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保健品公司，總經理辦公室。
湯保年親自驅車將李亞東從市區請了過來，目的有二。
一是為了讓對方檢查自己的整改結果。
不管怎么說，李小寶的不幸遭遇確實是因為服用了他們公司的藥物而引發的，雖然李董寬宏大量，并沒有追究公司的責任，但湯保年仍然深感內疚，感覺必須給到他一個交代。
二，則是因為自己的“不信任”，向對方表達真摯的歉意。
有些人或事看似毫無關聯，但往往做過之后，便容易傷害到一些人。就譬如他的這次陜茜之行，是由于汪全波的“臨終遺言”，對他到底是不是騙子的事情，產生了一絲懷疑，其實就是對李董的不信任，畢竟他所提供的證據已經足夠多了，而自己仍一意孤行的要去核實。
“李董，實在對不起，我太傻了，直到最后一刻都被汪全波耍得團團轉，還非要跑到陜茜去調查。”
簡易的木質沙發旁，李亞東與蔣騰飛坐在主座，湯保年坐在次座上，神情疲憊、面容憔悴，仿佛短短一個禮拜，整個人蒼老了十歲不止。
李亞東淡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在意，“所以……汪全波的真實背景，你已經調查出來了？”
湯保年點點頭，也不說話，表情顯得有些尷尬，將木頭茶幾上的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資料，交到了李亞東手上。
“汪平？”李亞東翻開第一頁，便是一張身份證的復印件。
大頭照上的人正是汪全波無疑，更加年輕一些，但旁邊顯示的名字，卻叫汪平，兩個字。
這不禁令李亞東想起了周國強當時在電話里講的那個故事。
“湯總，該不會這么巧，真是一個人吧？”蔣騰飛顯然也記起了這件事。
“是啊。”湯保年苦笑，“說來還得多謝那位教委的領導，如果不是他在電話里講的那件事，我一個外鄉人，跑到偌大的陜茜，將要調查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
“我到了陜茜之后，直接就去了西交大，有幸找到一位當年親身經歷過‘教師欺詐案’的老教授，給他看過汪全波的照片后，他一眼就認出來了，直呼‘就是這個騙子’。
“老教授知道我也是受害者，深表同情，而且顯得非常氣憤，正是在他的幫助下，我才得以通過公安機關，將汪全波的真實背景調查清楚。這家伙……”
湯保年說到這里頓住了，雙手緊緊握死，脖子上青筋暴露，顯然憤怒到極點。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十幾秒后，卻是長嘆口氣，“李董，您還是自己看吧。”
他都無法啟齒。
此刻最恨的人不是汪全波，反而是他自己。
自己……真是個大傻叉！
李亞東“哦”了一聲后，帶著些許的疑惑，繼續往下翻閱。
資料的第二頁則是一份戶口簿的復印件。
上面顯示了汪全波……其實是汪平，汪全波明顯是個假名。他的家庭狀況，一家四口人，除了父母外，還有一個妹妹。但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
“初中學歷？”
別說李亞東一臉懵逼，就連伸長脖子的蔣騰飛，一雙眼珠子都瞪得滾圓滾圓。
這一點，他們倆人都沒想到，甚至可以說沒人能夠想到。
原以為汪全波就算不是什么普林斯頓大學的雙博士學歷，但至少也應該是個普通大學生，萬萬沒想到這個說話還挺有水平、也挺有腔調的家伙，居然只是一名初中畢業生！
“是啊，才初中文化水平啊！”湯保年嘴角泛起一陣苦澀，心里也不知道是個啥滋味。
汪全波要真是什么大學生，他被忽悠了還算情有可原，他畢竟只有高中文化，但他死都沒有想到，對方的文化水平比他還低！
他感覺恥辱，奇恥大辱！
“但這家伙懂的東西還真不少啊，你們公司的實驗室我們前幾天也去看過，值班的實驗員說，那里面的很多設備儀器只有他一個人會用。”蔣騰飛驚訝道。
“蔣總說的是，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輕易被他騙到。”湯保年苦笑道。
別說他二人對此十分驚訝，就連李亞東也一樣。
汪全波搞沒搞過其他的研究他不清楚，但榮華養顏膠囊他卻知之甚詳。
不吹不黑的說，那玩意兒就算有毒，也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出來的，里面各種成份加起來足有二十幾種呢，好多化學添加劑普通人聽都沒聽說過。
而且最恐怖的你知道是什么嗎？
那個榮華養顏膠囊其實是有作用的！
這一點北大化學實驗室都證實了，說是服用后確實能美白祛斑，且效果明顯，只是副作用太大。
這家伙特么的從某種層面上講，也算是個人才了。
畢竟他只有初中文化，而讀過初中的人就知道，三年時間你能學到什么？
就算讓李亞東這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現在去搗鼓一款包含二十幾種成份的保健品藥丸出來，那也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真要弄出來，不吃死人才有鬼。
“湯老板，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這個人的？”李亞東問。
說多了都是淚啊。湯保年苦笑道：“他設了籠子讓我鉆。大家都知道的，陜茜咸陽是國內保健品的發源地，所以行業內的許多資源都集中在那里，包括人才。而我又一門心思的想將企業做好做大，就一直在托人打聽，想要高薪聘請幾名好的專家。
“他應該是注意到了這件事，所以在某一段時間里，我幾乎天天都會接到一些所謂的人才中介機構打來的電話，他們每次都會向我推薦一些人，名字和背景不盡相同，但唯有一個人，他們每一家都會著重推薦，那就是汪全波。
“說他是一位海歸的頂級技術專家，也正是因為剛剛回國，所以工作的事情還沒落實。我當時就意識到這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敢怠慢，立刻趕往了陜茜。
“與汪全波第一次接觸后，我就驚為天人，他的學歷高到像我這樣的人只能仰望，而且作為一個外行人，他短短幾句話，就將保健品行業剖析到了骨子里，對于市面上最暢銷的幾款保健品，也大肆批評了一番，認為它們的功效與售價完全不匹配，用他的原話說‘像這樣的糖水化合物，我信手就能弄出一款’。我當時就下定決心，這個人我必須招攬過來！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再贅述了，反正為了招攬他，我費盡心思，說是三次拜訪，實則我前前后后至少去了陜茜十幾次。”
聽他這么一說后，蔣騰飛疑惑道：“他既然有意騙你，為什么還搞得這么‘難請’，就不怕到手的雞蛋飛了？”
“這就是汪全波此人的厲害之處啊！”湯保年長嘆口氣道：“他似乎老早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才故意端著，而以我的性格，他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會放棄，只要他的工作還沒落實。”
李亞東評價道：“正所謂放長線，釣大魚，他如果輕易答應了，你或許還會懷疑，他越是不好請，你就會更加信任他。”
“對。李董說的是。”湯保年嘴角的苦澀愈發濃厚。
也正是因為這樣，十幾趟的陜茜之行，他對汪全波的信任愈發堅定，以至于連核實他身份的步驟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