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愿意租給我三萬畝地?”李鴻鈞推開面前的酒杯,訝異的問道。
李鴻鈞面前的幾名地主都和趙嘉仁這邊合作了好幾年,雖然只是和李鴻鈞初次見面,說話卻非常率直。他們愁眉苦臉的說道:“別說三萬畝,就是十萬畝也行。”
到江北之前,李鴻鈞與航海行會的干部都認為在兩淮地區租地會非常困難。沒想到只是找了之前租過土地的那些地主們開個會,所有地主都愿意把手里的土地租給李鴻鈞。面對如此超出理解范圍的反應,李鴻鈞帶著極大警惕問道:“諸位為何答應的如此痛快?”
地主還是愁眉苦臉,語氣中都是難受,“想來李先生知道在江南思路推行了公田改革。官府買田給低價,據說給的價錢只有市價的兩成。即便如此還不給現錢,而是發些度牒。看官府的樣子,也不知道輪到我們的時候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在大宋,宗教場所可以免稅,所以大和尚們與道士們的廟產往往很多。度牒與其說是宗教人士認證文書,還不如說是了一種經營許可證。在大城市,每一份度牒都值很多錢。可從地主們所講的話語中,李鴻鈞聽出了一種絕望。作為航海行會的干部,李鴻鈞能理解這種絕望。就如李鴻鈞本人,他知道大和尚與道士們的產業可以免稅,但是李鴻鈞現在沒有,未來大概也不會有出家當的愿望。
這幫地主們也是如此,他們去和尚廟或者道觀的目的是求神問佛,求簽占卜,是去花錢尋求心理安慰的,而不是自己出家之后利用宗教場所撈錢。術業有專攻,度牒只針對特定的人士有用,鄉下的地主們知道該選擇種植什么樣的莊稼,知道該怎么耕耘,知道自己的農產品以什么價格賣給什么人。可他們并不知道怎么找到需要度牒的特定人士,更不懂怎么把這些度牒賣出去。
又聊了一陣,地主們酒喝多了,話更多。從他們的話里能夠知道,這幫地主的確受到了公田改革的影響,影響產生的結果并非是航海行會預料的保守謹慎,得知江南的變化,地主們有些自暴自棄的意思。至少他們今年已經沒有繼續大規模經營的心情。
見地主說的實在,李鴻鈞就和他們簽了十萬畝租地協議。在這些地主介紹下,李鴻鈞又輕松租下了五萬畝土地。局面如此激烈,李鴻鈞也不敢再自作主張,這幫地主們今年自暴自棄,局面穩定下來之后他們也會恢復以前那種斤斤計較。到時候會出現什么局面呢?這是以萬畝來計算的土地,出了事情可就大了。
帶了這些租約合同返回福州,李鴻鈞發現宋捷竟然也趕回了福州,兩位就給趙嘉仁做了個匯報。
土地品質普遍不高,唯一好處就是連片。有些兩淮地區比較敏感的地主期待與航海行會有更多合作。他們也希望能夠種植棉花獲利……李鴻鈞的報告可謂和風細雨。
宋捷表示,在一個多月里面,他從日照殺到了膠東半島的登州。蒙古消滅李璮之后對李璮的部下進行了很殘酷的殺戮,李璮兩萬精銳部下被殺了一萬多。除此之外,蒙古趁此機會廢除掉漢軍世侯的種種特權,他們大概能領點家丁在莊子里面橫,出了莊子就得服從官府。
經過這這樣的制度重整,地方上的地主與蒙古朝廷派遣的官僚之間出現了極大仇恨。宋捷幫忙殺人之后,得到了四家前漢軍世侯的合作。漢軍世侯們承諾會種大豆出售,還在登州地區得到了山楂與木材出售的合作意向。
聽完宋捷的介紹,李鴻鈞驚訝的問:“那些人會跟李璮一樣造反么?”
