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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常朝欲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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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佑甫的奏疏里說,貓捉老鼠乃是它的天性和本職,如果貓鼠同乳,象征的不是祥瑞,乃是五行失序的災異,和官賊同窩是一個性質。

  結果代宗李豫鬧得個大寫的尷尬,這場祥瑞鬧劇草草收場。

  常袞也非常惱火,再加上后來兩人又因代宗駕崩后大臣的守喪問題爭執激烈,已達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李適一采用常袞的“服喪二十七日”的方案,常袞便趁機上奏疏猛烈抨擊崔佑甫“率情變禮”,崔佑甫遂被貶為河南少尹。

  次日,于普德驛分別后,崔佑甫繼續朝東行,向洛陽前進。

  而高岳和陸贄則回到御史臺,詳詳細細地對該日總掌憲臺的中丞竇參匯報了虢州官莊貪瀆的情況。

  “果然動山岳、震州縣,二位此行獲益良多。”竇參隨后又問高岳、陸贄,“憲臺故例,如御史彈人,先要關白院長,如得同意,又要在彈狀上署名。二位如何,敢不敢在彈狀上寫上你們的名字?”

  高岳與陸贄互相對視下,接著朗聲對竇參說到,“鴻臚水官莊貪墨陛下錢財是鐵鑄的實情,如何不敢署名?”

  “好!”竇參胡須抖動,手指指住高岳和陸贄,“現在可去察院關白朱院長。”說完,便提筆來,在彈狀上畫押。

  察院本廳內,朱敖面無表情地將陸贄所寫的彈狀細細瀏覽一遍,確鑿無疑后,也提筆畫押,接著用手將其卷起交還陸贄,再看看二位年輕的里行,朗聲道“我已知曉,現在就可將彈狀送到大明宮中丞院里,由崔中丞畫押,明日你倆于朝會時仗彈!”

  仗彈?

  高岳和陸贄還是微微驚愕下。

  所謂的仗彈,便是在皇帝坐朝時,當著全體朝班的面,宣讀彈狀,可仗彈的對象通常為五品上的京官,并且一般是臺院侍御史去做的:他們都是六品官,論資歷和威勢都要比我和陸贄兩位九品里行強多了(高岳和陸贄都是員外官,故而品秩還在九品內)。

  看到他面露難色,朱敖笑笑,“怎么,害怕了?認為察院八品官不好仗彈衣衫朱紫的內侍,如此的話二位還入察院作甚,不如求個畿縣冷曹縣尉,去游山玩水更好。”

  “院長不必激將,我和高侍御仗彈便是。”陸贄雖話音綿軟,但關鍵時刻還是夠強硬。

  御史臺對面就是秘書省的衙署,御史臺獨開北門,而秘書省則和其他皇城官署一樣開的是南門,這就讓兩座衙署恰好隔著道街門對門。

  中午時分過后,校書郎鄭絪細心地將書笥、食盒都器物給收拾好,起身準備出署歸家——現在校書郎俸祿微博,每月六貫錢,所以他還在安邑坊元法寺里寄宿,并認真準備來年的制科考試。

  待到他走到門廳時,卻發覺竇申和另外位校書郎黎逢都面帶笑容,拱手站立著,好像在等候自己:竇申認為鄭絪是滎陽鄭氏的后裔,又是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所以在秘書省內對他禮敬有加,希望將來在仕途上互相援引。

  而黎逢雖然是大歷十二年的狀頭,卻是個沒主見的,事事都跟在竇喜鵲的屁股后面。

  待到鄭絪走近,竇申便準備開口,邀請他去曲江那邊的亭子歡宴聚會。

  “阿......”后面那個“兄”還沒鉆出來,鄭絪便淡淡地對他拱下手,就一襲青衫昂然離去。

  扔下還半開著嘴巴的竇申和黎逢呆在原地,好生無趣。

  結果鄭絪剛走出秘書省,就見到對面高岳和陸贄并肩走出憲臺北門,沒看到自己,又腳步匆匆地向皇城東走去,邊走還邊低聲交談著,好像很熟悉的模樣。

  “這高三,和嘉興陸敬輿去了虢州一趟,就變得這么熟稔!”看著高岳急速離去的背影,鄭絪大為不屑。

  大明宮中丞院內,崔寬也在彈狀上畫押,接著對高岳說,“逸崧啊,你來得正巧,給你與阿霓治宅的事一直沒時間細談......”

  陸贄知崔中丞是高岳的叔岳丈,談的又是私事,便攜帶奏事彈狀先行告辭離去。

  中丞院和舍人院間的墻壁下,“叔岳丈。”

  “哎,不用拘禮,在這里和在家一樣,直接叫我從父就行。”

  “從父。”高岳只能改口。

  接下來崔寬根本沒和他談宅第的事,而是神色嚴肅地對高岳說,“你自虢州回來,應該知道崔貽孫被貶去河南府的事。”

  “是的從父。”

  “昨日,汾陽王府有名虞侯來升平坊找我。”

  高岳一愣——他以前從蕭乂口中得知,我岳丈和叔岳丈所代表的“衛州崔氏”(也叫升平坊崔氏),和汾陽王府素來不和啊。

  但很快崔寬就繼續對高岳說如此如此,又說你馬上要如何如何。

  高岳聽著聽著,心中恍然,不由得愈發佩服汾陽王郭子儀來,這位能屹立數十年而不倒不是沒有理由的:目光深邃不說,還有化敵為友的魅力,立場更是穩中有變,還能越變越穩,實乃我學習的楷模。

  這次他對我臨時受詔命出刺虢州的事,不但洞若觀火,還做出了最佳的選擇,能讓他汾陽王府泥不沾身的選擇。

  畢竟韓王傅吳仲孺是他女婿,他得做出點什么,讓吳仲孺和韓王切割開來。

  “只是,常袞啊,你馬上就要結束了.......”高岳聽完叔岳父的話后,望著大明宮舍人院鄰靠的宰相政事堂,不由得慨嘆起來,“之前害我覆試,削我的廚錢,飛堂牒要禁我和阿霓的婚,又廢我在涇州的營田計劃(最可恨),這筆賬得一起算,好好地算算。如今就讓我踩著你,在百仞之梯上再登一階!”

  大歷十四年,閏五月十九日,凌晨時分,五更不到。

  升平坊崔寬宅邸內,云韶細心地幫著丈夫前前后后整頓著官服,窗牖外已是火把晃動,光不斷閃過,把影子拉得來來去去,此日正是常朝之時,也是高岳第一次參加常朝。

  原本他當集賢院正字時,是不能參加常朝的,因為他不在常參官范疇,但現在不同,他是監察御史,而監察御史雖然品秩很低,但卻是皇帝的耳目,故而朝廷典儀里明確規定,可參加常朝的常參官包括“京司五品以上職事官,八品以上供奉官,員外郎,監察御史,太常博士。”

  所以不但御史臺的侍御史、殿中侍御史這群“八品以上供奉官”能參與,他這個監察御史也赫然在列。

  “崧卿,那帶補丁的青衫不穿了。”

  “嗯,不穿了,今日要仗彈三人,衣衫帶補丁不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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