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惜弱與李萍聽到外面對付賊人的男人們突然歡呼起來,好像遇到了極為開心之事。沒多久,郭嘯天與楊鐵心并肩大步走進來,郭嘯天興奮的對自己老婆李萍說道:“我們方才好像抓了個大奸賊!此時便要抬了去船廠看看。你趕緊準備飯菜,我們晚上要好好吃上幾杯酒。”
聽了丈夫的話,李萍應了。而旁邊的包惜弱卻輕輕捂著嘴,一臉的不忍。她自幼便心地仁慈,只要見到受了傷的小動物必定帶回家來妥為喂養,直到傷愈再放回田野,若是醫治不好就會整天不樂。這脾氣大了仍舊不改。她父親是個屢試不第的村學究,按著她性子給她取個名字,叫作惜弱。
自嫁到楊家以后,楊鐵心對這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十分憐愛,事事順著她的性子。家里養的雞鴨只是吃蛋,若是想吃肉反倒要去外面買。此時見妻子如此表情,楊鐵心也不以為怪,興沖沖拉了郭嘯天一起出門。
外面眾人走盡,李萍看包惜弱還是一臉的不忍,便安慰她幾句,自己先回家做準備做飯。包惜弱又坐了一陣,這才起身出門。出來后見到地上雖然空無一人,卻留下幾灘血跡。她用土把血跡給蓋上,又到后邊看籠子中的長毛兔子。卻見地上有些令人生疑的痕跡。順著痕跡看去,卻見在屋后的草堆邊躲著一個人。
包惜弱走進一看,那人頭發散亂,衣服和臉上都臟兮兮的,衣服在胸口上的位置破了個大洞,露出胸口上頗深的傷口。
從穿著上看,此人與方才被殺的那群人是同伙。包惜弱后退幾步就想喊人。然而此時眾人要么去了船廠,要么就回家,周圍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受傷的那人看到了包惜弱,眼中盡是哀求之色。包惜弱知道只要喊了人過來,那人就必死無疑。她本就反對殺戮,見那人神色如同那些受傷的小動物一般,心中忍不住生出憐憫之意。
只是這么對視也沒用,包惜弱心一橫,先回家拿了藥棉繃帶,酒精。出來按照從學校學到的醫療技術給這人的傷處稍微處理一下。那人倒也硬氣,酒精清洗傷口之時如同刀割,他也硬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等綁完了繃帶,包惜弱指著院子后面的林間道:“你現在走,傷口不會再出血。若是不走,等人回來,你就再也走不了。”
說完,包惜弱起身便回屋。此事上她雖然自作主張,卻也知道這是自己的善念。若是幫再多,那就不合適。又等了一陣,外面再次吵雜起來,是楊鐵心與郭嘯天等人從船廠回來了。
這些村里認都參與圍殲那些殘兵的行動,在船廠拿到了賞錢與好多東西。桌子搬到空地上,各家的娘子們將牛肉等物整治了,漢子們把船廠給的朗姆酒打開。眾人就歡歡喜喜的大吃一頓。
原來這幫被生俘的人中果然有個很可能是蒙古萬戶劉整的家伙,即便不是萬戶,也該是個大官。其他被打死的人里面也有些百戶千戶,所以賞金十分豐厚。不過吃喝間大家談到船廠考慮撤離此地的事情,郭嘯天端起酒杯先敬了眾人一杯,然后說道:“船廠的那些官人說他們要走,還問我們是不是愿意和他們一起走,我想聽聽大伙的意思。”
等郭嘯天說完,立刻有人答道:“他們說等打跑了蒙古人之后再送我們回來,問他們多久能打跑蒙古人,船廠的官人說他們也不知道。既然這樣,我覺得我們還是別走。”
此言一出,又有人說道:“留在家當然好,可船廠的官人們講,打跑蒙古人之前不會再來我們這里收棉花。那又該如何是好。”
這下眾人都沉默了。棉花是嘉興府最根本的產業,這些年來的實際經驗讓所有人都明白單靠種糧食沒辦法賺到錢。得種棉花,或者到工廠做工才行。在牛家村大家是靠著在船廠做工,種出東西賣給船廠。若是船廠真的走了,大家就沒了來錢的源頭。
牽扯到切身利益,酒席間分到錢的喜悅就被沖淡了許多。故土難離,大家也都沒到過官人們所說的遠方,更是不敢相信。然而那些官人們卻是要回去的,這就讓眾人十分無奈。
酒席間,楊鐵心到自家后院那邊噓噓。包惜弱心中有些緊張,也不知道那個受傷的人是不是還在。等楊鐵心神色如常的回來,包惜弱心里面就徹底安定下來。如果楊鐵心看到那個受傷的壞人,把那壞人打死,包惜弱是絕對不會阻止的。
日子轉眼就過去了半個月,牛家村外突然出現了一隊官兵。穿著大宋軍隊的衣服,拿著武器。這支軍隊到了村口也沒進來,只是請村里人帶他們去船廠那邊。郭嘯天與楊鐵心見是官軍,便帶他們去了。
過了一陣,船廠那邊突然間炮聲隆隆。最初牛家村的眾人都不在意,沒想到炮越打越猛。村民才覺得事情不對。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卻見遠處又有大群的船只沿著松江駛來。一看船頭的旗號,眾人都嚇了一大跳。
原本在松江有一支船隊,里面都是破落戶組成。宋代并沒有流氓無產者的說法,不過大家都知道那些人是各種原因沒了正規營生,所以在江上打魚為生。因為生計艱苦,所以他們經常做些壞事。村里由習武之組建民團,很大原因就是為了對付這幫人。
自從趙嘉仁到了這邊,這支船隊就被攆走了。沒想到這次他們竟然在會此時又出現。而且遠遠就能看到船上的這些人兇神惡煞的著武器,明顯要來行兇。
村里連忙敲響去年買的鐘,這本是為了給學堂的學生們敲上下點的,后來也當做聚集村民的信號。村民們剛集結起來,那幫破落戶們的船隊就靠了岸,船上的惡徒們跳上岸,就對著牛家村殺來。
村民們中民團成員紛紛抵擋,然而沒有抵擋太久就被殺。包惜弱此時正在家,就見李萍急匆匆進了院子。剛說了幾句,外面的惡徒就殺到。李萍雖然沒有練過武術,身體卻還強壯,她連忙拿起柴刀,準備和惡徒對抗。
就在此時,惡徒背后突然出現了一個持長槍的男子,他大吼著殺散惡徒,然后沖到門口。此時其他地方的惡徒已經開始殺人燒屋,這男子喊道:“跟我走!”便拉起包惜弱向外沖。
李萍連忙推開這名男子,喝道:“你要做什么?”
