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
不對勁。
在踏入方城的那一瞬間,白起便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那仿佛是一種深夜踏入山林后被野獸所頂上的感覺,仿佛從哪里有一雙雙眼睛在窺視他。
城內有魏軍!
魏內必然潛伏有魏軍!
白起的直覺只這樣告訴他,因此他才會叫麾下的兵將們提高警惕,且仔細搜查城內每一座建筑。
此時,走在身旁的副將季泓說道:“白帥,時辰不早了,您找個地方先歇息吧。”
聽聞此言,白起微微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這座城內肯定潛伏著數量不明的魏軍,且這些魏軍多半正準備著伺機偷襲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他怎么能夠安心入睡?
“不必,我就在這里等仲胥等人的消息吧。”
隨口說了一句,白起推門走向最近的那間民居。
臨進門時,他忽然停下腳步,微皺著眉頭看向堆放在這間民居門側的那一堆木柴與茅草。
在凝視了那堆木柴與茅草片刻后,白起好似想到了什么,伸手拿過身邊近衛手中的火把,朝著漆黑的遠處街道照了照。
依稀可見,他方才走過來的這條街道,在兩側的民居或建筑旁,時不時地就有一堆木柴,數量頗為可觀,就仿佛方城提前砍伐了附近一帶的林木,提早為過冬做好了準備。
“白帥?”
有身旁的近衛不解地看著白起的舉動:“您在看什么?”
“那些柴木堆……”
白起指了指那些柴木堆,沒有細做解釋。
這讓他身旁的那些近衛們會錯了意,一個個頗為高興地說道:“哈哈,魏軍非但送我軍一座城邑,還送了充足了柴火。……我想這些柴火原本應該是魏軍準備過冬時用的,卻不曾想最終便宜了咱們。”
看了一眼那名近衛,白起沒有多說什么,邁步走入那間民居,雙手枕著腦袋躺在草榻上,仔細回想著方才他進城后的見聞。
當他再次回想起方才那名近衛對魏軍的嘲笑聲,他心中卻忍不住冷笑起來。
便宜?
白起由衷覺得,這名近衛顯然是過于盲目樂觀了,以至于都忘了他們此刻面對的是誰。
那是蒙仲!
論用兵、計謀絲毫不在他白起之下的蒙仲!
白送他秦軍一座城邑,讓他秦軍能以此過冬?還順帶著替他秦軍準備好了足夠過冬的柴火?你確定那蒙仲是魏國的將軍而不是咱秦國派去的奸細么?
但事實卻是,那蒙仲確確實實白白送了他秦軍一座城池,還附帶贈送了一城的柴火儲備——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莫非他欲趁我軍不備,于城內放火燒我大軍?
閉著雙目,白起暗暗想道。
這是可以分析出來的。
首先,那蒙仲絕對不會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白送他秦軍一座城邑不算還附帶贈送充足的柴木,就仿佛是在明知他秦軍缺少御寒冬衣的情況下,故意送一大堆木柴給他們。
既然如此,城內肯定潛伏有魏軍,但考慮到他秦軍派出的細作,曾親眼看到方城魏軍的主力撤往陽關,且方才昭雎與他前后派軍隊到城內簡單搜查了一番,卻并未找到任何魏軍的蹤跡,這就說明潛伏在城內的魏軍人數不會太多,甚至可能只有寥寥幾百人左右。
這寥寥幾百名魏軍,自然是不足以偷襲他此刻麾下七萬余秦楚聯軍的,除非采用奇謀,而這個奇謀,白起覺得十有八九就是火攻之計。
是的,故意將一座完好無損的方城拱手相讓,還附帶充足的柴火,其目的就是為了引誘他秦楚聯軍進駐方城,然后趁他聯軍不備,伺機在城內放火,借機給他秦軍聯軍造成重創——在白起看來,這顯然就是那蒙仲的陰謀。
至于為何選擇在夜里,白起認為只是利于魏軍在城內躲藏。
……等等,這么想的話,那家伙豈非是故意將其撤兵的行蹤暴露在我軍派出的細作面前?
仔細想了想,白起覺得自己的猜測大有可能。
哼!蒙仲啊蒙仲,你可真是太小瞧我白起了……區區火攻之計,你以為我不能識破么?
