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豈可分心?”
“心亂了,棋也就亂了。”
東臨海域,桑海之城。
遠處群山,圣賢隱匿。
小圣賢莊建造的極大,從山脈山腰而入,綿延數里,隱約直入海域和江河的匯聚地。
曲水流觴,潺潺之音,蒼翠挺拔的綠蔭深處,四角涼亭隱現,其內茶香飄散,話語之音緩緩。
單手執黑,一位紅袍高冠老者略有思忖,便是將棋子落下,而后,一觀棋局,很是滿意。
卻是面前的這個下棋之人有些不痛快。
頓時輕道一聲。
催促一聲。
“師叔!”
“……師叔棋藝越發精湛了。”
“一時之間,伏念難以下子。”
束發儒冠,錦袍著身,腰環美玉,氣息沉穩,其人青年模樣,五官俊朗,頷下短須。
單手執白,雙目落在面前的棋盤上,然……手中棋子久久沒有落下去,聞師叔道喝。
心神歸位。
再次一覽棋局,為之贊嘆。
“難以下子?”
“這一局剛剛開始,棋盤之上,都是空余之地,如何難以下子?”
老者單手輕捋頷下長須,抬手再次抓過一枚棋子,準備落在下一個位置上。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空余之地雖多,難以下子!”
伏念搖搖頭。
對弈之道,走一看三、看五,方可觀長遠,定長策,布大龍,以為取勝。
此刻棋盤之上的空位不少,果然隨意落子,就可能奠定此局勝敗了。
思忖數息,終究落下一子。
“內圣外王!”
“三綱八目!”
“今日你所落子的布局,可不是如先前了!”
老者直接一子落下。
伏念向來沉穩,想不到如今也有這般模樣,看樣子……眼前所遇之事,的確棘手。
伏念陷入沉默,看著師叔落子之地,抬手一枚白棋落下。
“師叔!”
“可有教導?”
心亂了。
對弈也就亂了。
小圣賢莊……眼下也有些亂了。
齊魯都有些亂了。
許多人都亂了。
也只有師叔這樣的人,才會風波不驚吧。
“你做事……,我很放心。”
“眼前之事,難不住你。”
“堅守本心,一切便是會過去的。”
老者朗朗笑道,黑子落下,速度很快。
“一切會過去!”
“卻不知是一番什么模樣了。”
伏念輕嘆。
始皇帝陛下!
始皇帝嬴政!
難以捉摸和預料!
有些事情,做了也不對,不做也不對,做與不做都不對。
誠如此,該如何?
七十二名博士儒生被殺!
牽連數百人,也是直接被殺!
其后,又有一道道詔令文書下達,雖沒有明言,卻是對于儒家是一個極大的約束和束縛。
“危險!”
“也是機緣!”
“看你如何抉擇!”
老者覺得接下來這一局棋,自己的贏面比較大。
“機緣!”
“不是那般容易把控的。”
伏念落下一子。
呼吸之后,搖搖頭,這一子……不太好,不是最佳的落子之地,失策了,失策了。
“你可以把控!”
老者抬首,笑語看向伏念。
自己一直很相信伏念的能力。
眼前的局勢看似起伏不定,實則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伏念也有屬于自己的抉擇。
今日前來下棋,不過……所求最后一份定心罷了。
說著,又是一枚黑子落下。
“把控!”
伏念喃喃道。
既然眼前的棋局已然如此,落子無悔,唯有繼續下下去了,抬手,一枚白子落下。
“嗯?”
“不錯,有點意思了。”
老者又是微微一笑。
雖不錯,卻還不足夠,夾過一枚黑子,快速落下。
“掌門師兄!”
“瑯琊郡郡守等人已經到了小圣賢莊門前。”
未待伏念繼續落子,身側不遠處的一條幽徑深處,快速走出二人,近前一禮,快速說道一事。
“郡守?”
“這么快就來了?”
“師叔,看來……這一盤棋……要等伏念回來才能繼續下來。”
小圣賢莊雖然名氣不小,然而在一郡的郡守面前,還是不夠的。
伏念將手中的白子放回棋盅內,而后快速起身。
“不著急!”
“老夫現在剩余最多的就是時間了。”
老者擺擺手,也將手中的棋子放回去,抬手間,便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封鎮棋盤,以為接下來延續。
旋即,從旁邊的侍從小童手中接過茶水,輕呷一口,毫葉的滋味還是相當怡人的。
“師叔!”
“伏念告退!”
伏念又是一禮落下。
“去吧。”
老者沒有挽留。
“將天明送來的那種毫葉沖泡一下。”
“讓老夫也體會一下南海的氣息。”
沒有將手中杯盞中的茶水喝完,抬手間,杯盞連同內部的茶水一并飛出,落入數十丈開外的一處山泉之中。
數息之后,歷經泉水洗禮的杯盞歸來。
“是!”
侍從童子頷首,連忙起身轉向夫子的住所。
“伏念掌門!”
