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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夜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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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三,就在趙主父于帥帳內召諸將展開軍議的同日,齊軍將領田觸亦召集了麾下的將領,商議抗拒趙軍的策略。

  正如蒙仲所判斷的那樣,齊國的名將匡章,此時確實還未率軍抵達祝柯,那所謂的“齊魏韓聯軍”,只不過是齊將田觸按照匡章那封急信上所寫的計策,讓臨淄派來援軍假扮聯軍,順利騙過了趙軍,騙得趙軍放棄了當時大好局面,倉皇退回大河北岸。

  這就是匡章——當世名將的威風!

  光名號就能嚇退趙軍十幾萬軍隊!

  當日傍晚,就當田觸著急軍中諸將,眾人一邊飲酒吃肉,一邊商量阻擊趙軍的對策時,諸齊將仍對前幾日那不可思議的一幕而感到倍有榮焉,哪怕他們也知道,那只是沾了匡章的威名。

  “當時許鈞的臉都煞白了,駕著戰車倉皇逃走,可惜當時我乘坐的戰車沒趕上他,否則一刀將其首級砍下來……”

  一名叫做高渙的將領,手舞足蹈地講述地當時的情景,直說得口沫橫飛。

  “越說越離奇了……”

  或有齊將田佰笑著打趣道:“那許鈞乃是乘坐舟筏而來,哪來的戰車?”

  高渙眨了眨眼睛,狡辯道:“誰曉得,可能是從我齊軍奪了一輛戰車吧……”

  “哈哈哈……”

  帳內其余諸將哄堂大笑。

  不得不說,自趙軍進攻高唐、平原兩地起,齊軍被打得節節敗退,軍中上下兵將因此士氣大跌,直到前兩日,田觸采用匡章的計策,嚇得趙軍放棄大好局面狼狽撤回大河北岸,齊軍這才揚眉吐氣,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好了好了。”

  見諸人的玩笑開得越來越過火了,軍司馬田觸壓了壓手,旋即收斂了幾分笑意,正色問道:“高渙,這幾日河對岸的趙軍有何動靜么?”

  “大軍不敢輕動,只是派了不少細作。”喝了一口滾燙的黃酒,高渙臉上露出幾許詭異的笑容,嘿嘿笑道:“那些趙軍細作,張頭探腦地窺視我軍營寨,自以為做的隱秘,其實我在巡邏時不止瞧見三四回了,我率下的士卒原本要將其驅逐、殺死,不過被我攔下了……”

  “唔。”

  田觸點點頭,贊許道:“那些趙軍細作,先不要去動他們,終歸還需要他們替咱們向趙軍‘通風報信’哩!”

  “哈哈哈……”

  帳內諸將再次忍不住笑了起來。

  期間或有一名齊將戲謔道:“恐怕趙軍此時已被嚇得六神無主了……一下子冒出來十幾二十萬齊魏韓聯軍……”

  “哈哈哈……”

  看著帳內哄堂大笑的諸將,田觸捋著下頜的短須,略有些自得,同時,亦暗自佩服匡章的謀略:其人根本不在此地,卻能唬地十幾萬趙軍不敢越大河一步,真不愧是當世名將!

  想到這里,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擺在案上左側的那一冊竹簡,那即是匡章派人送給他的急信,信上記載著兩條計策。

  其一,即叫齊卒高舉魏韓兩國軍旗,假冒攻伐函谷關的“齊魏韓聯軍”,讓趙軍投鼠忌器。

  其二,即叫田觸派幾支齊軍,夜里悄然離開營寨,白晝卻大張旗鼓地返回,以此故弄玄虛,讓趙軍誤以為有源源不斷的聯軍趕來齊國支援。

  正是依靠這兩條計策,田觸僅憑三四萬人,就唬得十幾萬趙軍不敢越大河一步。

  雖然這兩條計策依靠的是匡章個人的威名,但田觸還是感到很榮幸、很興奮,畢竟終歸是他田觸,擋住了趙國的那位趙主父。

  考慮到詐計終歸是詐計,一旦被趙軍識破就會失效,田觸再次嚴肅地叮囑諸將道:“切記,小心行事,莫要被趙軍瞧出破綻。”

  帳內諸將紛紛點頭表示會謹慎行事。

  期間,或有一人說道:“最怕趙軍瞧出破綻,故意約章子(匡章)河上相見,那可如何是好?”