白起心中暗暗冷笑著。
但旋即,他仍微微皺起了眉頭。
的確,蒙仲的詭計已經被他識破,但如何應對,這卻讓白起陷入了猶豫。
說到最好的方法,莫過于此刻下令聯軍退出方城,這樣無論那蒙仲有什么陰謀,都無法得以施展——最壞的結果,也無非就是潛伏在城內的魏軍見沒有機會偷襲他們,在天亮前放火離去,絲毫不能影響到他秦楚聯軍。
唯一的問題是,此刻冬季即將臨近,而他秦楚聯軍卻被魏軍燒掉了一大批寶貴的輜重與糧草,他們迫切需要可以遮風擋雪的駐扎地,也急需一批木柴留待過冬時使用,而這座由魏軍拱手相讓的方城,儼然就是最佳的選擇。
他秦楚聯軍,需要這座方城內的建筑,也需要城內所儲備的柴火。
想到這里,白起不禁有些猶豫。
理智告訴他,他必須做點什么,否則潛伏在城內的魏軍必然會想方設法在城內點燃大火,放火燒死他七萬余聯軍,但若是即刻撤兵,這豈非是變相告訴了那些潛伏在城內的魏軍,使這些人意識到其詭計已被識破。
在這種情況下,按照正常思路,那些魏軍肯定會放火點燃城內的木柴。
那么,有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那就是提前找出潛伏在城內的魏軍士卒,將其全部殺死,只要除掉了蒙仲設下的這支奇兵,蒙仲的火攻之計就無法順利施行,方城以及方城內充足的木柴儲備,就會徹底歸他秦楚聯軍所有。
倘若順利的話,白起甚至還可以寫信去嘲笑一下那蒙仲。
想到這里,白起立刻派人請來副將季泓。
片刻后,季泓邁步走入這間民居,見白起正坐在草榻旁沉思,便抱拳輕聲喚道:“白帥,您派人喚末將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只見白起點了點頭,問道:“城內的搜查結果如何?”
季泓搖了搖頭:“至今為止,并無發現城內有魏軍的蹤跡。”
“這樣……”白起聞言沉吟了一下,沉聲說道:“那蒙仲的詭計,我大概已猜到了幾分……”說著,他便將他的判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季泓,只聽得季泓面色連連變幻。
只見季泓急聲說道:“果真?城內果真潛伏著一支魏軍?”
“十有八九了。”白起點點頭,旋即吩咐季泓道:“此事莫要聲張,我不希望軍中士卒因此陷入恐慌。……據我估測,潛伏在城內的魏軍人數不會太多,充其量幾百人,否則早已被我秦楚兩國的軍卒發現。這樣,你今晚加派人手,于城內各處巡衛,待等到天亮之后,我會叫全軍于城內嚴加搜查……”
的確,再過幾個時辰天色便會大亮,到時候就更容易搜查到魏軍的奇兵,只要魏軍確實有一支奇兵潛伏在城內。
“喏。”
季泓抱拳離去,只留下白起獨自一人躺在屋內的草榻上。
此刻的他,無心睡眠。
他在賭,賭這場博弈,他與蒙仲究竟誰能笑到最后。
倘若他賭贏了,他就真正得到了一座網完好無損的方城與城內充足的木柴儲備,這對于剛剛失去了一大批輜重的秦軍而言非常關鍵。
并且在他看來,蒙仲此刻多半并不知曉他已識破了其詭計,因此他白起的勝面其實很大。
但問題是,倘若他賭輸了……
這后果也很嚴重。
……楚軍那邊就算了,或者我應該將我麾下一半的兵力部署在城外?
白起皺著眉頭想道。
不過他也知道,若此刻他下令讓麾下一半的軍卒出城,夜宿荒野,那些不明究竟的士卒肯定會有所抱怨,畢竟城外的夜里還是很寒冷的,且他秦軍又沒有足夠的冬衣。
而就在他這般思忖的時候,他忽然聽到屋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這讓他面色微微一變。
難道潛伏在城內的魏軍開始行動了?這怎么可能?
驚疑之余,白起立刻邁步走出屋外,一邊向守在屋外的近衛詢問情況,一邊四下眺望。
此時他忽然看到,方城的東北側好似隱隱傳來了火光。
“只有東北側?”
