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廉頗從軍數年,也算見過諸般大風大浪,可即便如此,他眼下仍舊被自己所見到的這一幕所驚呆了。
“歘——”
廉頗身邊的近衛從懷中掏出火舌子,打開蓋子將其吹燃。
借助火舌子的光亮,廉頗瞇著眼睛仔細觀瞧。
可再怎么仔細觀瞧,羊還是羊,根本不會變成叛軍。
那確確實實就是羊。
……我等一路上所見到的軍鼓聲,原來竟是這幾只畜生發出來的響動?那……
廉頗的心中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借助火舌子的光亮,廉頗環視了一眼四周,這才發現附近士卒們神色都跟他似的,仿佛有著說不出的難受。
想想也是,幾千人興師動眾前來圍殺叛軍,待聽到軍鼓聲后情緒激動,自認為叛軍已在甕中,可沒弄到最后,卻是十幾只羊發出的動向將他們引到這里,這讓他們如何接受?
死死攥了攥拳頭,廉頗面頰上一片羞臊,尤其是當他回想起片刻之前他萬般興奮地沖進來時,心中更是羞愧地無以復加。
忽然,廉頗面色微變,他警覺地掃視四周。
倘若說叛軍是故意將我等引到此地,那么……
他正思忖著,忽然眼角余光瞥見南邊的天空傳來一陣光亮。
那是……
廉頗瞇著眼睛仔細瞅了瞅,旋即面色大變。
因為他看到了無數火矢正朝著這邊襲來。
“箭襲——!”
顧不得其他,他大喊一聲,提醒著周圍的士卒們。
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只見那些火矢在眨眼之間射到這邊,或直接命中他麾下士卒的身體,仿佛綻放一朵朵血花;或篤篤篤的釘在周圍樹木的樹干上,灼燒著樹皮。
這波火矢的襲擊,使得廉頗麾下的士卒一下子就出現了混亂。
為了躲避劈頭蓋臉射來的火矢,廉頗軍的士卒驚慌失措地躲避,這使得他們在此期間不可避免地與軍中的同澤發生了身體上的碰撞,以至于有些士卒竟被撞倒在地,掙扎著欲站起身時卻被驚慌失措的同澤一陣踩踏,頓時口吐鮮血,昏厥過去。
“莫要慌!莫要慌!”
“站住!都站住!”
廉頗麾下的司馬們,大聲喝止那些驚慌失策的士卒。
看到這一幕,廉頗恨恨地咬了咬牙。
其實他方才就猜到蒙仲故意利用十幾只羊將他引到這里,肯定是準備著從什么地方發動伏擊,但猜到歸猜到,事已至此他也沒什么對策,只能催促著士卒盡快撤出這片森林。
“撤!快撤!原路返回!”
在下令撤退時,廉頗亦要求他麾下的士卒們保持秩序,莫要驚慌,因為他知道,叛軍對他們的伏擊,絕不會僅僅只局限于火矢,相信過不了多久叛軍就會從哪里殺出來。
但遺憾的是,漫天的火矢實在是太具有壓力,再加上附近的樹木已陸陸續續被那些火矢點燃,以至于有越來越多的樹木燃燒了起來,這使得廉頗麾下的士卒們哪里還顧得上聽從命令,紛紛朝著火勢較小的地方逃離。
而與此同時,在這片森林的南側,蒙仲與蒙虎、華虎、穆武、向繚幾人,正仔細傾聽著樹林內傳來的慘叫聲與驚慌失措的聲音。
此刻在他們身后,較為整齊地列隊著數千名士卒,且隊伍中間那多達千人的弩兵們,舉著箭簇綁上引火物的弓弩,朝著面前那座森林射出一波又一波的火矢,使那片樹林,仿佛被火雨所籠罩一般。
“看上去,似乎差不多已經聚集到一起了,我軍的火矢正是時候……”
負背雙手目視著眼前的那座樹林,蒙仲緊繃的面色稍稍放緩了些。
聽聞此言,蒙虎舔舔嘴唇壞笑道:“其實我更好奇對面瞧見那十幾只羊的時候,不曉得他們當時是什么樣的臉色。”
華虎聞言亦嘿嘿怪笑道:“我覺得吧,多半是氣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若換做是我,我肯定直接就氣死了……”
“嘿嘿嘿。”穆武亦壞笑著。
“咳!”向繚咳嗽一聲,板著臉壓低聲音說道:“你們幾個正經點,有點卒長的樣子,新兵們都瞧著呢?”
