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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黃白二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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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張延賞就將腦袋轉向了繩床上的皇帝,喋喋不休。

  這對他而言,是挺反常的行為。

  皇帝很耐心地聽完了宰相張延賞對“平涼筑城”計劃的反對意見,心中想:不管你如何,朕是要妥協的,蝗災朕要救,平涼便隨老韓他們去折騰吧,至于你張延賞,現在就給你個臺階好了,大家各取所需。

  而后直接對韓滉、李泌發問:“平涼筑城前,可否由韓卿、李卿督運錢糧來京畿,緩解蝗災?不然筑城計劃必然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這下韓滉答應得異常干脆:他當即表態說,江淮地區的斛斗米隨即送至京師來,第一批六十萬石,二十日內定會送到東渭橋的轉運院,另外他還愿拿四十萬貫錢來,充當國家從三川買米的腳力錢、和糴錢。

  按照韓滉的規劃——東南送六十萬石米,三川除去斛斗米外,再額外征購五十萬石米,再加上西北營田的巡院米,足夠京畿軍民渡過難關的。

  “陛下,臣愿再進十萬貫錢,用作‘捉蝗錢’。”

  “捉蝗錢?”皇帝不明所以。

  韓滉微微一笑,說光是救濟糧食可不行,還要滅掉蝗蟲,馬上京畿不問成人抑或婦孺,只能滅殺蝗蟲一斗者,給錢十文,軍卒也可以。

  “善,善!”皇帝覺得這很好玩,更重要的是韓滉和李泌松口,他心里的石頭終于能落地。

  小延英殿的這次召對,自然以韓滉的大獲全勝而告終。

  當場韓滉就推選宣武軍節度使劉玄佐兼任新的涇原行營節度使,準備來年春,就至平涼營城。

  相傳韓滉為了爭取劉玄佐的支持,私下塞給他二十萬貫。

  劉玄佐又遣厚禮給老上司李勉,故而李勉也運作起來。

  當韓滉返歸京城里自己的宅邸后,望著堂內堆積如山的各路請托信件,而自己帶來的楷書手,秋冬季節還揮汗如雨地應付回信,案幾中間擱著一大盆面做的漿糊,用于封皮的,已然見底。

  “別回了!”他不耐煩地說到,“這群庸才,只知道攀結,休要廢我家宅之紙。”

  隨后他摸著胡須,說了句:“鷙鳥累百,不如一鶚。”隨后喚來名心腹家奴,交待你馬上去見李散騎(李泌),就說如此如此。

  數日后,大明宮的蓬萊殿苑林當中,一群宣徽院的中官低聲嘰嘰喳喳,躲在山石和月窗后,說著“你們瞧你們瞧,圣人來啦!”

  只見亭榭前飛下道瀑布,隆隆作響,李適在前,李泌在后,君臣有說有笑的,沿著曲廊在散心,也在討論朝政。

  “有兩位圣人呢!”其中一名中官見到李泌的神仙風采,不由得輕嘆著。

  “打嘴。”另外名中官急忙捂住這位的口。

  可一名年長的卻會意笑起來,說到“兩位圣人也沒說錯,一位是黃圣人,一位是白圣人。”

  果然,皇帝身著赤黃袍,頭戴金冠,而李泌則身著白麻道袍,頭戴星冠,可不是一黃一白二位圣人嘛!

  “先生,朕自繼位來,所用宰執為數不少,可最近朕才想起,他們說話風格,由朕看來,感受各不相同。”

  “愿聞其詳。”

  “常袞說話過于苛細,崔佑甫說話過于剛直,楊炎說話過于狂傲,有時朕和他們說話,受不了是常有的事。”

  至于劉晏、顏真卿、蕭昕等這些已離開相位,但還活著的,及蕭復、張延賞等這群正在干著宰相的,皇帝就很聰明地不加以評價了。

  李泌淡淡一笑,說:“那陛下最喜歡聽誰說話?”

  “盧杞啊,他為相時,朕在殿內與他哪怕相談竟日,也如沐春風,絲毫不覺得累。”

  “哼,又來這套,你對盧子良那諂媚奸臣還念念不忘啊!說這些話,就是想盡一切辦法,要把盧杞重新塞回來當宰相。”李泌心中埋怨了這句,可他身為修道之人,自然懂得“以柔克剛”的道理,便對李適說到:“盧杞為相不過兩年,卻幾乎傾覆整個天下,所以有人說他是大大的奸臣,對此臣了解不深,不敢斷言。”

  雖然不能明說,可皇帝還是有點不高興,就對李泌說:“先生不要聽風就是雨,那群大臣盡說盧杞之奸,可朕怎么卻絲毫不覺得他的奸回呢?”

  這下便是足智多謀如李泌你,也不好回答了吧!

  你若說盧杞是奸臣,那就是不給朕面子,等于罵朕是昏君。

  你若說自己也只是道聽途說,那朕恰好順水推舟,把盧杞給......

  誰想李泌卻皺著眉頭,一本正經地說,“有可能是這樣的,盧杞此人之奸,如水般柔而無形,無所不至,以至于陛下根本就不知他是奸的。臣泌聽說,奸臣之奸,讓人主不能察覺其奸,才是大奸。”

  “呃......”皇帝有點詞窮。

  “陛下,盧杞當政不過兩年耳,卻有河朔叛逆、長武師變、播遷奉天諸般災禍結連,不管盧杞是否奸佞,陛下已流他去了吉州,那全天下人便都知曉,這些惡是盧杞所作的,如陛下忽然又將他給召回,委以重任,那天下人豈不是......”

  “先生勿言,朕已知曉!”皇帝微笑著擦了下汗珠,表示可以轉移到下個話題,“對了,朕還覺得,有一個人說話好聽。”

  “哦?”李泌繼續淡然。

  此刻,跟在身后伴侍的翰林學士們,包括衛次公、鄭絪、陸贄、于公異等,都不由得豎起耳朵來。

  “興元少尹高岳啊!你看他那日在延英殿中一番話語,既說動了韓太沖,又打消了朕的顧慮,別人都道他是能言善辯,又怎知他在各地營田營城,精研地圖韜略的辛苦呢。”皇帝抄著手,不緊不慢。

  鄭絪臉都氣紫了,心中快速地說“陛下為什么你喜歡說話的,都是些奸到人主不能察覺其奸的奸臣啊!”

  可接下來李泌卻閉上眼睛,長長地頷首,對皇帝說:“韋皋、高岳都可委以方鎮重任,昔日戎夷蠻僚多叛,多因地方節帥橫暴貪婪所致,國家應該少用武人,多用韋、高這樣的能文能武的忠臣,安撫人心,推行王道。”

  鄭絪差點沒被曲廊下的石板給絆倒,“喂,你剛才不是說,什么奸如流水般柔而無形的,怎么一轉眼到了高三這家伙身上就徹底逆轉了?”

  “朕想以韋皋為淮南節度使,以高岳為漢中五州都防御團練觀察使,可否?”皇帝還是說出這個想法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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