  田觸皺著眉點了點頭,旋即思忖道:“這倒是。……不如這樣,明日先找一名面貌相仿的士卒假扮章子,到河邊巡視趙營……趙人未必會猜到此章子乃士卒假冒。只要趙軍不起疑,深信章子此刻就在南岸,想來趙軍亦不敢輕舉妄動……等過些時日,待章子率軍抵達此地,縱使介時被趙軍發覺不對,也為時已晚了。”

  帳內諸將紛紛點頭,期間那名叫做高渙的將領更是戲虐說道:“我觀趙軍早已嚇破了膽,哪里還顧得上分辨真偽?”

  聽聞此言,帳內再次響起爽朗的笑聲。

  此后,諸人喝酒吃肉直到亥時,這才陸續告辭,返回各自的兵帳。

  此時,田觸亦感覺有些醉意,便捧著匡章的那封書信躺在草榻上。

  “我幾時也能成為像章子這般的名將呢?”

  一想到匡章單憑他的名號就能嚇退趙軍十幾萬軍隊,田觸就感覺心中一片火熱。

  想著想著,田觸就借著酒意睡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在齊軍聯營地的西北側,蒙仲、樂毅等人率領著五百名信衛軍,正潛伏在夜幕下,貓著腰穿行于營地外的荒草叢,一點一點地靠近齊營。

  在敵明我暗的情況下,蒙仲等人能夠清楚看到齊營內的崗哨——即幾座分別有兩三名齊軍士卒把守的木質哨塔。

  再往遠處瞧,隱約可見有一座營門,似乎營門上方有可以站立的地方,有兩三名齊軍士卒正倚靠在欄桿上,小聲說著話。

  觀察了一陣后,蒙仲指指自己,又指了指營墻,旋即指指樂毅,又指了指營門。

  樂毅會意地點了點頭。

  見此,蒙仲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夜色。

  五月初三的夜色,晚上僅有一輪彎彎的新月,甚至于今日就連閃亮的星辰也很少見,似這種夜色,正是偷襲的絕佳時機。

  “上!”

  對身后的士卒低聲說了一句,蒙仲帶著蒙虎、華虎以及十幾名信衛軍士卒,率先悄然摸向營墻方向。

  來到營墻外后,眾人各司其職,當即有幾名強壯的信衛軍士卒雙手撐著營墻彎腰,以便蒙仲、蒙虎、華虎與其余幾名信衛軍士卒爬上他們的背,最終立于他們的雙肩之上。

  不得不說,信衛軍那是效仿魏武卒打造,并刻意加強了力氣、體能訓練的精銳,肩上立人這種事對于他們來說輕而易舉,甚至于,他們還能通過驟然發力,將同澤的雙腿用手舉過頭頂,是故翻閱齊軍營墻這種事,對于信衛軍士卒而言并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一陣涼風徐徐吹過,齊營的營墻上,徐徐伸出幾顆腦袋,即蒙仲、蒙虎、武嬰幾人。

  他們對視一眼,旋即在底下士卒的幫助下,悄然翻過墻壁,噗地一聲躍入營內。

  “嘶——”

  期間,蒙仲聽到蒙虎小小抽了一口冷氣,回頭一看,卻見蒙虎正皺著臉,右手使勁地揉著胯部,似乎有些痛苦的樣子。

  看到他這幅模樣,蒙仲、武嬰與其余幾名信衛軍士卒皆忍著笑,心下暗自猜測蒙虎的受傷程度——畢竟構成營墻的木頭,上端那可是尖的,若硌到、碰到、劃到什么脆弱的部位,對于男人而言還是很致命的。

