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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閑窗聊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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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勞逸崧了!”會食完畢,丁澤、王紆、盧士閱等其他的校正,嘻嘻哈哈地離開集賢院,去曲江那邊玩去了。徐浩年老望重,皇帝許可他在大明宮城內座輿,一晃一晃地走了。最后判知院事的陳京交待番事宜后,也結束視事歸宅去了。

  而集賢院的書手、裝書、通典等,也紛紛“下班”。偌大的院落里,便只剩下高岳一人。

  “也罷也罷。恰好還準備給云韶小娘子行卷來著,這漫漫下午和夜晚,就假公濟私下吧!”高岳計較已定,便靜心坐在西外院的房間中,自雜庫里摸出公家的紙墨,于卷首寫下“少陵笑笑生”這個筆名后,一邊凝思一邊書寫。

  春日午后長長,整個大明宮除去少部分當直或常參的官員外,其他人都陸續離去,變得特別安靜。

  “郡主,郡主......”殿中省和宣政殿正衙間的小巷內,霍競良滿面大汗,跟在左顧右盼的唐安身后,而此刻唐安則穿著窄袖五彩繒衣,內青單衣,頭戴黑軟帽,束緊身腰帶,假扮為少陽院的宦官判司,走得是大搖大擺,“您這身裝束,要是被少陽院使見到,上奏到陛下那里去,連皇太子殿下都要受牽連啊!”

  雖然唐朝設置東宮宮城,但而今太子其實并不居于那里,而是被皇帝強制性地安排在宣政殿西面的少陽院中,這樣等于把太子和東宮官屬給分離開,方便皇帝對太子的監視,并且太子被一再嚴令不得干預政事:故而先前李括和唐安這對父女倆出宮,身著黃衫,是假扮為出來采辦的宮市小宦官的,怎么說也冒著一定風險的,先前去西明寺供奉琉璃佛骨,也是和政治無關的事,李豫才放心讓他前往的。

  這唐安郡主,這時也和父母等一家人居于少陽院中,等同于半囚禁,時間久了難免無聊氣悶。

  所以唐安絲毫不把霍競良的建議放在心上,反倒回頭訓斥他說:“你懂得什么?我知道,你是那十王宅使霍忠翼安插在少陽院內,監視家君的,想要告密便去告吧,本郡主不在乎。”

  “豈敢豈敢......”

  “那就好你聽著,本郡主這次出來,是要去集賢院的。”

  那霍競良都要哭出來,“莫不是去找高正字?”

  “沒錯,瞧瞧他當直不當直。若是當直的話,哼哼,就巧了,家君恰好要搜括他的策論,那就讓本郡主鞭策鞭策,讓他盡快把槐北錄——”

  “槐北錄?”霍競良急忙問到,不是說好了要去搜括策論的嗎?

  “哦,槐北錄是給我專閱的。”

  原來,之前在西明寺遇到夏課的宋濟時,唐安還對高岳的文章不屑一顧,可后來李適特意托人搜羅了些高岳文章,唐安好奇也看了看名聲最大的槐北錄,結果卻一發不可收拾,中了毒......

  雖然口頭堅決不認可高岳,但這段時間呆在少陽院看不到槐北錄第八編的唐安,卻心如貓抓,這不剛剛聽說高岳被授予正字的九品官后,就要來索取了。

  挨著光順門下的宮墻走著,轉彎到集賢院對面的待制院,霍競良先跑到院門前看下,見沒有那些一臉正經的大臣在內,便安下心來,對著靠在墻角的郡主擺擺手,唐安高興地吐吐舌頭,然后聳著肩膀踮著腳,和霍競良一道,躡手躡腳,飄到了集賢院的門前。

  “拿出通籍寓直簿來,奉少陽院使之命,來為太子殿下取書。”霍競良裝模作樣地立在背著手的唐安前,對門吏通報道。

  門吏哪敢怠慢,便說今日是高岳高正字當直。

  “咳咳,果然被欺負了吧?活該。”唐安用小拳頭在鼻尖下輕咳兩下,心中想到。

  接著二位便直入集賢院,繞過雜果樹叢,來到西外院的后墻下,一處窗牖一處窗牖挨個靠過來。

  “高正字,高......”終于在第七處窗牖下,霍發覺了窗戶邊寫作的高岳,不由得低聲喊出來,卻被唐安一把捂住嘴。

  唐安湊著窗戶格柵往里面望去,只見高岳身著裁剪合體的青衫,端坐在蒲團上,旁邊香爐輕煙繚繞,正皺著眉提著筆,在書卷上一筆一劃,奮筆疾書著,筆尖和麻紙發出的輕微莎莎聲,反倒更加顯得西外院周圍的靜謐。

  見到這風儀,唐安有些呆了,她的眼眸在春日陽光下泛出了繽紛的彩色,一閃一閃的......

  “郡主,郡主,快去索槐北錄啊!”霍競良嘴被捂住,手卻比劃個不停。

  結果就在唐安準備起身時,西外院那邊的軒廊居然傳來了說話聲和腳步聲,有人來了!

  “吔?”唐安和霍競良急忙跑開,可唐安還是發出了聲訝嘆。

  正在靜心寫作的高岳便抬頭,循聲望去,但見窗牖邊人影一閃,剛準備追出去時,卻見有兩人自門廊踏入,有說有笑。

  難得在這午后,還有人會來拜訪只有他一人當直的集賢院來取閱書籍。

  高岳便作罷不追,站起身來,迎接這二位。

  “是寓直的小友啊,這身青衫,不知是校書,抑或是正字呢?”這二位當先的一位,胖大身材,目光炯炯,聲氣十足,高岳一瞧,對方身著紫衣佩金魚,便抬手作揖。

  而其后的那位更是奇,行走在這大明宮內,卻一身素白羽衣,下著麻鞋,雙眼長單,面容清瘦,就是個終南山的道士模樣,和那豪商蕭乂雖衣飾相同,但蕭乂卻遮掩不住滿身的銅臭氣,這位倒自骨子里沁著冰心玉潔的氣度。

  “集賢院正字,高岳。”

  聽到高岳自報身份后,那紫衫的大官爽朗地說,“哦,聽說過你,也是平判入等而釋褐的對否?”

  “正是!”

  接著那紫衫大官便說,那我倆可算是先后輩的關系,接著就自我介紹說,“湖州刺史顏真卿,可不是開元二十四年第一個平選登科的嗎?”

  顏,顏真卿!

  薛瑤英說得沒錯,這位是唐朝第一個平判入等的,現在可是三朝元老啊!

  而顏真卿即刻介紹旁邊的這位羽衣道士說,“這位是李少源,食三品祿的江南西道判官。”

  李少源,不正是信奉道學的李泌嗎?

  這二位入京來,又來我這集賢院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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