的夫人看著女兒那火燒火燎的模樣,心里面就不想讓女兒這么瘋瘋癲癲的跑去和別人擠在一起看卷子。她帶著官僚家庭女主人的冷淡表情搖搖頭,“不行。回去做女紅。”
被毫不留情的拒絕,劉顰顰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但她一個女孩子家也不敢偷偷跑出去門,又知道自己的老娘絕非哀求就能打動的人,只能一步三回頭的回屋去了。悶悶不樂的看著桌上的手工活,劉顰顰的內心仿佛插上了翅膀飛出家門。女孩子讀書在大宋并不稀奇,女孩子教書在大宋也不稀奇。在大宋,女性在包括相撲業在內的各行各業都有涉獵,唯獨沒有女性正式成為官員。
直到趙太尉帶兵打回臨安,才出現了在官府上班的女性。她們不結發,不束發,要么是齊頸短發,要么是簡單馬尾。身穿右衽的飛魚服,有些甚至腰中佩劍。也不是沒人說什么,然而奪回舊都的趙太尉聲望如日中天,這些批評根本沒用。譬如劉顰顰自己對趙太尉的看法就和她老爹并不相同。
心里面胡思亂想間,就聽外面有腳步聲。抬頭一看,就見她弟弟一路小跑的進來,手里拿著一摞紙。自家弟弟是個非常聰明伶俐的孩子,劉顰顰心中大喜。
“阿姊,這是……”劉顰顰的弟弟開口就想表功。
“噓!別這么大聲,娘聽到就不好了。”劉顰顰抓過紙,同時對她的弟弟進行防爹娘教育。只是看了眼紙上的東西,一句‘寫的太草了’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不過依照以前的經驗,這么說的話她弟弟會生氣,所以劉顰顰硬生生把話憋回肚子里,她將桌上的東西放一邊,鋪平新的紙,拿起鉛筆就開始重抄。
看到姐姐這么處置,弟弟也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阿姊,人太多,我也急了……”
“別廢話,一起寫。”劉顰顰給邊說邊給弟弟挪了個位置。
兩人刷刷點點的開始謄抄,不久之后劉顰顰的大哥也進來。也不多話,他也拿起一張紙開始謄抄另外的部分。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飯。沒太久,整張歷史考卷就已經全部謄抄完畢。
三人都沒資格參加科舉考試,現在眼瞅連女性都可以參加的制科考試,興奮的一起評論做題。
西周共和元年是中國最早有的年份。這個題目入眼,三個讀書人都懵了。現在是大宋共和三年,西周是共和是怎么回事?這個最早又是怎么回事?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立刻對這卷子生出些敬畏之情。
要是上過航海行會學校歷史課程的就知道這是個送分題,西周共和元年是中國最早有年號紀年的年份。從那年開始,中國的歷史正式進入紀年時代,一年不差往后排序。
文天祥和幾名之前關系還好的官員們也在一起看著歷史卷,進士們自己覺得自己文化水平頗高,對于歷史類的玩意自然生猛。面對第一題,這幫人也懵了。好在他們都有考試經驗,知道總是有做不出的題目,便放棄了這一題,往下看。接下來就是朝代填空。這些人便恢復了信心,此題還難不住他們。
有些題看著簡單的很。是中國第一個女皇帝。此題讓進士們各個翻眼,“誰準備當第二個女皇帝呢?”嘲諷馬上就冒了出來。
填空題,選擇題,問答題,論述題。進士們把整套題目過完,在很多事情上都沒有定論。文天祥正在思考關于那道五胡亂華之前晉朝內部斗爭的問答題,別看文字描述簡單,其實內部非常復雜。
然后有人問,“多久了?”
“什么多久?”文天祥下意識的反問。
“我是問,咱們做了多久的題目。”那位解釋道。
文天祥等人的目光落到鬧鐘上,回憶著開始的時間,文天祥答道:“快兩個小時了。”
這話一出,最初沒想出有什么問題,再想,考試時間就是一個半小時。現在這幫人完全過了考試時間。問話這位有些不自信的答道:“我等若是做這試卷,能得多少分。”
進士們心中都是一凜,估算之后,他們發現自己做這張考卷的話,能夠確定得到的分數居然未必到60分。60分是及格線,而且制科可不管你是否及格,而是誰分數最高。
有了歷史考試的經驗,進士們也來了勁頭。語文考試的時候,他們各個憋足了勁,希望能夠考滿分。然而在拼音上先大大的失分,因為沒學過,只能看著滿分不翼而飛。剩下的內容在現代漢語上有些語法有問題,也有些回答不上來。
在古代漢語上,因為沒讀過《滿江紅怒發沖冠憑欄望》,也沒能拿滿分,至于最后的電報文,說明文,議論文。他們知道文無第一,這玩意寫了也無法滿分。
數學滿分100,進士們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的確定沒錯的題,分數加起來不到20分。物理化學零蛋,地理能確定沒錯的題,加起來不到20分。邏輯思想政治,他們的分數稍高,此時眾人也不再敢去評估分數。進士們好歹要點臉,前面已經考的一塌糊涂,別說高分,五門課加起來不到120,最后一門已經無法說話。
最初不少人對制科還有自己的想法,卷子公布出來之后,所有質疑考試內容的人們暫時閉嘴。連進士都做得很糟糕,就更別說大宋朝其他非航海行會出身的人員。
和新中國一樣。考試卷子全部收繳封存之后,正確答案也開始放出。這些答案才算是引發了激烈的討論。文人只能對語文和歷史做出評價,文天祥也懶得去摻乎,他也是要面子的人。
直到在進士們專門的聚會上有人談起地理考試,文天祥才注意聽。
“趙太尉非得說大地是圓的。可以前就有天圓地方之說,那些司天監也都知道這些。他這么取士,我覺得有些太……僭越吧。”
“僭越也談不上。只是這地理講大地圍著太陽轉……,和理學就完全對立。”
“切,趙太尉的意思在考進士之時已經很清楚,史彌遠身未敗,名已裂。至于朱熹的理學,雖然不至于黨禁,卻也是和奸黨相差無幾。現在就算是狠批理學又能如何。”
聽到這里,文天祥已經沒了興趣再聽。他這兩年也學了些自然科學的知識,趙嘉仁對‘還有改造機會’的進士,是給機會給政策的。對于天文學的課程里專門講,其實以大宋的天文學造詣,能準確的算出日食月食,自然知道大地和月亮都是圓的。并且知道地月系圍繞著太陽轉。
這種天文事實并沒有被拿出來說,完全是因為這種天文事實與理學的很多理念沖突了。荀子講‘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理學則是認為天人感應,日食月食乃是因為天子失德而引發的。所以哪怕明知道自然科學,也不能講出來。
不知道是有人覺得尷尬,或者是有人也覺得無奈,總之一個聲音響起,“制科本來就難考。此次乃是預考,我等還是看科考吧。
半個月后,太學下新增的農學院考試正式開始。如果說之前的考試中,進士們還勉強能夠讀懂題目。現在他們只能認出題目中的文字,對于題目講述的內容只能望文生義。
自此,進士階層暫時對制科不再說話。而制科考試之后,趙太尉下令從共和三年七月開始,在臨安、姑蘇、慶元府等地開設新式學校。課程內容全部以制科考試為核心。招生即刻開始。趙太尉隨即離開了臨安,只留下一眾被這個消息擾動的人們。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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