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昨日,扶蘇公子五人在宮門外守候武真侯半個時辰。”
“后來相遇武真侯,便是得了前往中央學宮的差事,如要知道詳情,還得數個時辰。”
孔武方正的神容上,蒙毅那越發顯得沉穩的氣色涌現,身為長史,已然位列近臣,袍服高冠,起身一禮。
于大王之言,于大王之心,了解一些。
卻不能夠多言。
想要知曉扶蘇公子五人的具體情況,怕是得等午時之后,方會有消息從中央學宮傳來。
“哈哈哈,說的是。”
秦王政頓然一笑。
隨即,不在多言,將注意力落在手中的文書上,這份隴西傳來的文書,是想要引入大河之水,以為灌溉溝渠,增加良田。
這是一件好事,就是想要咸陽這邊派遣得力之人。
此事自當允許。
隨之持筆蘸墨,批示!
蒙毅亦是一笑,悄然間歸于座位上,安穩自己的工作。
不出兩日,便會有大朝會落下,許多事情,都還要準備一下。
“將這份文書速速交由國府,速速辦妥。”
“于相邦傳寡人口令,九原蒙恬軍事緊要,貫通燕、趙、北地的長城一事,當盡快功成。”
“一應民力、糧草的調遣,大力跟隨!”
“同時,加緊修建馳道!”
隨著秦王政開始批閱軍政文書,整個興樂宮廳殿內,直接陷入一股別樣的寂靜之中。
兩側侍人相距甚遠,未敢近前,以免大王不悅。
沒多時,秦王政剛將手里的一份文書批閱完,便是丹鳳之眸緊鎖,專門的侍者近前,雙手捧起,放入早就準備好的木盒內。
“喏!”
秦王政之語剛落,那侍者深深一禮,快速消失不見。
“蒙毅,接下來的大朝會,蒙恬怕是回不來了。”
“嶺南事情緊要,蒙武將軍也是回不來了。”
“可有想念父兄?”
文書之上的事情,并不令秦王政歡喜,。
上面所語,北胡匈奴已經將燕地以北的東胡徹底擊潰,徹底將東胡之人納入麾下,至此,完成整個北方草原之地的統一。
一如大秦東出函谷,掃滅六國,一統諸夏!
甚至于文書之上,還有言語,似有燕趙之地的諸夏之人相助,否則,北胡絕對不會這么快將東胡吞滅。
如此,更是令秦王政不喜。
原本想著,北胡要全力攻滅東胡,九原駐地的蒙恬可以歸來的,現在……是歸不來了。
蒙氏一門,蒙恬在北抵御匈奴,蒙武在南征伐嶺南百越,蒙毅在自己身邊隨伺,一門忠武。
心有所感,看向下首正書錄文案的蒙毅。
蒙毅很不錯。
雖沒有李斯那般的才學謀略,可是行事穩重,多中正平和之策,那是大秦一天下之后所需要的。
廟堂之上,有些人已經逐漸老了。
自冠禮親政以來,已經過去十多年,當年先王之時的舊人都不存很多了,與有所感,笑語問著。
“大王!”
“蒙毅雖想念父兄,然……大秦剛統御諸夏,些許小家之事與之相比,不若遠矣。”
“待大秦萬事和安,自當有很多的時間相見父兄!”
蒙毅聞此,連忙再次起身一禮,看向大王。
剛才雖在書錄文書,大王所語也是聽在耳中,怕是北胡匈奴那邊有動作了,兄長蒙恬也要有動靜了。
父兄!
自是想念的。
可眼下還不是思忖那些的時候。
“蒙氏一門自老將軍蒙驁從齊入秦以來,一直為先王重用。”
“老將軍歷經大秦三代先王,為大秦立下赫赫戰功,更是為大秦留下一門英杰,寡人登位之初,非老將軍穩定軍事,大秦難料。”
“蒙氏,當有大功!”
秦王政對于蒙氏一族很有好感。
大秦自商君變法以來,山東諸國多有才學之人入秦,遍觀惠文先王到如今的歲月,廟堂之上,那些人出了很大的力氣。
反而是老秦人自身,沒有太大的英才而顯。
最為令宗室得以自傲的還是惠文先王歲月的智囊樗里疾,昭襄先王歲月,廟堂大權一直為楚國外戚掌控。
而后還是范雎入秦,被先王重用,收攏大權。
其后兩代先王更迭,文信候呂不韋把持朝政。
并無任何一位宗室可以站起來,到自己這里,先王留下的子嗣更是只剩下王弟一人。
王弟之才,自己從來不懷疑,就是相比智囊,秦王政都覺得絲毫不遜色,甚至于還要遠遠超過。
奈何……王弟雖心系大秦,更為心系道者修行!