暗自嘀咕了一句,白起臉上的驚容稍稍褪去了幾分,覺得事情可能不像他所想的那般。
果然,片刻后就有士卒前來向他稟報:“啟稟白帥,城外有魏軍用火矢朝城內射擊……”
“城外?”
白起聞言嘀咕了一句,旋即皺著眉頭問道:“可曾派人出城追擊?”
“不曾。”那名前來報訊的士卒搖了搖頭,繼而便解釋道:“在城外騷擾的,皆是騎兵,是故仲胥將軍并未派兵追擊。”
“騎兵啊……”
想到蒙仲麾下的方城騎兵,白起還是覺得有些頭疼。
此刻的他稍稍有些后悔,畢竟若他當初不曾派胡郁率領那兩千騎兵繞上蔡前往偷襲葉邑的后方,此時不就能將那些騎兵派出去,驅趕那些方城騎兵了么?
不過細細一想,白起倒也釋然了,畢竟別看這會兒是他頭疼,再過幾日,待胡郁率領那兩千騎兵抵達了葉邑一帶,恐怕就得輪到那蒙仲為此頭疼了。
相比較此事,白起更加在意那些方城騎兵的舉動。
這些方城騎兵的出現,使他愈發肯定,蒙仲故意退守陽關,就是為了誘他秦楚聯軍來到方城,以便于用火攻之計對他聯軍造成重創,否則那些方城騎兵又豈會出現在這里,朝著城內射箭?——明擺著對方已經得知他秦楚聯軍進了城。
問題是,這些方城騎兵的來意是什么呢?
難道蒙仲準備讓這些騎兵射出的火矢來點燃城內的建筑?
輕笑一聲,白起將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拋之腦后。
平心而論,用火矢點燃城內的建筑,在城內引起火勢,這不是辦不到,但需要消耗大量的箭矢,這有工夫,還不如派一隊奇兵潛伏在城內,這比在城外隔著城墻放火矢有效多了。
但有些出乎白起意料的是,城外那支方城騎兵似乎與他們較上了勁,在方城的東北側放了幾撥火矢后,又跑到方城的東南側,再次朝城內射出一支支火矢。
隨后,又跑到了方城的西南側……
這些魏軍騎兵連番在城外射箭,著實是讓城內的秦楚聯軍不勝其煩。
“著火了,著火了。”
“快救火!”
“快快快!”
見城內的建筑有幾處被從城外射入的火矢引燃,不計其數的秦楚兩軍士卒來回奔走,或脫下身上的甲胄來回拍打,或在城內尋找水缸、河渠,取水救火。
而此時在一間民居的地窖內,蒙仲正盤腿坐在地上,閉目養神。
而他在身邊,則有約二十幾名魏卒,一個個秉著呼吸,神色有些緊張。
因為從方才起,他們就聽到了翻箱倒柜的聲音,好似有秦卒正在這間屋內搜查。
忽然,上方傳來了幾句對話。
“你……你等在這里做什么?”
“我等奉孟軼將軍之命,在這一帶搜查魏軍的蹤跡……”
“哦,快幫我找找,這間屋內有沒有木盆、木桶之類的?”
“怎么了?”
“城內起火了,正忙著救火呢,你們幾個也先別找什么魏卒了,趕緊幫忙救火。那些該死的方城騎兵一刻也不讓咱們消停,時不時就朝城內射幾支火矢……快快快。”
隨著一陣腳步聲由近及遠離去,地窖中正在閉目養神的蒙仲,忽然睜開了眼睛,壓低聲音吩咐道:“行動。”
聽聞此言,當即有有幾名魏卒小心翼翼地頂起地窖入口的蓋板,謹慎地朝著四下看了看,見屋內漆黑一片,顯然那些秦卒已經離去。
見此,他們迅速從地窖里爬了出來,其中亦包括蒙仲,在從地窖里爬出來的第一時刻,便走到屋門旁,微微開啟一線,窺視著屋外的街道。
而與此同時,其余屋內的魏卒,則有兩人立刻從懷中取出火舌子,在吹燃了火舌子后,點燃了擺放在屋內的一堆柴火。
只見那堆柴火也不知怎么著,仿佛是經過了連日的暴曬,簡直是一點就燃。
回頭看到這一幕,蒙仲這才朝身邊的魏卒們招招手,旋即小心打開屋門,帶著那一隊魏卒們迅速走出屋外,旋即隨手關上了屋門。
走出屋外,走過拐角,迎面就有一隊秦卒注意到了他們,為首的秦軍隊率喝道:“喂,你等……你等還在這里做什么?”