  若非此刻時機不合適,縱使是蒙仲恐怕也會忍不住調侃蒙虎兩句。

  然而眼下卻沒有這個空閑,只見蒙仲揮揮手做了幾個手勢,武嬰與那幾名信衛軍甲士,包括走路姿勢有些怪異的蒙虎,皆聽從蒙仲的指示,朝著靠近營門的幾座哨塔摸了過去。

  說實話,蒙仲等人翻越營墻的動作談不上悄無聲息,其實也有齊軍聽到了動靜,這不,當蒙仲摸到一座最近的哨塔時,就聽到哨塔上傳來了對話聲。

  “喂,方才那聲音,我感覺還是有點不對,要不你去瞧瞧?”

  “誰知道是什么野獸鉆進來了,要去你去……”

  “……算了,還是我去吧,順便找個角落解決一下,今日總感覺肚子不太舒服……”

  聽著聽著,蒙仲就看到有一個黑影順著梯子爬了下來。

  見此,蒙仲毫不遲疑,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劍,趁那個黑影還未落地時,就一劍捅穿了他的后背,同時用左手捂住了對方的口鼻。

  “嗚、嗚……”

  面前的黑影,那名齊軍士卒痛苦地掙扎著,見此,蒙仲心中一發狠,手中的利劍扭了一下。

  頓時間,那名齊卒整個人劇烈抽搐了一下,旋即軟軟地癱倒在蒙仲肩上。

  “怎么回事?”

  哨塔上傳來了另一名齊卒的疑問,而與此同時,就見有一名信衛軍士卒踩著梯子幾步爬了上去,在那名齊卒探出頭來觀瞧底下動靜的同時,一把將對方撲倒在哨塔內。

  “你是……嗚、嗚……”

  在幾聲被壓制的呼聲后,那名齊卒再也沒有了動靜。

  而此時,蒙仲亦松開了被他殺死的那名士卒的口鼻,將尸體放在地上,看著尸體那猙獰而痛苦的面容,蒙仲微微有些恍惚。

  想來是他意識到,他又殺死了一條與他無冤無仇的性命。

  “司馬。”

  爬上哨塔的那名信衛軍士卒又回到了蒙仲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上面的齊卒解決了。”

  他的目光隱隱帶著幾分服氣,顯然是服氣于蒙仲方才毫不猶豫殺死那名齊卒的果決,以及凌厲的手法。

  “唔。”蒙仲深吸一口氣,將心中的幾分不適拋之腦后。

  在解決掉周圍的哨塔上的齊卒后,蒙仲迅速攻向營門,守衛在營門一帶的齊卒哪料到竟會有敵軍中背后殺來,雖然喊了幾句諸如“敵襲”的警訊,但還是很快就被諸信衛軍士卒給殺光了。

  “弱,太弱了。”

  一名僅幾劍就殺死了對面齊卒的信衛軍,帶著幾許輕蔑說了一句,引起了周圍其余信衛軍士卒的認同。

  確實,相比較經過魏武卒式嚴格訓練的信衛軍,這些齊卒實在太弱了,弱到非一合之敵的程度。

  “卡卡卡——”

  營門緩緩敞開,樂毅領著其余數百名信衛軍士卒迅速涌入營內,與蒙仲匯合。

  而此時,有幾名信衛軍士卒從附近找到了幾輛戰車,駕馭著戰車來到了蒙仲、樂毅等人的面前。

  “司馬,找到這些輛戰車。”

  “好!”

  蒙仲翻身躍上戰車,看著遠處仍處于寂靜中的營內深處,舉起手中的利劍。

  “諸君,且隨我將這座齊營,攪地天翻地覆!”

  聽聞此言,諸信衛軍士卒只感覺熱血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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