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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夏課新立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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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公,恩公。”就在高岳判斷不定時,光泰門處蔡佛奴喊著他的名字跑出來,此刻佛奴已換上了神策軍士的黑袍,飛奔到高岳前噗通聲拜倒在地,連連叩首。

  高岳見他成功脫險,也是非常欣喜,趕緊把他扶起,“阿姨和住住呢?”

  “入營后就遇見李合川郡王,他聽說俺是高三鼓舉薦來的,便對俺說他十分敬仰高三鼓(李晟素來敬畏文士)的名聲,當即就給了俺‘神策長上’的職務,每月十貫俸料錢,而后俺老母和住住隨營住在光泰門下,可和掖庭女子一道為軍士洗濯縫補,每月也能尋得三五貫錢。恩公大德,佛奴沒齒不忘,待到軍營休沐的日子,俺就去升道坊去孝敬侍奉您!”

  “好,好,這樣便好。”高岳也安心下來。

  回勝業坊的路上,高岳喜形于色,一旁跟著的吳彩鸞望望他,接著用肘拐拐他,“唉,若是哪日小婦也遇到棘手事,逸崧你會不會像對佛奴那樣幫小婦呢?”

  “這話說的,我在這里表個態——等到我考中功名有錢了,先幫煉師將欠勝業寺質庫的八十貫給還上,然后煉師住在哪,晚生都替你購置個宅邸,還要替你......”

  聽到這句,吳彩鸞臉色一變,急忙舉手制止,表示自己不愿意再往下談了。

  接著彩鸞看著皇城空中浮動的云,意味深長地說了句,“小婦早晚還是要回鐘陵老家的......”

  自勝業寺寫經坊和彩鸞道別后,又過了半月,高岳背著行李,連帶彩鸞送給自己的那卷墓志拓本,乘著下午煦暖的日頭,一鼓作氣喜滋滋,直到了升道坊北曲的五架房。

  升道坊的北曲,和龍花寺相差不遠,曲江也正是由此處發端的,悠長的水道潺潺,兩側林蔭繁密,直流到敦化坊那邊,再和引入的終南山之水合流,形成偌大的湖面。

  五架房的外墻處,站滿前來祝賀的國子監學官、生徒和周圍數坊的鄰居,自從擊登聞鼓之事后,高岳可成了國子監的救星,王監司、夏侯知館和蘇博士都來了:王監司和夏侯知館送來了杌子、書案和些許麥面,而蘇博士則將最后珍藏的文選和藝文類聚也送給高岳,說辭藻的原型典故都在里面,“逸崧啊,來年可一定要及第啊,一旦你及第,咱們國子監翻身的日子就到來了。”

  王監司和夏侯知館都連連點頭,表示同意,一起寄予殷切的希望。

  高岳便走進了這五架房,其外面的墻垣圍出個很大的院子,其后又依托這中央的五架房,修筑起了一排循墻屋舍,權作韜奮棚溫課生徒們的給房:大歷十二年國子監解送進士科三十人,無一考中,除去死掉的張譚外還剩二十九人,而來年即大歷十三年國子監又要新解送二十人參加進士科考試,故而加一起共四十九人,其中有五人要被特別選出,歸京兆府解送。

  這循墻的屋舍所修耗費從何而來,王監司悄悄告訴高岳:最近圣主天子,叫升平公主拆了兩座脂粉硙和一座新購入的水硙,而后公主的阿翁(公公)汾陽王也不得不把自己名下的兩座私硙拆掉,天子說親仁坊郭家這次犧牲太大,先前汾陽王許諾捐給國子監的五千貫錢,酌情縮到一千二百貫即可,天子再從私藏里掏出八百貫來補足——而王監司體恤韜奮棚,在這筆錢里悄悄勻出數十貫錢來,修起了這排循墻給房。

  “多謝監司。”這次就連衛次公也大為感動。

  王監司更加激動,他死死握住高岳和衛次公的手,一再念叨,“來年你們可一定要及第啊,一定要啊!”

  五架房中堂前,在眾人喝彩里,懸起了一面匾額,上面寫著蘇博士親筆的四個遒勁大字,寄托整個國子監對韜奮棚的熱忱希望:

  “韜奮奏凱”。

  兩側門柱也各有行文字,一行為“生之好閑耽逸者出”,一行為“士之弘毅堅忍者入”。

  龍花寺的比丘尼們,捧著寺廟里的盆栽綠植陸續走入來,要將其免費送給五架房的韜奮棚,一下子房間庭院翠綠環繞,生機勃勃。

  五架房的地板上,左右兩行,各排好了茵席、杌子和書案,四十多名生徒都統一身著青灰色深衣,發髻上折,入座其中。

  最西側環繞著八面素色屏風,內里兩座香案,還有面坐席,為講師們面向生徒們論經說難之所。

  這次講師,高岳決定分為常住和延聘二類,常住的就是劉德室、衛次公,和同樣較為擅長詩賦雜文的黃順,他們自己給生徒授課,互通有無;而延聘的則暫時是蘇博士,不定期(主要看蘇博士何時去曲江撈魚順便來)給生徒授學。

  待到高岳走入到屏風間的席位上時,錄事劉德室給他一張韜奮棚夏課格。

  其實就是課程表。

  高岳一看,皺著眉說不行。

  原來劉德室用的這個夏課格,還是照搬國子監的那套。國子監的課程高岳認為簡直松弛得不像話,就是上午抄抄經文,下午臨摹臨摹隸書、楷書之類,“這樣根本沒法子和崇弘二館及各地鄉貢舉子競爭!”

  言畢,高岳便將夏課格換了張紙,熟稔地打上烏絲欄,而后用小楷寫了張新的夏課格,并當眾給所有在棚的生徒朗聲閱讀出來:

  卯時二刻,生徒皆起床;

  卯時三刻,每房除留一人掃除外,其余諸人皆在院子內集合;

  卯時最后一刻前,全體生徒食朝食(早餐);

  辰時起至辰時終,括寫經文;

  巳時起至巳時終,寫雜文詩賦;

  午時,食午飯畢,午休就寢;

  未時起至未時終,習時務策,習書判;

  申時起至申時終,全棚自升道坊、敦化坊、通濟坊,沿曲江齊走(集體跑步),再至延興門歸,全程七里半;

  酉時前四刻,擊鐵鉦聚晚食,沐浴;

  酉時后四刻至戌時始終,自由溫課,或臨習小楷;

  亥時前四刻,靜坐吐納,后四刻全部就寢。

  以一旬(十日)為一程,學九日,休一日,但休一日不準去酒坊旗亭,不準去各坊娼門,不準無所事事,不準游手好閑,違反三次定逐出韜奮棚五架房:這一日,或郊外射箭,或游賞名勝,或寺院聚會,由棚內三官合議,具體安排。

  聽完高岳所寫的夏課格,在場的衛次公、劉德室在內的所有生徒,都仰起脖子倒吸口冷氣——這到底是哪門子嚴苛的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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