男子焦急的說道:“沒看到那些人開始燒屋了么?留在這里就是等死。”
兩名女子從窗戶看出去,就見到外面已經濃煙滾滾,聽到外面殺聲震天慘叫連連,知道事情不妙。李萍不認識這名男子,包惜弱卻覺得這人依稀有些面熟,仔細一想竟然是那天被她所救的那人。
正在此時,幾個火把就從院子外面扔進來,眼瞅著院子里的稻草堆被點燃。包惜弱再也沒辦法想那么多,只能跟著男子往外走。
此時牛家村附近的人越來越多。原來那對宋軍是曾經的宋軍,現在他們已經投降了蒙古,當了新附軍,被蒙古派來賺開船廠。之時船廠那邊防護嚴密,并沒有被賺開。于是那隊新附軍突然暴起傷人。被騙來的郭嘯天立刻中刀,楊鐵心眼看事情不對,立刻扛起郭嘯天往江邊逃。
船廠立刻進行反擊。用火炮猛轟新附軍。新附軍看攻不破船廠外圍,也撤到遠處伺機而動。此時蒙古軍船以江上的破落戶船隊為先導,順江而下。水陸夾攻船廠。奪取這個船廠是蒙古定好的計劃,蒙古動用了大炮,進攻的十分兇猛。
船廠這邊已經差不多把能拆走的都拆完,見到蒙古軍如此態勢,只能設下炸藥,然后開了水門,大家乘船沖了出去。船廠的船隊到了江口,才勉強擺脫蒙古水軍的追擊,然后船廠里面設置的炸藥猛烈的炸開來,船廠中頃刻就濃煙滾滾火光沖天。看著自己心愛的船廠毀于一旦,不少人怒目而視,也有不少人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負責撤退的廠長此時肩上中了一箭,他也不呼痛,只是用飽含憤怒的聲音對大家說道:“諸位,我們一定能夠打敗蒙古人,我們一定能回來的!”
此時不僅是松江邊的牛家村或者船廠,蒙古調動了水陸軍隊對嘉興府發動猛攻。必須說,蒙古人大概還好點,嘉興府對他們是完全陌生的存在,稍微有點放不開。那些新附軍早就聽說這些年嘉興府因為棉務,日子過得富裕。能到這里來禍害,那是人人奮勇各個爭先。
大半個月后,包惜弱和李萍再次回到牛家村,只見這里已經被燒成一片白地。別說他們的親人,斷壁殘垣間根本看不到一個活人。包惜弱和李萍捂著嘴就開始哭,可哭有什么用。她們兩人也完全沒了辦法。
等止住悲聲,包惜弱對陪他們來的男子說道:“郝先生,我想回我娘家的紅梅村看看。”
郝仁只是點點頭,卻沒多話。先扶兩人上了馬,郝仁牽著韁繩問道:“還請包娘子告訴說往哪里走?”
叫包惜弱包娘子并不是郝仁要占言語上的便宜,而是這時代稱呼女子就是‘娘子’,稱呼小姑娘為‘小娘子’。
包惜弱指了方向,郝仁就牽著馬往那里去了。到了紅梅村,包惜弱見到的同樣是一片廢墟。想到父母大概是在劫難逃,包惜弱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旁邊的郝仁在旁邊站著,看著李萍強忍悲痛安慰包惜弱。就郝仁所知,此次蒙古軍奪取嘉興府,民間被那些新附軍燒搶了個精光。對于如此殘暴的行動,郝仁也非常不解。他看到的新附軍仿佛是突然被放出來的野獸,沉溺于暴行本帶給他們的興奮和滿足中。當然,這里再也沒人,也是趙嘉仁利用之前在嘉興的基礎,把幸存的人們都給帶走了。
據探子們講,現在嘉興府基本上不剩下什么人。那個曾經被認為富甲江南的地區,就這么毀于一旦。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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