聽到這么一個問題,趙嘉仁忍不住輕笑一聲。李鴻鈞知道趙嘉仁有些看不上這個問題,可他并不理解為何趙嘉仁會這么看。宋捷忍不住撓撓頭,答道:“他們要是敢造反,還怎么會請我幫忙殺人。請我殺人,就是因為我不會出賣他們,而且我殺了人就走,當地官府找不出來到底是誰動的手。說到底,因為這些人再沒有和蒙古對抗的心思,才要請我動手。”
聽了這個分析,李鴻鈞心中突然生出些嫉妒。宋哲比李鴻鈞年輕,可論起分辨能力大概比李鴻鈞強。兩淮的地主們可以講述理由,山東的前漢軍世侯可不會講述他們的內心想法,而年輕的宋捷就能做出讓李鴻鈞非常認同的分析。
當然,對于趙嘉仁也比李鴻鈞年輕的事情,李鴻鈞反倒沒感覺。在大宋,要是一名進士不如普通人,那才是令人訝異的事情。
見李鴻鈞沒了意見,趙嘉仁說道:“不管是山東還是兩淮,我們就和這些人合作。只要是那些靠勞動賺錢的,都有合作基礎。特別是那些愿意種棉花的,我們更要合作。”
這話說完,就聽李鴻鈞咳嗽了兩聲。趙嘉仁心念一動,他覺得李鴻鈞這明顯是不想干的表示。念頭一轉,趙嘉仁才想起來李鴻鈞出發前說過,這次回來之后就不再離開福建路。若是讓李鴻鈞前往兩淮,明顯不符合李鴻鈞的期待。想到這里,趙嘉仁也不再繼續說,而是讓大家先繼續忙。
兩個人里面要繼續忙的其實是是宋捷,等宋捷離開,趙嘉仁對李鴻鈞說道:“你說過的想留在福建,我答應過,現在就告訴你,不再派你去外地。”
長長松了口氣,李鴻鈞一顆心終于安定下來。沒等他說什么,就聽趙嘉仁繼續說道:“你留在這里也不能沒事干,我有個差事想讓你做。”
“什么差事?”李鴻鈞問。
“蓋房!”趙嘉仁回答的極為干脆。
第二天,趙嘉仁領著李鴻鈞到了馬尾。在遠離江邊的高坡上,有一大片土地正在整理。那些整理土地的人看穿著都不像是航海行會的人,因為航海行會的人絕不會還穿一身麻布衣服。即便是穿,也不會穿這么劣質的麻布衣服。那些麻布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被汗水給漚的十分破敗。
趙嘉仁根本不以為意,這些人在他看來就是和城市快速興建時候的那些民工一樣。趙嘉仁并不會不尊敬他們,卻也不會特別的重視他們。指著這一大片土地,趙嘉仁說道:“就在這里,我要修建第一片居住區。”
光看已經開始動工的地區,大概就有十分之一個福州城大小,李鴻鈞忍不住笑道:“要是這么修,得修到什么年月才能修完?”
在古代,一座城市的興起需要幾十年上百年,短短幾年里面根本不足以改變城市的模樣。面對李鴻鈞這么認真的說法趙嘉仁滿意的點點頭,:“所以我在江邊不惜成本的建了幾座水力制磚廠。現在缺的就是燒窯的煤。要是現在還沒辦法的話,我就要從倭國往回運輸煤。”
這話讓李鴻鈞呆住了。從倭國運煤要跑幾千里遠,跑幾千里遠的目的竟然只是要在福州本地燒磚蓋房。這思路之新奇,讓李鴻鈞不知道趙嘉仁是不是瘋了。他連忙問道:“難倒燒木頭不行么?”
趙嘉仁笑道:“等從倭國運回來煤,我們一算賬,你就清楚燒木頭是不是劃算啦。”
“……校長,我們還是看看要修的房子是什么樣的。”李鴻鈞決定不要和趙嘉仁對這個瘋狂的問題進行討論,這個問題怎么聽都太邪乎了。
兩人走了大半個時辰,一路上說著琉球島和更遠的硫磺島的事情。這兩地盛產硫磺,加上來自倭國的硫磺,趙嘉仁這邊就不缺乏硫磺。沒想到物產豐富的天竺居然奇缺硫磺,這樣的礦產分部讓前琉球島島主李鴻鈞不得不感嘆‘造化弄人’。
兩人此時到了距離學校還有點距離的地方,這里矗立著一棟三層小樓。石塊壘起的屋腳,李鴻鈞一看就稱贊這設計非常靠譜。福州很潮,距離地面越近,潮氣越大。進去之后,李鴻鈞發現地面居然是木板。那些木板紋理漂亮,伸手一摸,大概是上了桐油的緣故,木板觸手處光滑。
房屋里面自帶樓梯,抬頭看去,幾根大梁上架了椽子。順著樓梯上到二樓,樓板還是刷了桐油的木板。每一層都分了好幾個房間。上到三樓,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原因,李鴻鈞覺得三樓好像和一樓不同。一樓是濕熱的潮濕,三樓則是爽快的濕潤。
“這……造一座這種樓得花多少錢?”李鴻鈞問趙嘉仁,他已經覺得自己要起這么一座樓。光是這種感受,就已經大大不同。
趙嘉仁并沒有說具體價錢,他問道:“你猜猜這些樓板是從哪里來的?”
既然賣這么大的一個關子,李鴻鈞覺得趙嘉仁肯定要做些驚人之語。讓自己的思維開始擴賽,李鴻鈞想了片刻之后就變了臉色,“校長,不會是真的吧?”
趙嘉仁得意的一笑,“就是真的,這些木料是濟州島處理之后的木料。我已經準備建造上萬料的大船,這種大船不求速度有多快,只管運輸的多不多。到時候一船木料運回來就能給幾百上千間屋子鋪上木板。你覺得那是便宜還是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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