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徐遠志若有所思的說道。
走在徐遠志旁邊的司馬考沉默不語,臉上有些失落的表情。投資人大會準備的很久,真正宣布的時候也就那么幾句話。航海行會干事長袁弘杰宣布,此次投資人會議分成是三成,接著就宣布分組開會。司馬考所屬的投資人類別是全包,投資人只管出錢,拿錢。其他統統不用管。
因為在學校里面很容易得到一些內部信息,司馬考得知的出海普通水手的獲益比都比這個三成高很多。所以離開的時候司馬考滿臉的失落,堂堂進士只有最低分紅比例,司馬考很失落。
“三成全部是給現錢。有趣。”徐遠志對司馬考說道。
“何意?”司馬考對徐遠志的著力點不太理解。
當過知州的徐遠志有些訝異的看了司馬考一眼,這才說道:“三成比放債的利息低一些,可放債只怕是拿不到多少現錢。”
司馬考是判官,聽了這話之后馬上明白過來。大宋缺錢,放債之后收回來的很可能是田地、店鋪,又或者啥也收不到。因為大宋官府不許因為欠錢而擄人,這時代的黃世仁發動‘穆仁智催債’技能,大概也是弄不回來喜兒的。因為喜兒若是去告官,擄人的黃世仁大概就得人財兩空了。
航海行會給現錢,投入交鈔的就給交鈔,投入銅錢的就給銅錢。若是只是給關鍵投資人也就罷了,這可是對所有投資人返還本金與利潤。這是牽扯幾百萬貫純粹的錢財往來,如此規模,在整個大宋大概也沒人能有如此手筆。
想通了這個關節,司馬考馬上就不想抱怨。他此次投了一萬貫交鈔,能拿回來一萬三千貫交鈔,這筆錢不用納稅。其實司馬考已經準備再從家里弄些錢,湊夠兩萬貫,明年這時候他大概就能收入到兩萬六千貫。
就在司馬考勾勒著美好想象的時候,就聽徐遠志再次開口,“這樣的回報能持久么?”
真的是一言上天堂,一言入地獄。司馬考覺得自家師叔的話真的是莫名其妙,從前面的講述來看,徐遠志很佩服航海行會的能力。怎么突然間就開始給航海行會敲喪鐘了呢?想到這里,司馬考問道:“師叔,你之前不是還想投些錢到航海行會么?”
“現在我也想繼續投錢進來。”徐遠志答道。
司馬考用不解的神色看著徐遠志,對自家師叔的判斷大惑不解。若是懷疑航海行會的回報無法持久,那為何要堅持投錢。不過司馬考也不敢問太多,畢竟他的官只是做到判官,他師叔徐遠志做過福州知州與廣州知州。論見識,徐遠志總是比司馬考要高那么一點點的。
徐遠志看了看一臉不解的司馬考,他覺得自己完全沒辦法向這個鄂州判官做解釋。趙嘉仁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趙嘉仁現在弄出來的興旺局面也并非前無古人。其實徐遠志自己也沒辦法做出詳細的解釋,不過歷史書上早就講過很多次,一個地方只要有大量的錢匯集,就一定會出現各種問題。哪怕是汴梁或者臨安這種京城,也會承受不了如此沖擊。歷史上其他朝代都是采取重農抑商的方式強行打擊商人,而大宋不禁兼并,不歧視商人,所以很多問題爆發的時候更加激烈。
在看到了這次投資人會議之前,徐遠志只是挺好奇。見識了投資人會議之后,徐遠志覺得好奇心更是無法按捺,既然沒辦法和司馬考談論,徐遠志說道:“我們一起去見見趙知州。”
兩位進士聯袂而來,即便趙嘉仁很忙,他還是接見了兩位。趙嘉仁重視進士,是因為進士有很大影響力。當年向士壁馬光祖身為進士,在本地振臂一呼,就能募集到幾千民團去和蒙古人打仗。
如果徐遠志與司馬考真的肯加入趙嘉仁的隊伍,他們就可以在他們家鄉召集富人給趙嘉仁投資,召集窮人來為趙嘉仁的體系注入勞動力。可以說好處多多。若是極端情況下,譬如臨安朝廷滅亡。那時候本地進士的號召力就更顯得珍貴。
徐遠志不愛打官腔,他直截了當的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司馬考聽了師叔的話,整個人都懵了。這位鄂州判官并沒有想到師叔竟然是以天下的角度,以歷史的角度來提出問題。這題目已經不是個知州的范疇,而是朝堂上相公們的領域。
趙嘉仁聽了之后倒是沒有覺得奇怪。要是用世紀的話,徐遠志質疑趙嘉仁的船隊某種意義上有些類似龐氏騙局,或者是老鼠會。因為趙嘉仁支付給投資人貨幣,而不是支付實物。徐遠志認為這么做就會無法維持可持續發展。
當然了,徐遠志用詞中牽扯了不少與貨幣有關的內容,聽著很是有些唬人。聽的旁邊的司馬考一愣一愣的。
既然兩人如此,趙嘉仁也矯情,他答道:“想給徐先生解釋這個問題,就得先把貨幣的概念弄清楚。我覺得給徐先生和司馬兄兩個人講沒效率,所以我準備開個班,講大課。兩位先回去等消息,大概明后天課程表就能排出來。”
趙嘉仁從來不說廢話,果然到了后天,課程表就排了出來。第四天,趙嘉仁先到衙門,行了官文給左翼軍統領夏曦,讓離開福州半個多月的夏曦趕緊回答遷移是否開始。把這件事弄完,趙嘉仁才趕往學校。
此時航海行會的干部們都已經返回,加上兩位進士,三十號人都等著。
“貨幣就是一般等價物。”趙嘉仁上來就將大學課上的內容撂出來。看著干部們愕然的臉,趙嘉仁板著臉說道:“這次的課我要考試,所有講到的基本理論全部要考試,而且必須條條過關!”
