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就是軍眷會會長了。秦會長,辛苦你了。”在家里,趙嘉仁用樂觀的態度和妻子打趣。
秦玉貞并沒有被逗樂,她只是沉默的握住趙嘉仁的手。身為大宋的高官就有高官的義務,趙嘉仁也無法避免。就在趙嘉仁以為這種沉默會繼續下去的時候,秦玉貞嘆道:“三郎,成親前我就知道你在鄂州立下大功,殺的蒙古軍積尸如山。見到你的時候,你緋袍銀魚袋,真的是光鮮體面。可到了今日我才知道這份光鮮背后卻是分離。”
趙嘉仁其實很想勸妻子開心,然而秦玉貞的話讓趙嘉仁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最后他只能說道:“我會盡早回來。”
“真的?”秦玉貞問。
“嗯……”趙嘉仁沉吟片刻然后答道:“我若是兩年不歸,你就可以去官府和我離婚。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即便是心情沉重,秦玉貞還是被趙嘉仁的話給強行逗樂,她忍不住撲進趙嘉仁懷里,捶打著趙嘉仁的肩頭。雖然說的話是玩笑,但是引用的法律卻是真的。大宋雖然沒有什么夫妻雙方感情破裂就能離婚的說法,但是大宋法律規定,若是家里的丈夫離家兩年不歸,妻子就可以去當地官府要求離婚。從法律上看,大宋很多地方已經非常人本化了。
不管心中多么不舍,出發卻無可避免。趙嘉仁親自帶隊,在這種時候讓家屬看到家人并不是豬羊般被趕上戰場,而是在素來有威名的趙嘉仁趙知州帶領下上戰場,這種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即便如此,分離的碼頭上也是哭聲一片,弄到干部們各個臉色不好看。趙嘉仁也沒有責備任何人,他先是下令各部隊列隊,接著命道:“我軍此次出擊為國為民,臨別之時給大家唱首歌以明志!就唱大刀行進曲吧!”
這些日子以來,部隊中開始教這首曲子,學校學生們在街頭宣傳抗擊蒙古侵略的時候也要唱這首曲子。趙嘉仁下令,各部隊就服從命令。
‘大刀向韃子們的頭上砍去全國愛國的同胞們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抗戰的一天來到了……’
部隊列隊之后,已經有了軍隊的肅殺感。歌聲在各個部隊響起,還是這樣一首節奏明快,內容質樸的歌曲。戰斗的感覺更濃,那些哭泣的家屬原本感覺著親人上戰場就要九死一生,有了歌聲的帶動,即便只是微弱的感覺,他們也隱約意識到他們的親人是要去戰斗。碼頭上那種送葬般的感覺也被沖散一些。趁著這樣的時刻,趙嘉仁就率隊上船,部隊還算是平穩的出發。
船隊抵達嘉興府,嘉興府的船廠已經建造出大票的軍船。部隊一邊在梅雨季節里面艱難的訓練,一邊在梅雨季節中幫助造船廠以最大效率開工。等梅雨季節結束,總算是湊起基本量的內河戰斗艦。
船隊運載著部隊與物資逆流而上前往湖北,在鄂州做了短暫修后沿著漢水北上。過了郢州之后,就進入蒙古人控制的地區。船隊就在曾經阻止夏貴的蒙古城寨附近停下,此時福州磨制鏡片的技術水平大增,有水力機器之后,鏡片磨制器節省不少人力。不僅高級軍官們有望遠鏡,中級軍官也都拿起望遠鏡觀望城寨。
城寨里面最令人矚目的自然是報告中反復強調的回回炮。這是一種對重式投石機。以前的投石機都是利用扭力投放石塊,射程不遠,投放的石塊也不多。這種回回炮則是利用杠桿原理,在投石機的杠桿前端放一個巨大的木箱,里面放上石塊,杠桿的另外一端的巨大托盤上放置要投射出去的石頭。發射時候無需巨大的扭力,只要往前端的大木箱里面多放石頭,再用拉繩的方式開始加速,就可以利用重力將石塊投射出去。
軍官們都學習過杠桿原理,見識過回回炮的圖紙以及模型,此時親眼看了回回炮的實物,大家很輕松的理解了要面對敵人什么樣的武器。一時間眾人倒是很想看看這玩意的實際投擲距離到底有多遠。不過心里這么想想,嘴上卻不敢提出如此過份的要求。這是打仗,己方的船只被擊沉就沒辦法交代。
蒙古城寨里面的人也許是感應到了趙嘉仁船隊中軍人的想法,又或者只是想對宋軍船隊示威。投石機開火了,還連續投擲了三顆石彈。觀察員立刻報出距離,“報告,根據觀測,蒙古軍的投石距離有一百步。”
一百步是大概150米,這數據與軍官們的估算差不多。
“這么近,豈不是和我們的兩斤炮一個射程么?”
