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圍著毛油地逛了逛，沒有開車，孫永強將自己怎么物色上這塊地、然后請哪些人來看過，那些老師傅又都是怎么說的，事無巨細，全部給李亞東講了一遍。
售后服務做得妥妥的，算是個熱心腸。
李亞東也道了聲謝，有些東西他是聽不太懂，但感覺應該有些參考價值，全記下來了，打算晚上回去講給勝利哥他們聽聽。
等逛回到帳篷這邊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后，四個小伙子看著手腳都挺麻利，但這么久連一個基臺都沒拆完。
主要工程量實在太大，七個基臺全部拆完，估計沒個三天時間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他們剛才樂呵什么。
“東哥，走嗎？”齊龍問，因為已經到了飯點。
李亞東抬手看了看表，才十一點，也不怎么餓，擺擺手道：“不急，瞧瞧。”
說著，踱步向上面掛著一塊黑木板、用黃色油漆刷了一個“1”字的基臺走去。
它離得稍遠，不是四小伙子正在拆的那座，卻是這塊毛油地上的第一座基臺——按孫永強剛才所說，唯有這座基臺的鉆井坐標，是吳老大親自拿著石灰粉灑出來的。然后又讓人以這個“十”號為圓心，在旁邊框出了一個半徑360米的大圓。
他當初的原話是“這塊毛油地下面最有概率藏油的位置，就這一區域”。
通過剛才孫永強的介紹，李亞東知道這個吳老大是真有幾把刷子的，以前在國企工作鉆出過不少油井，十六歲入這一行，差不多是新中國最早的一批鉆井工人，經驗十足。
那為什么會在這片石油總局都實地勘測過、明言地下有油、孫永強優中選優、全縣最好的一塊毛油地上，卻鬧出這么大的一個眼子呢？
足足七口井，全在他圈的區域內，幾乎已經布滿，卻沒鉆出一滴油。
李亞東總感覺這里面似乎有什么問題，恰好也沒近距離參觀過鉆井基臺，有些好奇，便來到旁邊打量起來。
這個基臺之所以建得這么大，主要是為了承載和驅動鉆頭的，基臺底座上有很多齒輪，大小不一，但最小的都有農家石磨那么大，它們互相咬合，靠一根粗壯的黑色電纜提供動力，然后通過一根“l”形連桿來帶動特種鉆頭延伸到地下。
“咦？”視線落在鉆頭余留在地面上的部分時，李亞東突然發現一個東西——標尺，鉆頭上自帶的。
走進一細看，顯示的字符為“1537”。
這也就意味著，鉆頭已經延伸到地底1537米，不可謂不深。
但是……或許還真不夠深！
李亞東這段時間晚上沒事時，經常與勝利哥一起貓在窯洞里喝酒聊天，而談論得最多的話題，自然就是眼下手頭上的事——開油。
勝利哥畢竟掌管著一家大型石油公司，再加上這段時間一直跟阿列夫等人在大漠上搞實地勘測，所以對石油方面的知識比常人要懂得多，而且，隨著勘測的愈發深入，也對陜北這邊的地質特點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認知。
李亞東很清楚地記得他對自己說過，陜北這邊的石油不怎么好開采，原因很簡單：油層太深，比他們早前分析的可能還深一些。
但這并不是壞事，因為眾所周知，越是大油田，越是藏得深。
要知道俄羅斯那邊的大油田深度都過了10000米！
當然，這只是打個比方，能稱得上“油田”的資源，國家要不還沒找出來，要不早就開采了，輪不到私人染指。陜北的延垵和榆琳兩市，應該不大可能還有未被發掘的油田，只有一些零碎資源，不合適整體開采，所以國家才放手交給地方處理。
勝利哥說過，中國最好開采的石油在東北，譬如大慶油田，以及海洋鉆井區，藏油深度只有10001500米。
其次是東部，譬如冀東油田和中原油田，藏油深度基本在12002000米。