聽了這話,蒙虎不覺有些掃興,沒好氣地問華虎與穆武道:“真掃興,這家伙來干嘛的?”
“誰知道。”華虎聳了聳肩。
仿佛是聽到蒙虎的詢問,向繚頗為自得地說道:“嘿!誘敵的誘餌,那可是我手下的兵卒抓到的,若沒有那十幾只羊,你們拿什么引誘廉頗?”
蒙虎、華虎、穆武三人對視一眼,卻不知該怎么回應。
畢竟向繚的那十幾只羊,確實是功勞巨大。
而此時,只見向繚抬頭看著那一波一波從天空掠過的火矢,頗感遺憾地說道:“可惜沒有足夠的油,要不然,咱們事先在樹林內澆上油,此刻里面的趙卒,沒幾個能活著逃出去!……那就有意思了。”
聽了這話,蒙仲、蒙虎、華虎、穆武幾人皆不約而同地轉頭看了一眼向繚,臉上露出了詭異的表情。
仿佛是注意到了蒙仲幾人怪異的目光,向繚回過頭來,驚詫地問道:“怎么?為何這么看著我?”
“沒……”
蒙仲搖搖頭,旋即咳嗽一聲,正色說道:“好了,玩笑到此為止。……廉頗軍受此伏擊,想必軍心已有所潰散,正是進兵的絕佳時機。穆武,就按我此前囑咐你的,這里就交給你了。”
“遵令!”穆武端正神色抱了抱拳。
他的任務很簡單,即統率此地近千名的弓弩手,率領他們用火矢點燃這片樹林。
為了防備廉頗軍反突襲,蒙仲事先還交割給穆武五百名步卒,總共約一千五百名兵卒。
在吩咐罷穆武后,蒙仲帶著蒙虎、華虎二人以及其余約兩千余代郡兵,一頭扎入了眼前的樹林,試圖從側面襲擊正在撤退途中的廉頗軍。
“為何不選擇正面阻擊?”
在半途中,蒙虎好奇地詢問道。
因為在蒙虎看來,倘若他們在廉頗軍的撤退路線上設伏,這豈不是就能將廉頗軍堵死在樹林內么?到時候待樹林內的火勢擴散,廉頗軍必定傷亡慘重。
但蒙仲卻搖頭說道:“這跟「圍三厥一」是一個道理,永遠莫要擋住敵人最后的生路,否則,敵卒為了活命,不顧一切與我軍廝殺,反而會使我軍落入危險的境地。……眼下的情況也是這般,若擋在其正面,有一半可能敵卒會喪失希望、向我軍投降,而另外一半呢,他們很有可能會拼死突圍,這會使我軍蒙受不必要的傷亡損失。但如果只是從側面襲擊,敵卒在逃亡途中,幾乎不會自發停下來阻擊我們,他們只會盲目地逃亡,為此不惜將背部暴露在我軍士卒面前,介時我軍只需揮軍掩殺,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重創敵軍。”
“原來如此!”
蒙虎與華虎二人恍然大悟。
僅僅不到一刻時,蒙仲、蒙虎、華虎三人便率領麾下軍卒逼近了廉頗軍。
正像蒙仲所預測的那般,廉頗麾下數千兵卒正四下潰逃,以至于當蒙仲等人率軍從側面殺出時,廉頗軍的士卒們大為驚恐之余,根本沒有士卒自發停下來阻擊蒙仲軍,他們只是在出乎驚慌的情況下更快速地逃跑,甚至不惜推攘軍中的同澤。
“殺——!”
隨著蒙虎、華虎二人一聲暴喝,約兩千余叛軍好似一頭潛伏在林中的猛獸,在瞧準時機后驟然發難,一口咬住了廉頗軍的腹部,這讓廉頗軍的士卒更為驚恐。
“司馬!司馬!”
