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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瓊漿玉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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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衍亢正式住進了石頭小洋樓。

  他被安置在了二樓窗戶向西的那個一居室里。

  雖有西曬,朝向算不得好,可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因為小洋樓朝向最好的房間本是洪壽承居住過的套房。

  外間窗戶向東,臥室向南。

  而洪衍武為了他的父親,已經把這個套間按照當年的樣子盡量做了復原。

  客廳墻上照樣掛了一張洪壽承和曾婉華的合影。

  這樣一來,當洪祿承來到小洋樓,便大可以去里面坐上一坐,以慰思念親人之苦。

  洪衍亢總不好糟蹋了洪衍武的這份孝心,把三叔的房間給占了呀。

  至于其余房間,當屬那帶閣樓的一居朝向最好。

  可洪衍文一家人又早一步住了進去。

  而且他們的小女兒洪銖還特別喜歡在閣樓上玩。

  所以哪怕洪衍文主動相讓,洪衍亢也不能奪人之美啊。

  這樣他也就只能從其余空著的兩間房里挑選了一個。

  不過實話實說,這間房也有一個獨到的好處。

  那就是帶了一個足足十幾米長的曲尺形的陽臺呢。

  陽臺的花柱像珍珠串一般,新奇別致。

  窗戶又是一排水紋花飾的百葉窗,窗上還有綠色的遮陽棚。

  這里的傍晚,夕陽西下的景色非常的美。

  如果這個時候能咂著冰凍啤酒,坐在陽臺上,是很享受的事。

  況且洪衍武給二層樓的房間都安裝了空調,且有獨立的衛生間。

  哪怕真是最熱的時分,有了這些現代化設施的幫助,也并不真的難過。

  再說了,住了這許多天,洪衍亢又何嘗有過呆呆的悶在家中的時候啊?