“始皇帝陛下之言,你等可聽得明白?”
小圣賢莊的仁禮之堂中,瑯琊郡郡守立于正前方,持手中一卷黑色的絹帛文書。
其上有著始皇帝陛下的旨意。
專門落于小圣賢莊身上的。
旨意的內容很簡單。
其一,督察使入內,協助小圣賢莊整頓內部雜亂!
其二,藏書樓給予整頓,五年之后,藏書樓內的所有典籍文字必須是大秦嶄新文字。
五年之后,藏書樓內的一些三代史書典籍不需要存在,欲要了解那些,大秦會頒布嶄新的史書典籍。
其三,瑯琊郡會在桑海之旁,建立嶄新的蒙學、學堂,小圣賢莊招收生員的數量受到限制。
現行的每一位小圣賢莊弟子,必須有加蓋小圣賢莊儒家印記和瑯琊郡郡守印記的身份文書。
否則,便是很危險的存在。
“喏!”
伏念低首近前,接過那份來至始皇帝陛下意志的文書。
其余仁禮之堂的所有儒生,亦是深深一禮。
“嬴政當真是瘋了!”
“難道要將齊魯之地所有人都殺了不成?”
濟北郡以北不知名之地。
何為不知名。
因為連本地人都說不清楚此處是什么地方。
一位渾身上下淺黑色農人裝束的男子正手持鐵鋤走在道路上,有感連日來齊魯局勢的變動,很是驚呼。
音韻深處,亦是夾雜一絲惶恐。
“張耳兄!”
“我等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旁側,一位身著發洗漿白衣衫的男子也是有感嘆道。
手持一件翻地的農具,話語有些淺淺的慶幸之意。
卻該慶幸!
非他們機敏,此刻也被秦國擒拿鎮殺了。
“就知道那些人靠不住。”
“在秦國的追殺下,三言兩語都說了出來。”
“接下來,怕是我等要一直停留在此了。”
“羅網!”
“影密衛!”
“還有那個蒼璩!”
“著實可惡!”
張耳!
從原先濟北郡繁華歷城北上入一處戰亂荒野之地,人跡罕至,丘陵頻生,肥沃之地不顯。
原本一切都是按照計劃進行,也都很順利。
甚至于那些人還真的在儒家七十二名博士儒生中安插了人手,還真是不可小覷。
就算是家國淪亡了,仍舊有不俗之力。
惜哉!
似乎秦國的反擊更強!
先是影密衛之力,隱約還可以抗衡,隨后便是絲毫不講任何道理的羅網,死了好多好多人。
因此,直接離開了歷城。
其后,通過一些朋友的訊息,知曉如今齊魯之地的動靜。
那七十二名博士之人先是沒有拿出令嬴政滿意的大禮儀,而后又公然嘲弄泰岳封禪的嬴政。
更有后來的刺殺之舉。
一樁樁,一件件,七十二名博士儒生身死。
牽連之人數百,也是身死。
涉及此事,全部身死。
嬴政當真是心狠!
“據傳衛莊也參與了。”
旁側的男子低語。
“哼!”
“殺的人越多越好,殺的越多,才能夠讓齊魯之地知曉嬴政是什么人。”
“泰岳封禪?”
“縱然功成,又有何用?”
張耳冷言。
這一次身死之人太多了,怕是諸方都受了很大損失。
更別說,嬴政正在對齊魯進行大整頓!
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張耳兄。”
“我等要一直待在……,嗯,訊號箭矢!”
“不好,又人尋上來了,快走!”
無論泰岳封禪對于嬴政是否有用,反正他們現在是陷入危局了。
稍微繁華一些的縣城、郡城,都有他們的追捕文書,前往那些地方是不行了。
唯有遠離齊魯了。
可……秦國在齊魯之外的大地統御正在逐步加強,許多他們認識、熟悉之人偏生都在齊魯。
欲要繼續言語,豁然,遠處的丘陵深處,升起一道淺紅色的箭矢玄光,有爆裂之音。
觀此,二人神色周邊。
是羅網的人尋上來了。
他們怎么會這么快尋上來,沒道理啊,除非和他們密切相連的人被抓了,否則,絕對不可能知曉此處的。
可惡!
二人慌忙前往早就已經準備好的躲藏之地,每到一地,逃生之口必須是首要之事。
咻!咻!咻!
距離張耳二人離開田畝間的小路不過百十個呼吸,便是一道道身著勁裝的男子手持刀劍近前。
“搜!”
“根據消息,張耳和陳馀二人就隱藏在這里。”
“一定要把他們搜出來。”
一人踏步在前,環顧四周,這里的確偏僻,非蒼璩施展了一些手段,怕是還不足以從那些人心中了解更多。
既然目的地找到了,他們兩個人就別想走了。
“是!”
順而,一行人散落開來,將此處區域緊密的搜索著,不敢有絲毫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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