當即就有士卒將敵情稟報于行司馬廉頗:“側翼遭到叛軍的伏擊,兵卒們毫無斗志,節節敗退。”
“混賬!”
聽聞此言,廉頗恨地咬牙切齒。
其實他方才就已猜到,待火矢之后,蒙仲所率領的叛軍必定會在他們撤退途中設伏,但猜到歸猜到,就目前軍中士卒在遭到火矢伏擊后四下潰逃的情況來說,他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指揮。
想到這里,他提著手中的利劍,朝著叛軍襲來的方向沖了過去,意在親自為麾下的士卒斷后。
不得不說,廉頗著實不愧是蒙仲迄今為止所遇到的最勇猛的將領,只見他沖到被襲擊處,二話不說就提著劍砍死了幾名叛軍士卒,唬地正欲追擊的叛軍士卒竟不敢上前。
“蒙仲!”
廉頗也懶得理睬面前那些小卒子,手持利劍厲聲吼道:“我乃廉頗!我知道你在此地,可有膽量露面與我決一死戰?!”
話音未落,遠處就射來一波箭矢,盡管廉頗身手敏捷,但他手臂上還是中了一箭。
見此,他身后的士卒大為恐慌,大喊著“司馬小心”,不由分說就將廉頗拉了回來。
見自己邀戰蒙仲卻反而險些被亂箭射死,滿心憤怒的廉頗心中并無畏懼,反而是愈發憤怒,一邊被身邊的近衛拼死拉住,一邊針對蒙仲破口大罵。
不得不說,蒙仲也著實有些冤枉,因為他其實并不在這邊,方才下令朝著廉頗射箭的,乃是華虎身邊的士卒。
華虎當然知道廉頗乃是王師那邊的猛將,見此人在盛怒之下居然出現于面前,他當然要設法除掉廉頗——只不過他知道自己的武藝不足以殺死廉頗,是故才叫身邊士卒射箭,試圖狙殺廉頗,為己方除掉一個心腹大患。
“司馬!司馬!”
見廉頗依舊勃然大怒地怒罵著那個蒙仲,他身邊的部將于任顧不得其他,揪住廉頗的衣襟喝道:“司馬,請你冷靜點!我軍已然潰敗,若您再有何不測,恐怕數千兵卒都將喪生于此!……難道這就是您希望看到的么?”
聽聞此言,廉頗面色頓變,在喘了幾口粗氣后,這才壓制住心中的憤怒,點點頭說道:“你說得對!”
說罷,他朝著四周正在潰逃的士卒喊道:“我乃行司馬廉頗,爾等速速聚集于我身邊,結陣阻擊叛軍,否則,我等皆死無葬身之地!”
連喊了數遍,總算有約兩百余名士卒聚集在了廉頗身邊,使得廉頗目前能夠指揮的兵卒增漲到了約五六百人,就憑著這五六百人,廉頗勉強抵住了叛軍的攻勢。
他且戰且退,援護著更多的士卒逃離此地。
依稀瞧見這一幕,甚至于隱隱看到廉頗身先士卒,殺死一名又一名叛軍士卒,華虎雖然恨得咬牙切齒,但卻毫無辦法。
同樣作為莊子居的弟子,與蒙仲、蒙遂幾人熟讀兵法,華虎當然知道廉頗才是目前敵軍最關鍵的點,只要能殺死這位敵將,對面的敵軍將徹底崩潰,但遺憾的是,無論是他還是蒙虎,單憑他們十幾歲的身體,根本沒有能力親自斬殺如廉頗那般勇猛的敵將,他只能寄希望于麾下士卒的弓弩,無論暗箭、冷箭,皆瞄準了那廉頗,希望能將其射殺。
但遺憾的是,廉頗的身體實在是健壯結實,或者說他身上的甲胄也很厚實,總而言之,即便在措不及防的情況下身中數箭,但廉頗卻越戰越勇,別說華虎麾下的代郡兵心驚膽顫,就連華虎本人亦不覺得有些發怵。
不知過了多久,華虎忽然聽到一陣鳴金聲,仿佛是從東南側方向傳來的。
是阿仲?