蒙仲低了低頭,模仿著秦國的口音含糊其辭地說道:“孟、孟軼將軍命我等搜查潛伏在城內的魏卒……”
那名秦軍隊率一聽,雖覺得蒙仲的口音有些奇怪,但也沒有細想,沉聲說道:“先不急著搜查魏卒,你們幾個立刻去找木盆、木桶,取水救火……”
隨后,那名隊率又罵罵咧咧地說了幾句,蒙仲不是聽得很明白。
但這已經足夠了。
蒙仲立刻帶著身后那隊魏卒離開了。
何以那些秦卒竟沒有發現蒙仲等人的身份呢,其實很簡單,只因為蒙仲等人身上穿著秦卒的甲胄罷了。
片刻之后,蒙仲與他率領的那隊魏卒,便從附近的民宅中找到了一些木盆、木桶。
當路過他們藏身的那間民居時,此刻那間民居已經熊熊燒了起來,這讓當時聞訊而來的十幾名秦卒大感驚愕。
“這間屋子怎么會燒起來?”
“會不會是方城騎兵的火矢射到了這邊?”
“你這蠢材,那些火矢能射到這邊么?!……有奸細!這附近有魏軍的奸細!”
“奸細?在哪?”
“那些奸細在哪?”
就當那這十幾名秦卒四下尋找著放火的兇手時,蒙仲帶著他身后那隊魏兵,抱著木盆、木桶從這些人身邊快步走過。
只見這些秦卒轉頭看了一眼蒙仲等人,便立刻就將目光投向了別處。
“總之,快救火吧!另外,立刻派人向將軍們稟報,就說魏軍的奸細已在城內開始放火!”
“喏!”
聽著身背后傳來的聲音,蒙仲嘴角微微揚起幾分笑意。
在接下來的時間內,他們時而與附近的秦卒們一同協力救火,可在趁人不備的情況下,卻又趁機點燃了其他的屋宅,或者是他們事先準備的柴薪。
不光是蒙仲,似蒙虎、華虎、穆武、蒙遂等人,此刻皆扮作秦軍與楚軍,在城內做著相同的勾當。
這就使得城內雖有不計其數的的秦楚士卒在奮力救火,但城內的火勢卻非但絲毫不減,反而逐漸加劇,再加上夜風的吹拂,一下子就蔓延開來。
而此時,白起亦收到了相關的消息。
其實根本無需秦卒前來稟報,白起就已經從城內的火勢判斷出了當前的形勢。
此時他也終于明白,朝城內射火矢的那些方城騎兵,其主要目的是為了制造混亂,轉移他城內秦軍聯軍的視線,使潛伏在城內的魏軍奇兵有趁機放火的機會。
問題是,他已命季泓派人在城內大街小巷皆部署巡邏的衛士,那些魏卒是怎么才能從那些巡衛的眼皮底下,一次又一次地在城內點火?
忽然,白起想到了一件事。
記得昨晚他帶兵來到方城時,他曾在城外看到了他秦軍士卒的尸體,當時有好些秦卒皆被剝去了甲胄、被拾走了兵器,本來白起還沒有細想,只當是方城缺少武器與裝備,畢竟方城在今年年初至今,擴征了將近四萬人,當然缺少武器與甲胄。
可結合眼下的情況再一想,白起哪里還會不明白那些魏軍士卒究竟耍了什么花招?
該死的!蒙仲那混賬,竟叫其麾下魏軍假扮我秦卒!
終于想通了緣由,白起恨恨地咬了咬牙。
而就在這時,他身背后的街道轉角,走出一隊端著幾只瓦罐的秦卒,為首那名手舉火把的隊率,在看到白起的背影時稍微愣了一下,但旋即,他便彎下腰,用手中的火把點燃的沿街的兩堆柴薪。
“喂!你在做什么?!”
