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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牟尼贊普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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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蜀岡子城的校場上,一群年輕的,來自于興元武道學宮的生徒,正列著隊,手持新銳的神雷火銃,輪番射擊著靶的。

  校場邊沿的彩棚下,衣裝華美的貴婦們在前列都嘰嘰喳喳地旁觀著,并隨著銃聲起伏且喝彩不已,而后列少女妝容的,顯得比較拘謹些,只是看,并不做聲,最多私下咬著耳朵低聲交談。

  自從高岳坐鎮淮南以來,揚州風防不是特別嚴格,女子同樣可以到軍營附近觀摩操練,且有意思的,對武事感興趣的女子遠比想象的要多。

  特別是在這個小校場上,因武學生徒的身份,和普通武毅軍的士卒大不相同,他們更像是軍隊里的進士秀才,不論出身,就看這體魄風貌,就是出類拔萃的。

  并且他們還懂文字、算學,精通武器,更是慢慢取代舊式的軍校階層,剛進入軍隊便有散官階,大多是有晉身的好前途的。

  此外高岳還從京師大明宮那里請來了所謂的“御軍衣格”,由皇帝親自操刀,“武道生”們頭頂遮陽幞頭,著圓立領、深青色的錦衣,為短缺胯衫,窄口小袖,且有銅肩章(普通軍卒則是銅膊箍),即兩側有縫隙恰好開到腰際,且露內里白色襯衣為裝飾,下面后擺比前擺稍微長一截,其后宛若鳥尾,下著直筒褲,小腿上系著行纏(綁腿),衣衫上還有紋繡標識,而當他們得到晉升后,可以著緋色缺胯錦衣,佩戴銀肩章時,怕是引起的歡呼尖叫又要大大勝過現在。

  云韶最近也喜歡來看武道生,她會帶著蔚如一起來,現在的蔚如已梳過上頭妝了,并著襦裙了,單獨坐在大母的旁邊,有了自己的想法。

  “你看看,這些少年多英武啊,竟兒也在興元武道學宮里呢!”每次大母看到別人家的孩子,就會想起蔚如的阿兄來。

  其實父親同樣開始在揚州設立武道學宮了,那地方蔚如也看過,懸著的匾額是四個字,“明恥教戰”。

  她還問父親,什么叫明恥教戰。

  父親回答說,前者便是叫將校軍卒們都知道榮辱是非的界限,而教戰則是要教授他們如何在戰場上殺敵和自保的本領。

  “士卒還需要自保嗎?”蔚如有些不解。

  父親便笑著給她解釋說,士卒也是父母所生,本都是良善百姓后代,可到了戰場上若不教給他們這些事,那便是坑害他們,他們一旦被坑害過,就會變得沒有是非,缺乏榮辱觀。我唐新軍和舊軍的界限便在于此,以前將帥視士卒若草芥,那士卒自然視人間萬物若仇讎,在戰場上畏敵如虎,下了戰場害人也如虎,孔子曾說過,“不教人戰,是謂棄之”,便是這個道理。

  聰敏的蔚如明白,便點點頭說,“戰場上的道理,在于個明恥教戰,也就是如何更好保全我們,更好消滅敵人。”

  父親便哈哈笑起來,說你最像你母親了,便摩挲了下她漂亮的小腦門。

  “明恥教戰的希望,就在這群武道生身上了嗎?”蔚如如此想著。

  隔著彩棚間攢動的發髻和花釵,她望見正在用鏜鈀試射火箭的這群少年,似乎對他們也有了些好感。

  另外側的江都縣廨官舍里,韓愈十分激動而開心,他看著家中的箱篋罐筐,是有衣有糧有錢有鹽,三十余口也全得溫飽,自己最大的侄子十二郎即韓老成也娶到妻子了,馬上準備考取進士,一切都很順利。韓愈至此,心想兼任個幕府推官還真是讓家境寬裕起來。

  今日恰好休沐,韓愈就喜滋滋地坐在廊下,給幾位侄兒侄女編草馬玩。

  而薛濤坐在窗牖的妝臺處,看到陽光下夫君的笑容,心里也滿是開心。

  其實夫君還不曉得,這數個月,自己化名“巫山柳”,光是寫那些文章,就得了八十多貫錢的潤筆,而今是揚州紙貴,多少閨中少婦和小娘子為了看到她的文章,不惜花兩倍乃至三倍的價錢購入。

  她之前實在不曉得,把腦中的幻想寫成文字,居然如此值錢。

  大概是我的筆,幫助許多女郎也實現了夢想吧?

  不久門扉被叩動,遞鋪送來了信件,韓愈接下來,讀完后更是高興,“孟東野和張文昌馬上要來揚州參加鄉試了!”

  現在高岳已經答應他,讓他主持淮南九州士人的鄉試,自己隨即就能幫到友人,韓愈感到格外開心。

  可就在韓愈開心的同時,軍府內坐衙的高岳也先后接到了數封信。

  有留邸官黎逢送來的。

  有知制誥劉德室、權德輿送來的。

  還有韋皋、陸贄等送來的。

  內容驚人的一致:

  邏些城的牟尼贊普,忽然就不明不白地死掉了,西蕃那邊報喪的使節已經到了長安西渭橋處。

  “這......”行軍司馬顧秀接過了高岳遞來的信紙。

  “聽說,牟尼贊普一年內,三次召集貴族,下決心推行均貧富的法令。現在他薨去了,大概率是被對此不滿的大臣給暗殺掉了。”高岳如此說到。

  “均貧富?”顧秀也不是特別能相信自己耳朵。

  要是真的如此,這贊普該說他淳樸好呢,還是太沉溺于自己妄想好呢?

  “西蕃的革新,不會有成功的希望。”高岳而后又補充了定論,“馬上整個高原的內亂,怕是要前后相繼了。”

  “那對我唐的朝政會有什么影響。”

  “現在應該由它去亂,不過涼州的牟迪贊普很可能要以此為借口,向我唐借兵,扶持他回高原繼承贊普的寶座了。”高岳做出的是這個預料,然后他對顧秀說,我們武毅軍的部署不要變更,繼續以征南為第一目標。

  “可鎮海軍李锜,還是拒絕向我們提供船只。”顧秀很惱怒地說。

  “這位是在做什么,仗著背后有誰撐腰!”高岳的語氣已經很不友善。

  他先前給出過李锜多行不義必自斃,不義不昵厚將崩的評價。

  可在顧秀的描述下,他明白李锜的背后,是判度支裴延齡、殿中監李齊運,外加嗣道王李實這群人時,就對顧秀說:“這個鎮海軍節度使李锜,怕是馬上會用西蕃贊普死的事做文章,拉扯我的后腿,也該到解決他們的時候。”

  顧秀表示,早就等你下這個決心了。

  只不過,“圣主那邊?”

  “圣主但安心坐大明宮中,外事我會替他處理好的。”私下地,高岳對顧秀直接這樣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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