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我家里真的急用錢。求你放過我家吧。”哀求聲聽著很是悲慘,福清縣縣令李勇裝作充耳不聞。
李勇這幾天就沒怎么睡好,他花了大力氣把種菊花的家庭拖欠納稅的賬目準備下。趙嘉仁一來通知,睡得迷迷糊糊的李勇立刻帶領差役趕來。這次那些人是真的能拿到錢,無論如何都要把他們的欠賬討回來。
這些欠賬有些是窮人在李勇任內欠下的,更多的則是更早。若是能清繳一部分欠款,李勇相信只要今年不出什么大差錯,連續三年優等評級跑不了。
趙嘉仁對那些人的哀求也無動于衷。讓李勇在幾個月里面不僅沒有做對,甚至還有所相助的理由,就是今天要發生的這一切。
前天剛下了一日的雨,這兩天天氣開始干爽。此時的要務乃是趁著梅雨季節前非常有限的晴天處理好至少兩萬斤菊花。
幾天后,趙嘉仁的船上裝了三千多斤藥粉直奔福州而去。以酷炫的方式逆流而上,進了福州城。沒過多久,齊葉就親自帶了好幾輛大車奔到港口。把藥粉裝上車,齊葉就往一個院落去。趙嘉仁去過齊葉家,見院子陌生,趙嘉仁笑道:“齊兄,你家房屋這么多,不怕被當做一等戶么?”
齊葉不屑的哼了一聲,“這是租來的院子,不是我的。趙兄弟,我之所以租這個地方,為的就是這一單買賣。”
趙嘉仁從容答道:“放心。等那些人來了,就知道今年的藥粉可否有效。”因為在福清已經做了測試,趙嘉仁非常有信心。
又過了一陣,去年那幾家制香行的東家與技師拎著家伙趕到。大家所圖的都是錢,也就簡單的打了個招呼。技師們隨機取樣,在屋子里面開始制香。
過了一個多時辰,試用品拿了出來。此時天色已黑,蚊蟲們非常活躍。香品一經使用,效果無需多言。
齊葉長長吁了口氣,左手輕輕拍了胸口幾下。接下來,齊葉在清爽的夜空下滿懷歡喜的問道:“諸位,若是你們不想再試這些藥粉的成色,便開價吧。”
接下來的幾日里,趙嘉仁完全在海上奔走。兩萬多斤藥粉全部賣完,讓他掙了八千貫。比預計多了許多。
齊葉還給趙嘉仁介紹了個生意,運送五千斤蚊香去泉州。齊葉很認真的看著趙嘉仁的臉色,很謹慎的說道:“趙兄弟,我知道你的船快,又是官船。幫他們運這五千斤蚊香,還能再賺兩百貫。”
趙嘉仁和錢沒有仇,他也愿意和這幫制香業者繼續合作。不說別的,幾天里面制出幾千斤蚊香,趙嘉仁現在絕對沒有這種能耐。
“如此甚好。不過我還得多等一天。”趙嘉仁答道。
“多一天,他們大概也能多制些香。”齊葉打趣的說道。
趙嘉仁先去了徐遠志的府上。徐遠志整個看起來精神抖擻,甚至有些容光煥發的意思。在散發著除蟲菊蚊香淡雅香氣的屋內,徐遠志笑道:“嘉仁,我用你的藥粉泡水洗了衣服,自己也用那水洗澡洗頭,身上果然覺得好了許多。”
趙嘉仁笑了幾聲,卻也不想解釋。在這么一個缺乏殺菌除蟲手段的時代,皇帝和普通人之間的衛生條件相差的有限。除蟲菊對于昆蟲和寄生蟲有比較強的殺傷力,除蟲菊粉末泡水用來洗衣服,洗澡,洗頭,也算是從內到外的進行一番殺滅,會覺得清爽是很自然的事情。
“徐知州。我此次來可不單是送些蚊香和藥粉,我此次來是想說上次的事情。在福州修建燈塔。一旦燈塔修成,福州船只進入就安全許多,晚上亦能近海行船。”趙嘉仁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此事我知道了。”徐遠志答道。