現今……諸夏之地都是秦國的土地,諸夏之人都是秦國之民,自己所用之才接下來也是要從諸夏選拔。
雖為那般,短時間內……老秦人與早先一步扎根秦國的山東諸人必然優先。
相對于山東諸國那些人,他們的忠心無需多言。
蒙毅如今也才二十余歲,較之王弟大上一兩歲,合當重用的時候,對于忠臣,對于才干之臣,秦王政絕對不吝嗇賞賜。
“大父、父親、兄長所為,當為職責。”
“身在軍旅,首要忠君報國,抗擊外敵,縱然有功,也是應為之力。”
蒙毅又是深深一禮,誠懇語落。
“縱為職責,所為有功,大秦律法不會忽視的。”
秦王政笑語,擺擺手,示意蒙毅歸位。
隨即,越發明亮的興樂宮內,再次陷入寂靜之中。
“這里就是大秦中央學宮!”
“自多年前武真侯在咸陽宮建言秦王設立兩大學宮以來,山東諸國亦是跟隨,魏國的西河學宮再現,趙國也有陘城書館的壯大。”
“到底……相對于秦國的中央學宮、護國學宮,那些學宮相差遠矣!”
“縱然是稷下學宮,自從齊國被五國差點所滅后,稷下學宮已然名存實亡,武真侯在稷下學宮的那一次爭鳴論戰。”
“或許就是稷下學宮最后的風華了。”
在府邸中用罷飯食,紀嫣然帶著濃郁的興趣為之跟隨,車馬行進渭南,便是入中央學宮。
較之護國學宮,中央學宮的進出不算復雜,然則,也是需要數道關卡,一道道的審查照身貼。
當然,有著武真侯威儀在前,沒有受到任何的攔阻。
車馬一路行至學宮深處,紀嫣然透過卷簾薄紗,一觀中央學宮如今的形體,身側,召水、紫陽跟隨。
也是見一見此處恢宏、不同。
“師尊!”
“聽聞秦國在中央學宮內,也設置有百家之學,墨者之學,農家之學也有。”
“誠如此,為何秦軍攻打蘭陵城,對于諸子百家之人那般殺戮?”
召水也是看向中央學宮。
這處學宮,在蘭陵城的時候,就聽春秋書館的人提起過,也聽百家的人提起過,是秦國設立的一座獨特學宮。
歸屬于國府統轄,從學員的選拔,到學院的安排、分配,都有固定的程序,秦國這些年東出攻滅諸國,相當一部分官吏都是從中央學宮走出來的。
更有一點,有傳中央學宮內有百家之學,儒、墨、法、道、名家、農家……在其中都有。
如此,令召水奇異。
“諸子百家的學說能夠在諸夏傳承,自然各有精妙之處。”
“學說與道理,本沒有對錯。”
“而傳承那些學說、道理的百家之人,就不一定了。”
紀嫣然莞爾道。
那些人身上的罪行,并不在于他們所學的百家之道,而是在于他們的行為,站在秦國的角度上。
那些人的確該死。
若是站在學說、道理的立場上,那些人沒有任何罪過。
一點點罪過都沒有。
“蘭陵城一戰,沒有公子天明的助力,諸子百家要死的人會很多很多。”
提及這一點,紀嫣然又是微微一笑,想起了當初蘭陵城破的一樁趣事。
對于蘭陵城的存亡,自己是絲毫不在意的,如果不是師兄龍陽君一直在蘭陵城,自己早就帶著召水離開了。
臨走之前,還看到那般的場面。
天明!
是一個不錯的孩子。
“他……,他瞞了我很久!”
聞此,召水悄然間陷入些許沉默。
自那日從白芊紅將軍軍營出,和天明師兄分開,便是未有相見天明師兄。
和天明師兄相交多年,他卻一直隱瞞自己的身份——秦國的公子!
自己真的很生氣。
雖然后來天明師兄告訴自己,他不是秦王嬴政的孩子,而是那位荊軻俠士的孩子,召水仍舊很生氣。
或許自己應該原諒天明師兄。
可是,當時召水覺得自己就是很生氣。
“你呢?”
“你身為燕國王女公主的身份不也隱瞞了他很久?”
紀嫣然為之一樂。
當初自己就在想著,若是有朝一日召水和天明相互知曉自己的身份之后,會是一個什么場面。
現在召水知道了天明的身份,他或許不是秦王嬴政的孩子,然……真論起來,嬴政的孩子都不一定有他尊貴。
咸陽后宮之中,那位麗夫人的名氣早已經傳遍諸夏,身為秦王嬴政最為寵幸之人,愛屋及烏,從其沒有撤去天明的公子身份可見一斑。
而天明似乎不知道召水的身份?
感此,妍姿俏麗的紀嫣然嘴角輕輕揚起。
兩個小家伙,的確很有趣。
“師尊,我們將來還能夠再次見到天明嗎?”
一側的紫陽閃爍明眸大眼。
那一次出秦國大營之后,和姑娘一塊生氣之后,后來……倒是不怎么生氣了,卻是……已經和師尊離開蘭陵城了。
天明現在的下落并不清楚。
如師尊所言,蘭陵城一戰,沒有天明的話,諸子百家死的人會更多。
接下來她們要跟隨師尊游歷諸夏,精進修為,時間少則數年,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