華虎愣了愣,當即果斷地下令撤兵。
原來,是蒙仲發現趙賁的三千兵正舉著火把迅速從陽文君的軍營內殺出,擔心己方被趙賁軍與廉頗軍兩面夾擊,于是決定見好就收,索性就此撤兵。
而另外一邊,蒙虎亦聽到了鳴金聲,在確定了一下鳴金聲傳來的方向后,他亦果斷地下令撤軍:“撤!撤退!”
短短片刻工夫,叛軍就撤地一干二凈。
見此,廉頗與其身邊的士卒們亦松了口氣,氣喘吁吁地廉頗癱坐在地。
“司馬,那邊的火勢擴散過來了……”
左右或有士卒提醒道。
廉頗點點頭,旋即,他皺著眉頭問道:“于任呢?”
附近的士卒對視一眼,或有一名士卒小聲說道:“于任卒長方才閃避不及,被一支箭矢射中了右目,洞穿了頭顱,當即……沒了氣息。”
廉頗張了張嘴,待一陣沉默過后,忽然狠狠一拳砸在地上,額角青筋繃起。
“可惡!”
他咬牙切齒地低聲道。
左右士卒面面相覷,或有士卒注意到了即將波及到這邊的火勢,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司馬,林中的火勢已經快燒到這邊,咱們必須撤離了……”
聽聞此言,廉頗長長吐了口氣,問道:“其余士卒呢?都撤離了么?”
那名士卒回答道:“已差不多都撤離了,只剩下咱們這幾百人……”
“唔。”
廉頗點點頭,這才掙扎著站起身來,在幾名士卒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朝著林外走入。
而此時在林外,佐司馬趙賁正在集結廉頗麾下的潰兵,當從士卒口中得知廉頗從林內走出時,他立刻過來查看廉頗的傷勢。
只見在趙賁眼中,廉頗渾身上下身中六支箭矢,其中三支皆在前胸,兩支在右腿,一支在左臂上,這個傷勢在趙賁看來已經算是重傷了,但廉頗卻好似渾不在意,在見到趙賁時,他只是有點羞愧,羞愧于自己料敵不明,以至于中了那蒙仲的詭計。
在斟酌了一下,趙賁輕聲說道:“廉司馬,叛軍好似是撤退了……不如今夜就到此為止吧?”
廉頗沉默了片刻,旋即默默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他們今晚伏殺蒙仲的計劃,可謂是徹底失敗,非但沒有殺死蒙仲,反而被蒙仲將計就計反襲擊了一陣,好在趙賁支援的還算及時,否則,恐怕廉頗麾下五千兵,說不定會被蒙仲軍一口吞掉。
隨后,在廉頗的懇求下,趙賁派士卒到樹林,盡可能地將戰死的廉頗軍士卒搬回,免得這些英勇士卒的尸體,被無情的火海所吞沒,尸骨無存。
本來廉頗是想留下的,但趙賁動容于廉頗絲毫不顧自己身上傷勢的氣魄,反復要求廉頗先回營處理傷勢,盛情難卻,廉頗這才先行一步回到營內。
足足一個多時辰,趙賁才處理好了善后之事,帶著兵卒返回營寨。
待等他回到自己的帳篷時,他發現廉頗正枯坐在帳內。
只見此刻的廉頗,已卸除了衣甲,上身用布條包扎著,以至于清晰可見胸前滲出三灘血跡。
“佐司馬!”
待瞧見趙賁進帳后,廉頗本欲站起來行禮,見此趙賁連忙擺擺手說道:“廉司馬不必多禮。”
說罷,他解下了衣甲,換上了一件袍子,在廉頗對面坐了下來。
“貴軍士卒的尸體,我已叫士卒們盡量搬回,眼下正安置在東營……”
“多謝佐司馬。”
隨即,二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因為他們此刻的心情都很差。
足足過了有數十息,趙賁這才斟酌著用詞問道:“廉司馬,若不介意的話,能否對在下講述一下你誤中埋伏的經過?”
