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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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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振民左前方幾米遠就是仨小崽兒,他最先到位。

  不過他現在的臉色可有些發白,完全沒有了剛才行動時的灑脫。要不說事與愿違呢,越怕什么越來什么。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事到臨頭,他還偏偏就緊張起來。

  其實他已經參與過好幾次抓捕了,可從沒像現在這么鬧心過。這都是因為他對洪衍武的安排,心里沒底。

  雖然只是仨半大小子,可再怎么說也是仨人啊?他過去一聲吼,真能拍唬住他們么?能像洪衍武說的那么順利?他們要反抗怎么辦?就憑他手里的一副銬子,真吃不住勁兒。

  這時,趙振民又記起了秦所長評價他抓捕動作的話。大意是說他練得還行,可是容易緊張,一緊張他就動作變形,身體會很僵硬,不容易控制罪犯。

  一想到這個,他更含糊了,腿肚子都有點轉筋朝前了。

  要說同樣的工作,還真是有的人適合,有的人就不適合。膽小的和性子慢的人都不適合當警察,因為警察抓捕需要勇氣與爆發力,即使再危險,電光石火的瞬間也能沖得上去。像趙振民這樣,就差那么點兒意思。可邢正義則完全相反。他脾氣火爆,膽大包天,這種時刻反倒覺得異常刺激。

  在這片川流不息的人流中,邢正義現在就站在距尤三背后幾米遠的地方。最奇妙的是,他知道尤三,尤三卻不知道他,這就跟捉迷藏似的。不過他也清楚,只要這層薄得不能再薄的窗戶紙一捅破,馬上就得見勝負。難怪秦所長說,抓賊就是瞬間的精彩。也難怪許多老警們都說“抓佛爺”特刺激,這種活兒只要想想就覺得讓人過癮。就為這個,他也得感謝洪衍武。今天要不是有這小子,他就跟尤三錯過去了。

  邢正義面對尤三的背影,又悄悄舔了下嘴唇。

  毫無疑問,只要能抓住尤三,將徹底粉碎田連長的圈套。不僅能替秦所長和參加抓捕的同志們洗清恥辱。而且從此以后,還將永遠堵住“悠忽兒”和“壞水兒”的嘴,讓他們再也說不出半句小瞧公校畢業生的話來。可如果拿不下來,他不僅會離開摯愛的工作崗位,就連人民警察的臉面也會讓他丟光。所以無論如何,這一次他也不能失敗。

  待會一過去先亮明身份,震懾的同時就先把尤三的雙手控制住,盡快拷上銬子。絕不能讓他反應過來把身上的贓物扔了……

  邢正義忍不住又默誦了一遍早已設計好的抓捕步驟和注意要點。他對尤三不敢輕視,這小子中午能脫逃,既有巧合和運氣的問題,可也說明比猴都精。他絕不允許自己在最后關頭掉鏈子。

  解氣的時候總算到了。

  邢正義把右手伸進了后腰衣服里,按在了冰冷的手銬上。他又深吸一口氣,開始緩慢舉步,來完成擠到尤三身邊的最后幾步路。

  在擁擠的人流里,這最后幾十秒鐘最難熬。

  一步,兩步,三步,就快了,好了,伸手!

  邢正義的眼神在瞬間變得熱灼,右手已經掏出手銬,左手也馬上就要抓到尤三的手臂,可就在這關鍵時候,竟突然有了新的變化……

  要想說清這個意外的發生,還要回到五分鐘前。

  那個時候,在圍觀的人群里,人們仍舊腦袋挨腦袋盯著地上神秘詩詞,像看天書一樣冥思苦想地琢磨著。

  地上的白色的字跡并不漂亮,甚至有些潦草。要說這詩,其實內容也很普通,題為《踏春》,也沒用什么晦澀的生字偏字,每個字都可以分辨的很清楚。

  具體的內容為:

  尤三沒聞花,踏枝傷恨低,邀聞踏石碎,踏石達春綠。踏石綠,踏石透綠,尤三濕透達春綠。

  人群最里面,離詩最近的地方,有位頭發花白,帶著眼鏡,像個知識分子的人,正研究得起勁。他手扶著眼鏡對這首詩看了一遍又一遍,還總自言自語。

  “這看上去應該是首寫野外踏春的詩詞,可卻句句含義不明,既不壓韻也不通順啊?這首詩的內容到底是什么意思?書寫者的目的到底何在?究竟是不是在映射什么政治動向呢?”