早有白起身旁的近衛注意到了這隊秦卒,原本還不覺得怎樣,卻駭然那隊秦卒為首的隊率,竟用手中的火把點燃了堆積在路邊的柴薪,這讓他們意識到了不對勁。
聽到身邊近衛的怒斥,白起猛然回頭,皺著眉頭看向那名隊率,旋即,他的臉上浮現幾絲震撼,仿佛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你……是你?!”
“喲,白起,好久不見。”
聽到白起的聲音,那名隊率抬起頭來打了聲招呼,無疑正是蒙仲。
再次確認是蒙仲無疑,白起又氣又喜,氣的是,他只猜到城內有魏卒潛伏,沒有料到蒙仲會事先叫這些魏卒假扮成他秦軍,而喜的是,他沒想到魏軍的這次奇襲,竟然是蒙仲親自率領,這豈非是給了他將對方抓獲的機會么?
想到這里,白起二話不說,指著蒙仲下令道:“抓住他!”
“喏!”
他身邊的近衛一聽,立刻抽出利劍朝著蒙仲等人奔來,見此,蒙仲身后的幾名士卒,趕忙將手中的瓦罐砸碎在地上,使其中的液體得以滲透出來。
只聽呼地一聲,那兩堆熊熊燃燒的柴火在沾到這些液體后,火勢愈強,且火焰順著這些液體四下蔓延,在白起與蒙仲之間形成了一道火墻。
“油?”
見那堵熊熊燃燒的火墻熱浪逼人,無法跨越,白起抬手阻止了身邊的近衛們,旋即仿佛老友般對蒙仲說道:“準備了許久吧?”
反觀蒙仲,亦仿佛碰到了老友似的,笑著回答道:“啊,為此我方城砸鍋賣鐵準備了半年呢。”
“砸鍋賣鐵?”
白起不能理解這跟油有什么關系,搖了搖頭又說道:“準備了足足半年,卻只弄出這粗糙的火攻之計?呵,從進城的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你會用火攻……”
“猜到也沒辦法,畢竟是你白起……”
“哦?這算是對白某的恭維么?”白起輕笑著問道。
“當然不是,這只是對你的嘲諷而已。既然猜到,你為何不退出城外呢?若使軍隊退出城外,就不會有此刻的禍事……”
“……”白起抿了抿嘴唇,沉默不語。
見此,蒙仲輕笑道:“我替你回答吧,因為你不愿放棄一座完好無損的方城,更不愿放棄城內那些柴薪,你想賭一賭,賭我未必能在你眼皮底下在城內放火……”
深深看了一眼蒙仲,白起下意識地攥了攥拳頭。
此刻他這才明白,不只是他看穿了蒙仲的計策,對方也事先就預料到了他的反應。
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疑似正有大量秦卒朝著這邊涌來。
見此,蒙仲朝著白起抱了抱拳:“好了,在下得先走一步了,就此別過。”
“等等!”
見蒙仲作勢就要離開,白起當即將其喊住,旋即沉聲說道:“蒙仲,縱使今晚被你得逞,放火燒了方城,但此城四處的城門,皆有我軍重兵把守,你插翅也難逃。……何不投降我大秦?以你的才智,若肯投奔我大秦,封君拜侯,指日可待。”
蒙仲頗感意外地回頭看了一眼白起,似乎想說些什么,然而最終,他只是仿佛覺得好笑般搖了搖頭,便帶著身邊的魏卒消失在夜幕下。
“考慮一下吧,蒙仲。”
白起朝著蒙仲的背影喊道,可惜卻沒有回應。
期間,近衛們想要去追趕,但卻被白起伸手攔下。
“白帥?”
“不必追了,沒有意義,他既有膽量來,自然會事先留下退路,更何況……”
他轉頭看了一眼城內愈燒愈烈的熊熊火勢,沉聲說道:“蒙仲用了六個月來準備今晚的襲擊,又豈是僅此而已?”
說罷,他沉聲下令道:“傳令下去,各軍退離方城,切記提防魏軍的偷襲!若我猜測不錯,接下來,魏軍將傾盡兵力追擊我軍!”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