這么強硬的命令下來,學員都傻了眼。不等他們繼續浪費時間,趙嘉仁對司馬考說道:“司馬考學員,你來當學習委員,所有學員筆記的事情必須檢查。”
趙嘉仁態度雖然堅定,不過內容倒很靈活。中國歷史上的貨幣是制錢,金銀一直不是中國最主要的貨幣。這點上就不怎么符合馬克思資本論那句‘金銀天然就是貨幣’。不過趙嘉仁也不在乎這些,他在大宋好些年,終于能理解到大宋的很多問題。
首先就是大宋貨幣外流問題,所謂良幣驅逐不等于貨幣外流。大宋和外國海商做生意,支付給外國海商的是銅錢。在這幫外國海商眼里,銅錢可不是貨幣,而是一種貨物。每次出海的時候帶走幾千斤銅錢,一來這玩意是價值很高的商品,二來還能當做壓艙物。何樂不為,不知不覺之間,大宋本土的貨幣就大大匱乏起來。這也不能說是海商惡意這么做,而是因為他們的國家就沒有貨幣概念,更沒有一般等價物概念。
現在趙嘉仁領導的航海行會就徹底改變了這樣的問題,大宋船隊出航的時候不攜帶大宋貨幣,而是攜帶大量商品,以商品換商品,在擴大了大宋海上貿易的同時,還杜絕了大宋貨幣外流問題。
將自己的功業大大講述一番,趙嘉仁高聲說道:“而且這些商品還換取到很多金銀!諸位,這些商品還換到了很多金銀!”
一眾人里面只有仁達錢莊大掌柜齊葉與齊葉的兩名手下才知道趙嘉仁為何這么激動。齊葉的嘴角已經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而其他人則不知道趙嘉仁為何這么激動,都訝異的看著趙嘉仁。
趙嘉仁從隨身的包里面拿出兩個錢袋,對司馬考說道:“你把里面的硬幣一個人給兩個。下課之后讓所有人簽了領取記錄。”
司馬考過來拿起錢袋,訝異的發現兩個錢袋竟然沉甸甸的十分壓手。伸手進去,摸到的好像是制錢,掏出來之后卻發現這是圓形無孔的硬幣。有金幣,有銀幣。金幣與銀幣的大小不同,金幣與金幣之間的大小則是完全相同。
每一個學員都領到兩個,正好將金幣銀幣給分完。徐遠志看到金銀幣邊緣很光滑,卻都有很精致的花紋,硬幣正面中間是‘壹兩’,還有其他的圖案,背后則是‘仁達錢莊’四個字與圖案。金幣整體樣式差不多,只是因為個頭比銀幣小,所以上面的文字更精致,花紋則與銀幣不同。
幾個月前,仁達錢莊的大掌柜齊葉就拿到了這些貴金屬貨幣,在貨幣設計時候,齊葉同樣出力甚多。他與其他學院不同,只是把沉甸甸的貨幣拿在手里把玩,而眼睛并沒有看著金銀幣。齊葉很清楚趙嘉仁想說的內容,趙嘉仁不僅通過航海行會阻止了大宋貨幣外流,現在還通過進口金銀能夠發行某種貨幣。
在當下的大宋,金銀已經承擔起貨幣的責任。只是因為金銀數量太少,所以沒辦法大規模的發行而已。仁達錢莊依托了航海行會,終于成為了第一個吃螃蟹的錢莊,作為仁達錢莊的大掌柜,齊葉也覺得有榮焉。
“原來的時候我們是輸入商品,輸出貨幣。現在局面變了,我們變成輸出商品,輸入貨幣。有人曾經認為我們給投資人直接發貨幣會難以維持,我認為這是多慮了。”趙嘉仁掃視著一眾干部學員,最后目光從徐遠志身上一掃而過。
徐遠志并沒有覺得面子受損。他饒有興趣的聽著趙嘉仁所講的內容,覺得‘朝聞道夕可死矣’這句話真的是古人誠不我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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