  知識分子苦思良久,可惜仍然無解,只好沮喪搖搖頭。隨后,他開始改變方式,逐字逐句琢磨起詩意,并搖頭晃腦地念了起來。

  “嗯,踏枝傷恨低……這是恨誰呢?邀聞踏石碎……氣勢倒很霸道嘛。可語意莫測,著實不明啊?神秘,太神秘了。”

  他正兀自感嘆著,忽然就聽旁邊有個人驚呼起來。“噢,我明白了,這不是罵人的話嗎?”

  這個聲音可大大出人意料。圍觀的人們一下都把目光專注到了這個說話的人身上,一時間,就連人群的嘈雜也跟著停止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被寸頭下了貨,卻還不自知的中年干部。在眾人注目中,他臉上全是發現了秘密的興奮,隨后他就洋洋得意地高聲朗誦起來,為大家揭破了詩中的“奧妙”。

  “尤三沒文化,他智商很低,要問他是誰?他是大蠢驢。他是驢,他是頭驢,尤三是頭大蠢驢呀~”

  當中年干部剛念了兩句的時候,知識份子就已經醒悟。他推著眼鏡,忍不住搖頭嘆氣。“要是這樣,這首詩的名字明明就是《他蠢》嘛。怎么有人這么無聊,這簡直是在愚弄群眾嘛。低級趣味。”

  而圍觀的人們在聽中年干部念到一半時,也都明白了。誰都想不到,這首詩詞竟然是用這么粗淺的諧音匯成的一首罵人順口溜兒。

  真是太簡單了,也真是太粗俗了。

  而在一番恍然的哈哈大笑之后,人們很快又都轟然吵吵起來,幸災樂禍的聲音著實不少。

  “哈哈,誰是尤三?夠缺心眼的嘿,讓人罵了都不知道……”

  “有意思。寫詩的主兒也夠孫子的,寫在這兒,得讓多少人跟他一起罵這尤三啊……”

  “要我說,要長成個包子樣兒就別埋怨有狗追。弄不好這尤三真干什么缺德事兒了……”

  就在這片熱烈至極的喧鬧聲中,忽然,一個萬分激動的罵聲,極不和諧地響起。只見人群的外圍一陣騷亂,一個精壯漢子嘴里怒喝著,不管不顧地沖了進來。

  闖進人群的這個人,只認準了中年干部,上去一把就薅住了中年干部的脖領子。緊接著,他就帶著憤憤不平的情緒破口大罵,吐沫星子直噴在了中年干部的臉上。

  “你大爺的。敢罵老子?老子就是尤三……”

  一聽來人報出身份,中年干部可嚇壞了,往后直掙蹦,還一個勁兒擺手,“你跟我急什么?詩又不是我寫的……”

  可惜這種解釋全然無用,這個自稱尤三的人根本不聽,反倒更加惱羞成怒。他齜著牙,瞪著眼,恨不得馬上就要掄胳膊了。

  而中年干部剛才的自得,也已徹底消失不見。如今的他完全陷入了本能反應,只是面帶倉惶大聲驚呼,一心想要從尤三的手里掙脫。

  圍觀的人們面對此情景,全都感到匪夷所思又驚訝至極。不少人又開始議論著說嘴。

  “真奇了嘿,剛念完詩,居然就把正主兒招出來了?”

  “這小子就是尤三嗎?罵的就是他?”

  “喲嗬,原來就長了這么個德行,還難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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