“不不,看石彈的重量,無論如何都得有30斤吧。威力比我們的兩斤炮要大。”
“這么大的家伙才投射30斤,我們的火炮要是這么大,至少得能投放300斤的炮彈。”
眾說紛紜,趙嘉仁從這故作輕松的話里面能夠聽出眾人的擔心。在這時候誰不擔心呢。
“進行測量,準備明日戰斗。”趙嘉仁下了命令。
第二天,測量工作剛開始,漢水上游就來了打著劉字旗號的軍船。包圍襄陽的蒙古軍分成三大集團,位于漢水西岸的有張弘范軍與阿里海牙軍。張弘范在北,阿里海牙在南。位于漢水東安的是阿術與劉整軍。這支軍隊比較靠南,扼守漢水。整個三大集團的北方則是蒙古地盤,并不存在宋軍。
劉整萬戶接到報告,又有宋軍水師前來救援,很自然的就領著水軍前來應戰。雙方打了照面,劉整并沒有從宋軍那邊看出什么不同。現在漢水上的軍船外形都一樣,火炮的制式也相同。
通過前些日子與大宋水軍的交戰,劉整越來越有信心,他立刻下令船只前去交戰。劉整的部下們隨即扳動船槳,向著大宋水軍駛來。
這些日子的戰斗經驗被仔細總結,最后得出一個‘快、穩、狠’的三字訣。
‘快’就是行船要快,這樣才能讓船隊最大程度避免被宋軍擊中。而且劉整發現只要他的船隊行動變快,那些大宋水軍就會忍不住率先發炮,使他們的火炮提前進入過熱階段。
蒙古水軍按照之前的經驗認真操作,加上他們是順流,很快就把船速加到很可觀的程度。劉整看到對面宋軍的反應好像頗為遲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嚇住了,見到劉整水軍這么快速沖鋒,他們竟然離開了深水區向著岸邊的淺水區行進,大有對蒙古軍避其鋒芒的意思。
很好!劉整心里面想。既然對手有些慫了,就該蒙古軍發揮‘穩’的優勢。那就是穩定開炮,不求擊中對方,只求大亂對方的陣型。
而‘穩’之后就是‘狠’,趁著宋軍混亂之時快速靠近宋軍,在近距離開炮。
用了這‘快、穩、狠’的三字訣,劉整這些日子以來的水戰基本都是勝利。
‘嘭!’‘嘭!’劉整對面的宋軍開火了。
沖在前面的蒙古軍船被一枚炮彈擊中船身中央,那炮彈直接在船身上砸出一個大洞,水從大洞里面滾滾而入,那艘船頃刻就開始下沉。
‘嘭!’‘嘭!’‘嘭!’趙嘉仁船隊進入淺水區之后由槳手們停住了船只。蒙古軍船劃得快,宋軍炮手對著幾乎是勻速直線運動的蒙古軍船持續開炮。
每一門炮上面都有望山。不是三點一線的那種簡單貨,而是雙圓形的那種望山。學過物理當中速度與加速度并且通過考試的炮手們都知道,在水面上雙方的位置是不斷變化的,完全直接瞄準并不可靠,需要有一點點的提前量判斷。
當然,只知道這種原理并不夠,趙嘉仁在訓練炮手上花掉的火藥大概是劉整訓練的二十到五十倍之間。
劉整并不清楚他對面的這支軍隊是用錢鑄造出來的,他所能看到的是這支宋軍的炮手們幾乎是彈無虛發,隨便幾炮打出來,蒙古軍的軍船就有一艘要中彈。宋軍的炮擊速度不能算快,頻率卻非常穩定。那熟練的動作讓劉整想起了好幾年前的往事。他那時候還在大宋下當軍頭,朝廷推廣的新水軍軍船與火炮,臨時教員就是趙嘉仁的麾下。那時候趙嘉仁的麾下講,‘炮擊要勻速,穩定’。
劉整的第一波派出十二艘軍船,眼前的宋軍正在勻速穩定的不斷擊沉劉整的船只,沒多久火炮停下轟鳴,劉整的十二艘軍船已經全部中彈開始沉沒。那些宋軍軍船則駛入深水區,船上有人拿著撓鉤套索,開始把落入河里的蒙古軍抓起來。
眼瞅自己的落水部下被抓,劉整熱血上頭,喝道:“第二隊,第三隊出發。把咱們的人給救回來!”