廉頗聞言也不發怒,點了點頭,一五一十地將他誤中埋伏的經過告訴了趙賁,包括蒙仲利用十幾只羊踹響軍鼓、以此將他誘到埋伏點的這件事。
在聽完廉頗完整的講述后,趙賁長長吐了口氣。
說實話,他此前并沒有小看廉頗的意思,哪怕當他意識到廉頗反過來中了蒙仲的埋伏,而在聽完了廉頗的講述后,他亦認為其實廉頗并沒有犯錯,只不過那蒙仲太過于狡猾罷了——誰能想到那陣陣軍鼓聲,竟然會是十幾只羊踹響軍鼓而發出的響動呢?
“那個蒙仲……很厲害!”
就在趙賁不知該說什么來寬慰廉頗時,廉頗卻主動開口說道:“我廉頗談不上善于用兵,但也對陣過不少對手,可迄今為止,還沒有遇到一個敵人,像那蒙仲那般……詭計多謀。”
趙賁默默地點了點頭,旋即皺眉說道:“我始終想不通,他怎么知道你我會在今夜伏擊他?”
廉頗想了想說道:“可能是因為我的關系。”
“你?”趙賁有些不解。
見此,廉頗便解釋道:“今日早晨,我曾帶著百余士卒前往東邊的群丘,窺探蒙仲麾下叛軍的營寨。”
“那又怎么樣?”趙賁還是不明白。
于是廉頗又解釋道:“可能他猜到是我,然后考慮到我乃奉陽君麾下的軍將,此番卻前往東邊群丘窺探,很有可能意味著奉陽君準備率先鏟除他蒙仲,繼而……”
聽到廉頗的解釋,趙賁頓時目瞪口呆。
他看廉頗一本正經的模樣,倒也不懷疑這是廉頗信口胡說,但是,那蒙仲果真能從這么點事,就猜到了他們今晚會在營外伏擊的這件事?——那蒙仲的遠見,竟然能預測到這種程度?
在沉默了片刻后,趙賁輕聲說道:“今日……不如就到這,廉司馬也且回帳歇息,至于那蒙仲的事,你我明日再來詳談。”
廉頗聞言點了點頭,畢竟他剛剛失利,也沒有心情再商討鏟除蒙仲的計略。
于是,他當即就起身告辭了。
前腳廉頗剛走,后腳陽文君趙豹就來到了趙賁的帳篷,向趙賁詢問了今夜伏擊蒙仲的具體過程以及結果。
當得知廉頗、趙賁二人非但沒有成功殺掉蒙仲,反而被蒙仲反過來伏擊了一仗后,陽文君趙豹居然笑了起來。
這笑聲,讓趙賁很是尷尬。
“趙賁,別在意,老夫不是在笑話你。”
好似是看到了趙賁臉上的尷尬,陽文君趙豹擺擺手解釋道:“老夫只是在嘲笑……嘲笑我趙國罷了。”
說罷,他搖搖頭嘆了口氣,感慨地說道:“還記得趙肅侯時,我趙國從魏國手中接過了‘霸勢’,此后趙肅侯用蘇秦合縱六國,我趙國自此擺脫了自趙桓子內亂以來的積弱,再到趙主父,前后攻取雁門、榆中、中山,迫使齊國向我趙國臣服,眼瞅著我趙國將就此強盛,與秦國爭雄,且天下有識之士紛紛匯聚,卻不曾想,值此關頭,國中再次引發內亂……”
說罷,他搖搖頭,嘆著氣又離開了。
看著陽文君趙豹離去的背影,趙賁亦不禁有些默然。
他,還有廉頗,以及對面的蒙仲,三人彼此都是趙國的臣子與將領,且三人麾下的軍隊,亦都是趙國的軍卒,本該攜手聯合,共同抗擊齊國或秦國,但是卻因為趙主父、趙王何、公子章父、兄、弟三人的矛盾,相互敵對、相互征伐。
那不是我應該去想的事……
搖了搖頭,趙賁將心中那些胡思亂想,通通拋之腦后,沉下心來思考著鏟除蒙仲的計策。
問題是,該如何擊敗那個狡猾多謀的小子呢?
曾經對自己的才能頗為自負的趙賁,忽然有些信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