  他的兄弟姐妹們都是不惜請假,輪流來陪他。

  熱情親切的帶他去看這個,他曾經一度熟悉,如今卻又被時光沖刷得分外陌生的京城。

  像6月18日,洪衍亢就在洪衍文的陪伴下看了故宮,逛了中山公園。

  中午坐在“來今雨軒”的大樹下吃了“冬菜包子”,晚上還去了王府井吃“萃華樓”。

  6月19日,則換了洪衍爭帶他去逛“北海”、“景山”、“什剎海”。

  午飯他們是“仿膳飯莊”吃的。

  哥兒倆沒少聊兒時逛荷花市場、北海劃船的往事。

  晚上又去了前門大街吃“都一處”的燒麥。

  那也是他們少年時,經常一起去光顧的館子。

  6月20日,因為疲倦,洪衍亢決定暫歇一天。

  但晚上,他又禁不住洪衍文和許崇婭的盛情相邀。

  隨他們一家三口,去了南河沿兒的“歐美同學會”參加“民促會”舉辦的餐會。

  不但吃了頓正宗西餐,結識了不少同是香港回京的“民促會”親屬,還票了一晚上的戲。

  他扮花臉唱了一出《二進宮》,獲得了不少掌聲,很是過了一回癮。

  但令他吃驚的,倒是福儒里引他找到洪家門上的老蘇帶著妻子也來了。

  而且老蘇的夫人還是京劇名角。

  演繹的一段兒《鎖麟囊》和《賣水》,都是極高水準的。

  讓洪衍亢聽得如癡如醉。

  他認為整個香港也找不到這樣高水平的嗓子。

  跟著到了6月21日呢,又輪到了洪衍武和陳力泉登門來了。

  一大清早的,他們倆就要開車帶洪衍亢去頤和園。

  只是當天天氣很熱,接連幾天出行,洪衍亢又玩得累了,實在不想再去那么遠的地方。

  于是他就跟洪衍武說,只想逛逛家門口的“大柵欄”。

  結果他可沒想到,本打著省時省力之舉,卻反而變得更加興師動眾。

  因為洪衍武一個電話,就叫來了三輛人力三輪,拉著他們出門,是一通海逛啊。

  而不得不說,洪衍武也是真會安排。

  才讓這本應平平淡淡的一天成了最有意思的一天。

  早上第一站,洪衍武就先帶洪衍亢去了“步瀛齋”買舒服可腳的布鞋。

  接著又去“瑞蚨祥”買清爽寬松的夏布衣裳,“盛錫福”買了個大草帽。

  使得洪衍亢徹底擺脫了西服革履的桎梏,才又帶著他開始逛街。

  而且不光是逛,也買,也吃,也玩。

  像國營食品店里先拎一籠鮮龍眼,買了兩瓶秋梨膏,兩包椒鹽瓜子兒。

  跟著到了“精明眼鏡店”又買了幾副墨鏡。

  隨后“齊仁堂”里再弄了點防暑的藿香正氣水和老虎油。

  一不留神,瞅見了“正明齋”恢復了老字號。

  又進去買了點綠豆糕和玫瑰餅。

  然后哥兒仨,路邊煙攤兒花錢買了兩包“大前門”。

  每人都叼著煙卷兒帶上墨鏡重上人力車。

  就跟過去的偵緝隊出動似的,奔了大觀樓電影院。

  等看過一場港人內地探親主題的電影《似水流年》之后,也就到了午飯的時間。

  恰巧小吃“爆肚馮”剛剛恢復了老字號重張。

  哥兒仨要了十個燒餅,蘑菇頭、肚仁兒,散丹各一盤兒正好大快朵頤。

  只是大概中午醬料吃多了,下午再逛逛珠寶市街,沒多久就叫上了渴。

  這也好辦。

  在洪衍武的帶領下,仨人有坐著三輪車去了天橋兒。

  在一個老年人聚堆兒的簡易茶室里,他們美美兒的要了一壺茶,聽上了京城的琴書和京韻大鼓。

  等憋不住了,一個半小時過去,去廁所滋了一泡尿,也就又有點餓了。

  沒別的,仨人進了小吃店,一人來了一盤子蒜汁兒灌腸。

  而就這個時候,洪衍亢似乎聞到了京城特有的一股子餿味兒,更是食指大動。

  有點迫不及待的連連追問“有豆汁兒嗎?”

  結果運氣爆棚,還真喝到了這夢寐以求的敗火特飲。

  他把剩下的五碗全包圓兒了,抄起來當水喝,“噸噸噸”,就跟武松喝酒似的一氣兒灌下了肚兒。

  然后抹著嘴巴,用最好的詞兒來夸,“夠餿的啊,過癮!”。

  這一下,別說把店里的伙計們樂壞了,直伸大拇指,贊一句“是原汁兒原味的爺們!”

  也把洪衍武和陳力泉都看傻了。

  因為實話實說,其實這家店賣的豆汁兒真不算好的。

  真要好的,有名氣的,都得擎早兒來,到中午之前肯定就賣光了。

  既然能剩下,那就說明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而且到了這會兒絕對的大晚集,無論苤藍絲,還是焦圈都沒有。

  誰能想到就這樣白嘴兒,洪衍亢仰脖兒就能灌了下去呢?

  所以這只能說是鄉愁拿人。

  哪怕這幾碗豆汁兒味道實在是不夠出類拔萃,又沒有配菜。

  但因為多年沒嘗到過了,這已然成了一種攝魄鉤魂的念想兒。

  只要是正經的豆汁兒,那喝在洪衍亢的嘴里,就是堪比瓊漿玉液啊。

  這真沒轍,豆汁兒這東西要么喝不了,要么便嗜之如命,經年不忘。

  洪衍亢這樣的表現并不算奇特的。

  洪衍武前世的經歷讓他知道,許多京城人去了海外,往往最惦記的家鄉飲食,還就是這口。

  這么一比,倒是顯得喝不了這口兒的洪衍武不像個京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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