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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天旋復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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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皇帝還私下對顧秀說,若高岳能歸朝為中書侍郎最好,若高岳愿繼續坐鎮淮南,還希望他能舉薦良才。

  其實這場爭斗,從拉開帷幕到落幕,皇帝很巧妙地在大部分人面前保存了顏面。

  公認的流程是:李锜賄賂李齊運、裴延齡,得以出鎮鎮海軍,而后任期內肆意盤剝百姓、軍卒和商旅,來取悅李齊運和裴延齡,最后甚至驕狂到扣押漕船賦稅的地步,目的在王海朝等的出首狀內說得很清楚,李锜想覬覦鹽鐵轉運使的權力,盡占江淮鹽鐵茶酒之利,厚養爪牙圖謀不軌,而判度支裴延齡在朝內為里,作奸犯科,欺瞞圣主,誣陷忠良,關鍵時刻皇太子為天下計,仗義進言,圣主明察秋毫在內,而衛國公則持天子鐘鼓征伐于外,一舉打掉了以李锜、裴延齡、李齊運、李實為首的奸蠹集團,當真是大快人心!

  得到江淮財賦衣糧的神威子弟,再度精神抖擻,在冬至時為大明宮的正衙三大殿排出威武儀仗,皇帝也繼續御駕丹鳳門,群臣、外國使節、內外命婦等山呼萬歲。

  整個內亞的世界,無人懷疑大唐的盛世重新來臨。

  但內情人士明白,皇帝于此役里敗得一塌糊涂。

  因為輕率和不冷靜,皇帝冒然發起了這場戰爭,最終決定結束的卻不是他,而是高岳。

  皇帝私人的爪牙裴延齡畏罪自殺,李齊運貶死,李實長流,李锜則被押回京師客省待罪,命運也是黯淡無光。

  這次比先前播遷奉天,盧杞、趙贊、白志貞這個近侍集團被打掉還要敗得徹底。

  總言之,清算怕是才剛剛開始。

  君王的各種權力,先前有著天然的模糊性和伸縮性,現在也許有人會給它畫出個清晰的界限,就像經界法打畫田產那般。

  不久,揚州的高岳奏疏千里迢迢送到京城來。

  奏疏里高岳誠惶誠恐地向皇帝請求,原諒自己的“專伐大罪”,且表示請皇帝垂拱于禁內,因為臣隨即便要深入嶺南西道不毛之地,和杜佑一道征伐洞蠻,另外也請皇帝盡快下詔,安定宣歙、浙西和浙東三個觀察使府,讓百姓安心。

  至于宰執人選,高岳戰戰兢兢,說希望先前各色被貶官員能回復原職,邠寧保大軍的朗寧郡王吳獻甫薨去,可由范希朝接替。杜黃裳繼為中書侍郎兼判三司、關中營田使,陸贄則為門下侍郎兼京西營田水運使,韓洄則為門下侍郎兼六城代北營田水運使,另外還須得一位門下侍郎執掌銓選、貢舉和堂除(宰相有權推舉五品上到三品下的官員,是為堂除),臣覺得福建觀察使鄭絪,清正夙勉,可堪此任,陛下豈有意乎?

  皇帝如何能沒有愛賢的意思呢!

  于是皇帝親自批復,讓舍人院出制文,稱去年鹽利三百五十萬貫,留于揚州,充衛國公高岳征討嶺南西道的軍資。

  另外,白麻宣福建觀察使鄭絪啟程來京,任門下侍郎平章事。

  對于西蕃,皇帝下詔,表示贊普更替,乃邏些城的內務,大唐絕不干涉。

  由此皇帝最先喪失的,是對度支、戶部和鹽鐵三司的話事權。

  京師局勢天旋地轉時,陸贄剛剛走到襄陽和江陵間的要津,荊門。

  李吉甫在早幾日前趕上他,一路噓寒問暖,并在陸贄前稱自己抗表為您和高岳申辯,外放為道州刺史,小裴學士臨行前教唆我,要對您不利,可我絕不為此事,即便到了道州,我也會全力庇護您的。

  對此,陸贄也非常感動。

  然后數騎自京師快馬趕來的敕使,打破了平靜。

  陸贄和妻兒都異常緊張,這該不會是皇帝半路加派來索命的吧?

  “賀喜陸門郎,圣主明察,朝中奸黨一清,二度白麻宣下,請門郎回京,重入政府!”敕使喜氣洋洋地下馬,對陸贄如此說到。

  “果然如此!”李吉甫也非常高興。

  然后陸贄便撥轉了方向,上了馬。

  一下子,輪到李吉甫呆呆站在原地,他有些納悶地望著敕使,希望從敕使的眼中,得到關乎自己的好消息。

  自己這么做,付出如此大的犧牲,既然陸贄已被征回,那我也該......

  可那幾位敕使卻什么都沒說,簇擁著同樣不解回望的陸贄,往襄陽的方向馳去。

  因為裴延齡的供狀里,絲毫沒提李吉甫,沒人能證明李吉甫去道州是為了抗拒奸臣保護陸贄的,皇帝現在也不敢提。

  驛站門廳前,李吉甫愀然不樂地牽著瘦馬,看看北面,再望望道州所在的南面,直到他的妻子哇的聲哭出來,追悔莫及的李吉甫才狠狠地嘆息:

  “這次我真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難道我下半輩子,要沉淪流落在遠州邊地嘛!”

  沒辦法,第二天太陽升起后,李吉甫只能繼續往鄂岳走,準備泛舟過洞庭湖,隨后去道州。

  同樣感到命運突變的還有鄭絪。

  福建,是鄭絪第一次當藩道級別的官員,也就是后來所言的,封疆大吏。

  對于福建這八閩之地,鄭絪其實特別有感情。

  臨行前,鄭絪將觀察府中的僚佐們都召集起來,很誠懇地對他們說:“本道要走了,可遺憾的是不能看到閩地的變化。先前巡察建州,看到當地百姓沒有大片平疇耕作,便只能冒險去山上種粟,可山中多猛虎,故而只敢在樹下開粟田,在樹上構筑房屋,躲避猛獸侵害,每想到此本道心中就愁郁不已。其后本道明白,福建單靠耕織,永遠是比不過其他道的,三面又都崇山峻嶺,且無水運,靠內陸商貿也不行。所以只有兩條路可走,一個是福建多良港,福州有港,泉州剌桐有港,漳州漳浦也有港,故而可行海貿,但這數處的邸舍、公廨、碇區,和廣州、明州還有揚州比起來差距太大,故而本道有個策略,先少收舶腳錢,引得蕃船來停泊,所得的錢不征入觀察府,而是留于本地州縣建造港口,且用于造船,待到數年后港口好了,船只多了,就能開展貿易了,那樣嶺南和江淮的羹湯,我們也能喝上一口。此外便是礦坑了,銀銅鐵鉛我們這里都有,有了白金后你們得隨時關注它和銅錢的比價,低了就封閉不出,高了就兌換四境銅錢。有了錢后,便在福建五州內多建學堂,開化百姓,多給閩地培育些人才,總是有長遠好處的。此外,那高衛公征討洞蠻,會用我福建停船中轉,本道雖走,可你們不要忘記,借當地商賈多向他索取舶腳錢,勿忘勿忘!”

  鄭絪也確實是傾注心血,前前后后為福建的發展說了這么多。

  福建觀察府的僚佐們一面領受,一面納悶明明是衛國公舉薦連帥的,為何連帥毫不領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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