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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皇城宣慰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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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岳在紅芍小亭的陂塘旁立下自己營幕,但他卻不讓任何僚佐參與到“皇城宣慰”的事務里來,屆時只讓觀軍容使霍忠唐,和霍帶來的數名筆吏在場。

  隨后長安城也出現了十分怪異的局面。

  三原和富平地帶,段秀實、崔寧和渾瑊和李懷光連日苦戰。

  光泰門外,李晟的神策軍行營抵近至灞橋處,暫時處于總攻前的靜默。

  而長安城南面的啟夏門和東面的延興門處,和其外的圍城營地保持了有節制的暢通:每日都有人在此兩門出入京師內外,涇原叛軍有所阻攔,打竇翻墻者便不絕,都要前往長樂坡白草軍營地,要見皇城宣慰使高岳。

  對此,三川行營副元帥賈耽是不聞不問。

  表面上,皇帝李適使用的是攻心策略。

  他聽取了高岳先前的翦除兩翼、攻心中央的方案。

  可對高岳來說,考驗恰恰在此。

  先是來了城中至德女冠的觀主,雖則有些年紀,可豐韻猶存,足見年輕時也是個風流美人,待到入席后,見高岳身后站著的,是個身著紫衣的中官,心想只需討好高岳就行,于是聲音千嬌百媚,稱自己名曰宋之璇,曾與那些大詩人、高僧密切往來過,還和薛瑤英有過交情(畢竟薛瑤英在至德女冠里掛名過)。

  聽她套完近乎后,高岳便很客氣地詢問她,煉師辛苦至此,所為何事呢?

  宋之璇對高岳是眼波流轉,而后就垂泣說到,叛軍入城后,她被脅迫去參與筵席,寫了幾首應酬的詩歌,嚶嚶嚶......

  “弱質之流,受到如此逼迫,也是正常的,請安心,岳必然原原本本呈給圣主。“高岳實則在內心嘆口氣,隨后請宋煉師寫下述狀交上來。

  結果等宋之璇的述狀呈上后,高岳見文狀邊還貼著碧色紙箋。

  其上用柔媚的字跡寫著首小詩:

  命嘯無人嘯,

  含嬌何處嬌?

  徘徊花上月,

  空度可憐宵。

  這分明是首向自己薦枕席的艷詩,高岳抬起頭來,正色和宋煉師對視,只是說請煉師回去。

  宋之璇還待說什么,高岳在席位上將手抬高,于是宋煉師只能悵然離去。

  等到宋煉師離去后,高岳將那方寫著詩的碧箋揭下,投入到燃著火的杯盂中。

  “三兄......”旁邊的霍忠唐訝嘆道。

  “七郎,給宋煉師留下點最后的尊嚴吧!”高岳嘆息。

  旋即,來到的是西明寺的僧侶,這群人在高岳前是痛哭流涕,說叛軍占據長安城后,寺中的叛逆法堅和尚,協助叛黨造大云梁,攻圣駕所在的奉天城,絕非西明寺本意,西明寺上下,是絕對忠于皇室朝廷的。

  言畢,為首的僧侶便交給高岳、霍忠唐各自個匣子。

  高岳打開匣子,內里光氣撲面而來。

  合上匣子后,高岳便退還給了西明寺僧侶,并告誡他們:“西明寺,在先睿文圣武皇帝(代宗)御天下時,可是被欽定為護國之寺,每年布施的米糧錢帛不曉得有多少。而今出了這種事,真的是,唉!”

  僧侶們趕緊不住叩首,請求宣慰使網開一面。

  高岳便指著旁邊的霍忠唐,對僧侶們說,這位才是圣主的敕使,有想法可以對他說。

  當即西明寺僧侶們就表態,愿意將寺廟里的珍寶全都拿出,合計十萬貫,進獻給圣主,此外寺廟還有幾乎半坊大小的“普通院”(寺廟構筑的屋舍,可以讓俗人入住),也愿意交給官市。隨后僧侶就將產業的各項文簿,顫抖著交到霍的手中。

  霍哪里敢自專,又把文簿交到高岳手里。

  高岳稍微看了下,就瞧出了門道來,厲聲叱問西明寺道,爾寺里所獻之物,為何銅器銅錢如此多?

  這下子僧侶們慌了,又雨點般叩首。

  高岳稱,先皇帝和當今圣主,三令五申,嚴禁達官貴人、道觀、寺廟私藏超過限度的銅錢(防備錢荒),熔錢為器更是犯禁的行為。

  “求宣慰使盤桓!”

  高岳便讓西明寺將所藏的錢和銅器全都交出給朝廷,一文不留。

  這下西明寺的僧侶們是慘到了極點。

  可他們還不知道的是,這位緋衣銀魚的高少尹,在剛剛及第后就敲詐過西明寺二百貫,可現在他勒令西明寺交出來的錢財,已然有二十萬貫。

  送走西明寺后,高岳疲累地端起茶來,啜飲了幾口,對霍忠唐訴苦說,“宣慰使難為啊......”

  “三兄,怕是真難的還在后面。”霍忠唐話中有話。

  高岳凝住了眉眼,他當然明白霍的潛臺詞。

  下一輪來的是平康坊都知,北里的楊妙兒和中曲的楚娘都來了,稱叛軍入城后,曾經讓偽京兆尹和金吾,行牒文讓平康坊的女子前去陪酒,她們被迫無奈,曾有屈從,來此向宣慰使求情。

  “可有刺探到叛黨情報,哪些人附逆的?”高岳當然有心要幫楊都知,便急忙問道。

  于是高岳就讓楊妙兒和楚娘,寫了份具體的述狀,將席間觀察到的,叛黨都有哪些人,都接受過哪些偽職,記錄得清清楚楚。

  “你們......沒和叛黨有什么詩歌往來吧?”高岳清楚,吟詩就等于是留下罪證,將來是要負責的。

  楊妙兒和楚娘急忙搖頭。

  高岳便輕松下來,說平康坊的姊妹我是肯定要還恩的,昔日岳寒末時,曾得到過諸位的幫襯,這輩子不敢忘記。

  楚娘當即伏低感動大哭,稱高少尹不計較前嫌,這份胸襟讓她羞慚欲死。

  “這是什么話。”高岳言畢,便取出份經卷來,親自交到楊都知和楚娘的手里。

  兩人一看,是《觀無量壽經》。

  “此后多多反復吟誦,劫難自然不會近爾等之身。”高岳和顏悅色地說到。

  送走平康坊代表后,各附逆的官僚,派遣來說項的奴仆更是不計其數,有送錢的,有送寶的,有送別業田莊的,還有要送女兒給皇城宣慰使當小妾的,高岳一一秉公加以處理,絕無私相授受。

  這時候,立在旁側的霍忠唐暗暗贊許。

  這下他回去,方便對陛下交待了。

  入夜后,長樂坡營地篝火閃耀,樹林里的飛鳥鳴叫著,相與飛還。

  可高岳則更打起精神來,他知道白日里的,都是些蝦米角色,真正關鍵人物,要到這時候才能登場。

  果然,戌時和亥時相交時刻,幾名軍卒押著名穿著青衣的男子入帳幕。

  “蘇執事,好久不見。”高岳還沒等對方開口,便如此說道。

  那男子急忙對自己再拜。

  此人,正是朱泚的心腹家奴,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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