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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七寶瑪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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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季能贊美竇申年輕有為,能去畿縣美原當縣尉,一旦秩滿免不得要回京來當監察御史,接下來就要去尚書省當郎官,早晚當歷諸省登臺閣,前程不可限量。

  而竇申則夸獎元季能不由科場,直接當上羨煞士子們的校書郎,起家如此清貴,不久后必為中書舍人。

  互吹完后,樂工、娼妓、幫閑們便一起鼓掌喝彩,袁州婆趁機問“不知這中書舍人是做什么的?”

  竇申表情恭敬得夸張,“中書舍人,掌知制誥,撰王言,畫五花判,政令莫不出自其手,人都說是半步宰相,意思是差半步即能登頂為人臣之魁。”

  “原來是半個宰相,早晚豈不成整個宰相!”席間人都表情夸張,口舌嘖嘖,來滿足元季能的虛榮心。

  “更為厲害的是,皇上倚重,特下令舍人可分政事堂宰相的會食,宰相吃什么,他們就吃什么。”竇申繼續吹噓到。

  “那元校書豈不是馬上就能和元中郎父子同在政事堂會食?榮耀啊,開元年間有三戟崔家,不久后就得有同食元家榮耀啊。”有人好像發現了什么,驚訝地大叫起來。

  高岳在旁邊,聽得渾身肉麻。

  “哎,諸位有所不知,據我所知,中書舍人名義雖說分政事堂的食,可實則和宰相所食并不同庖。”元季能笑著糾正說,“因那宰相的食,豈是福薄的平常人可分的?傳說有前宰相在政事堂會食,親弟弟來探望,于是便一起吃了餐,你們猜如何?他弟弟吃完后,回去后就中風而卒,正是可嘆可憐。”

  眾人先是喬模喬樣地咋呼起來,“可兄弟不比父子啊!”席間不知何人又恭維了這句,心領神會的元季能和竇申立刻都哈哈大笑起來。

  突然,竇申的目光惡狠狠移往并未作聲的高岳身上,接著說道,“高郎君你若不小心,吃了政事堂會食里的一根魚刺,怕不是直接腸穿肚爛?”

  笑聲里,大伙頓時將目光轉到了高岳的身上,高岳頓覺無數根魚刺飛來扎在心上,竇申的話很明顯是在挑釁高岳:和我倆比起來,你將來注定就是個福薄祿淺的命。

  這場面嚇得王團團低頭不敢作聲,她明白元季能的父親是當朝三品宰相,竇申的叔父是當朝四品御史中丞,他倆嘲笑高岳這個太學生,簡直是天經地義的。

  高岳的小暴脾氣上來,沒想到在這個時代也有如此多的勢利眼!但他轉念一想,封建王朝可不就是這樣?自己找不出什么實際的駁論,可也不能讓對方小覷。

  于是高岳悠悠地回了句,“莫欺少年窮啊!”

  高岳說這話是有底氣的,畢竟我是全國最高學府國子監的學生。

  接著整個筵席都呆住了,人們似乎在品咂著高岳的這句驚世駭俗的言論,元季能的表情尤其嚴肅起來。

  空氣凝固了大約幾秒,元季能的臉突然綻開,和竇申及在場所有人(除去王團團)都更加放肆地爆笑起來,“這位高郎君真是快人,莫不是還活在夢里?”元季能的眼淚都飆出來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對竇申問到。

  “長安米貴,再過一年半載他便說不出這話來,和那劉德室一樣。”

  “區區太學生,還要靠百官勻出俸料錢來養著,口氣倒是不小。”

  “行了行了,別敗酒興,蘇五奴叫你家娘子來唱<踏搖娘來!”竇申說完,皺著眉看著長案,說到“袁州婆你好歹也是北里數一數二的富戶,怎飲酒的器皿如此寒酸?”

  元季能當即從仆人那里,取來了雕刻華美的金杯,砰砰砰一溜擺在案上,“存一,用我的杯子來吃,莫要嫌棄。”

  鑲銀金杯,在燭火照耀下一片璀璨迷離,貴氣頓生,眾人無不羨慕喝彩。

  尤其是元家公子手中的那個七寶瑪瑙杯,更是流光溢彩,就連高岳都看得目不轉睛。

  這杯子,元季能說是他父親的至愛之物,本是西域更遠處的大食國所產,貢獻給當朝圣主的,又轉賜到他父親的手中。

  這時歌聲突然從帷幕后傳出,高岳只聽到聲“苦也!”

  眾人便大笑著,拍著手掌,跺著腳應和歌聲喊到,“踏謠,和來!”

  里面又傳來聲“何來與這冤家結為夫婦?”

  眾人就邊喝酒,邊笑著繼續打拍子應道,“踏謠娘苦,和來!”

  接著名涂脂抹粉的婦人走了出來,想必便是那蘇五奴的妻子,走到名賓客前就唱一句,句句不斷,人們應和也不斷,這便是踏謠。

  高岳聽著,似乎每句都是在埋怨自己丈夫,有的是說丈夫長得如何丑,有的是說丈夫如何家暴自己的,還有的甚至論及床笫之事,還伴隨各種動作,就有些不堪入耳目了。

  “唉,看來這古代的歌謠,比現在還庸俗。”高岳在案上敲著手指說到。

  踏搖娘唱完之后,眾人便又開始行酒令,元季能喊了句“口”。

  那楚娘便快捷地對了句“恰似無梁斗。”

  斗,是盛米的器具,口的形狀與其類似,這便是對酒令了。

  元季能哈哈笑著,摸著楚娘的臉頰,竇申也不以為意。

  接著竇申行了個“川”字。

  眾人都對不上,于是紛紛罰酒。

  直傳到高岳前,王團團悄聲提醒道,“川,郎君您就對‘直如堂上椽’。”

  于是高岳很快就對了出來,眾人齊齊點頭。

  燭火下,竇申見是王團團在幫忙,不由得懷恨在心。

  還沒等他想出什么促狹的招數來,高岳忽然又補充了句,“竇郎君出這個川字出得好,諸位見它三筆如堂上椽,可惜起手那根是歪的。”

  所有人先是愣了會兒,接著轟然大悟,不少娼妓和樂工都別過臉去忍俊不禁。

  “川”字起手那筆確實是歪的,若比作堂上椽的話,實則在嘲諷元季能和竇申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膏粱子弟。

  元季能勃然作色,剛要摔掉自己手中的七寶瑪瑙金杯發難,那邊竇申不動聲色地摁住他的手,“元校書,席間都是風雅之士,不須和高岳一般計較,俗話說的好,嘲士嘲妓——看我的。”

  接著竇申就高聲說道,“逸崧果然好文采好口才,不如我們以他身邊作伴的王團團為題,各自吟誦首詩如何?”

  聽到這話,王團團嚇得是渾身榖栗,就像頭待宰的羔羊,終于刀還是殺在她的脖子上了。

  本身在循墻曲里討生活就已夠艱難的,現在還要遭受這群貴公子的嘲弄和踐踏。

  “哎,你?”還沒等高岳拉住她,王團團就自榻上躍起,不及穿鞋子,咕咚聲跪在竇申和元季能的面前,不住叩首,哀求他們不要寫詩嘲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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