一看這應對,趙嘉仁就知道徐遠志其實不想做這些。修燈塔花費不小,還頗為費事。更重要的是,修燈塔并不在磨勘范圍之內。南宋上下并沒有認識到燈塔對航運的作用,徐遠志不是壞人,甚至是個有為的官員。可徐遠志也不愿意干出力不討好的事情。
確定了這點,趙嘉仁也沒有強行推自己的燈塔建議。他換了另外一個話題,“徐知州,下官想去一趟泉州。還望徐知州給開個公文。”
聽了這話,徐遠志輕笑一聲,“明日來我這里。”
有些事情大家也就心照不宣,趙嘉仁身為官員,他的船可以不收稅。但是這不等于趙嘉仁可以橫行無忌。不收稅的航行也需要合理的理由,趙嘉仁必須得找徐遠志開這個文書。見徐遠志答應下來,趙嘉仁立刻取出一個裝了一百貫交鈔的信封遞給徐遠志。徐遠志二話不講就收下了。
第二天,趙嘉仁拿到了期待的文書,然后拔錨起航。和以前一樣,趙嘉仁親自掌舵,雙桅縱帆船在逆風搶風時候表現極佳。美國五大湖以及相關河道上最多的時候跑著幾千條雙桅縱帆船。趙嘉仁就在北美近海玩過這種帆船,對于船只的性能非常有信心。
站在趙嘉仁身邊的是船廠技師謝無歡,他仔細看著旋轉的舵輪后面的木軸上沿著不同的方向纏繞和放松纜繩。又站到船尾仔細看著船舵在舵輪以及纜繩的操作下精妙的擺動。
站回到趙嘉仁身邊,謝無歡贊道:“趙官人,我平日里不愛服人,今日我得說,我真的服了。”
趙嘉仁嘲諷笑了一聲,“若是這樣就服了,大概你覺得這樣的船就是最好的船吧?”
謝無歡一愣,他沒能立刻理解趙嘉仁的意思。遲疑片刻之后,他問道:“若是有了這幾樣東西,想來所有的船也相差不多。”
趙嘉仁語氣里還是有些嘲諷,“呵呵。謝兄,我請你上船,又給你看了操舵的裝置,你不會覺得這就是我所有能耐了吧?以謝兄你的聰明,大概看了之后,也能學個八九不離十。不過謝兄真覺得靠偷師,就能造出真正的好船么?”
謝無歡方才終于明白了趙嘉仁船只的秘密,心中無比歡喜。聽了這些話,他又想起去年和趙嘉仁所說的話。那時候趙嘉仁提出想入股謝無歡現在所在的船廠。船廠廠主聽了之后當即表示反對,船主希望的是買趙嘉仁的這些技術,而不是讓趙嘉仁這個官員介入到船廠里面來。
對于廠主的擔心,謝無歡完全能理解。官員們很多時候手太狠,鳩占鵲巢的事情在大宋并不是特別罕見的事情。趙嘉仁甚至不用干掉廠主,他完全可以只用很小的代價就獲得遠多于代價的股份。
“我知道廠主信不過我,而且我也沒有空和他糾纏。這次我請謝兄上船,就是想讓謝兄看看這艘七拼八湊的船能跑到什么樣子。謝兄,如果你真的是想成為真正的造船師,想來這趟跑完,就知道該何去何從。工匠所想的不過是多賺點錢,早些不用再干活。而造船師們絕不會這么想。”趙嘉仁此次的語氣里面沒有絲毫的嘲諷,而是有種令謝無歡忍不住起敬的肅然。
沒多多久,雙桅縱帆船就駛出了閩江,駛入了大海。
在趙嘉仁的命令下,船上所有風帆全部升起。此時刮的是南風,從福州到泉州則是由北向南的路線。謝無歡就看到趙嘉仁的船吃了風,卻繼續向南快速航行,仿佛此時吹的是北風而不是南風。
一道道命令發布出去,又被水手們執行下來。謝無歡看著這艘與眾不同的船逆風高速航行,心中自然而然的就有了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