一個多個時辰之后,劉整帶著第六隊與剩下一半的第五隊拼命撤入岸邊城寨回回炮的射程內。蒙古城寨內的投石車也開始威懾的不斷投出石塊,試圖阻擋大宋水軍的追擊。
趙嘉仁的船隊也就停在蒙古回回炮的射程之外,六十幾艘船在江上抓俘虜,岸邊的陸戰隊也把游到岸邊的蒙古軍給抓起來。
劉整萬戶麾下的蒙古水軍采取的是趙嘉仁設計的船只,每艘船上滿員有25人。劉整一隊有12艘船,就是300人。之前結束的水戰中,劉整的三支船隊被完全擊沉,他派遣船只嘗試救援落水人員,又被擊沉了一支半船隊,四支半船隊可是1350人。
雖然沒有見到劉整的表情,遠遠觀戰的趙嘉仁能理解劉整會做出一步三回頭的船隊操作。要是趙嘉仁也遇到這樣的損失,他的心情必然與劉整一樣。
忙活了一個多時辰,最后抓到了800多名俘虜,收集到200多尸體。戰爭中想徹底殺光敵人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再不利的局面,總是有些幸運兒能夠得到命運的垂青逃脫戰場。趙嘉仁也就滿足了這樣的戰果,他下令繼續進行測繪工作,為之后的戰爭做準備。
第二天,趙嘉仁的船隊再次出擊。從早上忙到晚上,只在望遠鏡中遠遠看到了上游有隱約的蒙古水軍軍船身影。然而整整一白天過去,劉整萬戶的水軍都沒敢與趙嘉仁作戰。
第二天晚上,負責甄別俘虜的賴至善前來找趙嘉仁,“知州,被抓的蒙古俘虜已經甄別完畢,這是名單。”
趙嘉仁接過名單后卻沒有立刻看,他答道:“有點出身的留下,沒什么出身的都砍了。”
“有出身的只有幾十人,剩下一千多人都殺了?”賴至善皺著眉頭說道。
“都殺了!”趙嘉仁回答的很果斷。
見趙嘉仁態度堅定,賴至善嘆道:“埋他們可要費好大勁。”
“嗯……”趙嘉仁覺得這話非常對,此時的挖掘工具大多是木質的,可埋尸體需要深埋,勞動量很大的。他思忖之后答道:“那就讓俘虜自己挖些坑,用他們挖的坑埋他們。若是覺得砍頭比較累,那就槍決。”
有了高效手段,賴至善只用了不到36小時就完成了沉重的工作。在他前來稟報之時,軍事會議也完成了攻克蒙古堡壘的計劃。
“諸位,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要不斷在野地里與蒙古人作戰。這樣的作戰環境艱苦,戰斗辛苦,大家需要時時刻刻打起精神與敵人作戰。這就是我們必須面對的戰爭。以前蒙古軍在野戰上勝過我們,所以他們想到哪里就能到哪里,我們只能通過江河山脈等地形去限制他們,只能通過死守城池城寨去阻擋他們。現在我要求諸位掌握野戰知識,在野戰中也能夠勝過蒙古軍,從而徹底壓倒他們!你們,有信心么?”
趙嘉仁說完,自己都覺得很有問題。這與其說是戰前動員,還不如說是一篇說明文。而最后的鼓動根本就是老師對學生的發言么。
下面這幫人的反應果然如同趙嘉仁所料,也軟綿綿的。
“有。”“知州,我們有信心。”“有信心。”眾人的回答零零落落。
啪!趙嘉仁一掌拍在桌上,他大聲喊道,“是男人的就別這么說話,有信心還是沒有信心,都給我一起說,大聲說。”
這樣的刺激起到了效果,眾人明顯看著更有精神。他們的回答也變得有力與整齊,“我們有信心!”
“跟著我講,我們有信心打敗蒙古人!”趙嘉仁開始喊口號。
見趙嘉仁如此堅定,部下的回應也很堅定,“我們有信心打敗蒙古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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