最難的是西部，譬如塔河油田和塔里木油田，井深都在5000米以上，基本上中國的超深井（6800米以上），都在西部。
而比西部的開采難度略低一籌的，就是中西部——陜北正屬于這一區域，譬如延長油田和西南油田，它們的井深大多在18003000米。
但它們那是真的油田，通常比較深一些，原本勝利哥說小規模的“浮油”——他怕李亞東不好理解，所有用了這個詞。就陜北這邊的地質來看，應該在1500米左右的深度就能鉆出來。
可隨著近期的不停勘測，他現在又有了一些新的結論——主要這座小縣城里的石油儲藏當量，應該要比他早前預計的多得多。他原以為政府都不要的東西，怎么可能有多好。現在才感覺錯了，這邊的藏油量很可能并不少，只是比較分散而已。
那么按照石油這玩意兒的特性——它們一旦大規模抱團的時候，就會藏得比較深。
所以勝利哥說了，之后他們自己在這邊鉆井的話，至少要鉆到2000米，如果鉆到這個深度都沒有一點油沫子，那就算逑，如果有，那再鉆500米也無妨，不要怕花錢，因為指不定大油就藏在這500米之中，或之后。
‘1537米，將將過了1500米，指不定連勝利哥所說的浮油都差點火候。’李亞東心想。
“老板，咋了，你看什么呢？”孫永強見他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眼珠子直愣愣地盯著一個地方，不由問道。
“我問你一個問題呀，你這口井怎么鉆到1537米就不鉆了，那個吳老大說的？”
“還要鉆嗎？”孫永強撓了撓腦殼，他其實也是個大外行，指不定還沒有經勝利哥醍醐灌頂之后的李亞東懂得多，蹙眉道：“1537米已經夠深了吧，周老六那口井，還沒到1500米就出油了，施工隊的人都說我們這邊的油層就在1500米，到了這個深度，再往下鉆一點，如果還沒出油，那指定沒戲。
“吳老大倒沒具體說要鉆多少米，他待兩天就走了，這個搞施工的人應該都知道吧，是楊志鋒鉆到這里時喊停的，告訴我井已經廢了。”
聽他這么一說后，李亞東若有所思，他……決定賭一把！
就當他閑得蛋疼好了，反正井是現成的，繼續往下鉆也就是人工和耗材的費用。
越往深了鉆越費錢這倒是真的，不過……他像是在乎這兩個錢的人嗎？
“喂！那邊的四個，你們過來！”
如此一尋思，在孫永強不解的目光中，李亞東扯著嗓子招了招手，將斜對面忙得滿頭大汗的四個小伙子，給喚了過來。
“咋了？”虎頭虎腦的小伙子問，他到現在還沒搞清楚李亞東的身份，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
“這井臺你們會操作嗎？”李亞東指了指身后問。
“我去……你這叫啥話啊，這都是我們弄起來的，你說會不會操作？”小伙子眼珠子一瞪，顯得有些氣憤，感覺從技術層面受到侮辱。
這是絕對無法容忍的，他這輩子就指著這門手藝娶媳婦、養家糊口呢。
對于他的態度，李亞東卻絲毫不介意，甚至還笑了笑，“那就好。”
“啥意思？”小伙子一頭霧水。
“開機器，就這個鉆臺，給我再往下鉆500米！”
“啊……”
四個小伙子相視一望，一臉懵逼，心說一口廢井，你還鉆個鳥蛋啊？
別說他們四個了，就連孫永強都感覺李亞東有點犯神經。
吃飽了沒事干，鉆他的廢井玩嗎？
億萬富豪的興趣點果然與眾不同。
“啊什么啊，老子錢多燥的慌不行嗎，麻溜地鉆，多少費用照給，完事后再給你們一人500塊。搞不？”
不搞的就是傻子！
四個小伙子嘿嘿一笑，滿口應下，遇到這么一個人傻錢多的主兒你有什么辦法？
這錢該他們賺呀，人家點名道姓給個人的，就跟紅包一樣，師傅也沒臉拿走啊。
“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