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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迂政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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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將過,夏日當為炎熱之屬。

  然則,于易水之地,卻是不自覺的平添三分酷寒。

  秦國上將軍王翦陳列重兵于此,數月來如舊,楊端和率領十萬軍屯駐巨鹿之地,李信、辛勝、馬興等為之跟隨,九原大營蒙恬為之率軍掠過云中、雁門之地。

  同易水重兵遙相呼應,以期擇日行入燕國。

  “上將軍,根據薊城內的斥候來報,連日來,燕王與燕國太子丹正在調動國內兵馬,隱秘的開向武陽之城,兵力多達十萬。”

  “加上原有駐扎在武陽之城的五萬兵,不出六日,武陽之地可匯聚燕國十五萬兵力,其心昭彰。”

  身披銀色重甲,腰腹鐵血長劍,鷹盔束發,拱手一禮,看著面前的河谷柳林,李信緩緩說著,數月來,秦國陳兵如此,一直都沒有懈怠。

  所為……便是咸陽那邊的消息。

  “燕國為八百年根基大周嫡系諸侯國,其傲慢矜持諸夏聞名,以末將之見,絕對不可能真正臣服于秦國,先前使者入咸陽,所謀不過邦交斡旋。”

  “應不可當真,末將覺得,大軍出動時日不久也。”

  旁側,亦是有著一位軍將,身披紅色重甲,手持一根粗重戈矛,微微一禮,說道己身所謀,反正于自己看來,燕國絕對沒有真正投降秦國的心思。

  “哦,辛勝,你覺得大軍出動不久?”

  王翦聞聲,那因久居軍旅而略有蒼老的面上淺淺一笑,對著那紅甲軍將看了一眼,二人之言,都是聽在心中的,數月來,自己也是一直在等待咸陽那邊的消息。

  身邊兩位軍將之言,也是有著那個意思。

  “以趙國之強力抗秦,以趙國之屏障山東,燕國尚不記趙恩,屢屢背后發難。如此昏政廟堂,何能臣服于己身自傲嫡系大周諸侯眼中之蠻夷秦國也?”

  “貧弱而驕矜,昏昧而瘋癡,燕人為政之風也!”

  辛勝甚為不屑的回應著,近月來,越發了解、接觸燕國的訊息,越是對燕國瞧不上眼,都是八百年的諸侯國了,國政之混亂,國力之弱小,連先前的三晉之國都比不上。

  如此,哪里有勇氣對抗秦國。

  實在是可笑至極。

  欲要以邦交斡旋存國,秦國中樞之內,可不會吃那一套。

  “是否攻伐燕國,咸陽那邊自有文書,暫時輪不到我等提前語定。”

  “數日前,大王攻燕之戰,隨時待命之文書,軍中諸將都已經了解,你二人可有所悟?”

  無論是李信,還是辛勝,還是軍中其余少壯軍將,王翦都很是欣賞,值大秦一天下之際,秦國出現這么多可用之人,實在是昊天的垂青。

  昊天待秦國不薄,秦國豈能辜負昊天。

  區區一個燕國,自然不會被王翦放在眼中,以燕國目下的國力,根本不可能攔住秦國的腳步,哪怕是邦交斡旋,也僅僅是茍延殘喘罷了。

  然……為今糾結著,則是落在另外一處,心有所感,看向身側二人,他們在如今諸國少壯軍將中,堪為悟性甚高的將才。

  將來皆是有可能成為獨自率領大軍的上將軍的。

  “攻燕之戰,隨時待命。”

  “李信以為,咸陽之內,若然大王決意以懷柔之策,令燕國臣服,則沒有理由下達那般文書。”

  “大王應也是明了燕國欲要以邦交斡旋之法拖延,以求圖存,畢竟目下之戰,與昭襄王歲月不同,昭襄王年間,大爭之世,一切以殲滅之戰、攻城之戰為主。”

  “如今,所需要考慮的甚多,終究,今日之燕國,明日秦國之郡縣也。”

  李信與辛勝相視一眼,均各有思忖,是否攻打燕國,二人心中都有所得,以近月來燕國薊城傳來的消息,燕國已然是自尋死路。

  咸陽那邊的情況雖不了解,不外如是。

  數息之后,李信近前一步,敘說自身所思。

  “辛勝認同李信將軍所言,目下秦國之一天下,同昭襄王歲月司馬錯將軍、武安君不同,大爭之世,攻城掠地之戰。”

  “現在為一統諸夏之戰,更為長策也,若然燕國真的臣服,絕對是上佳之事,可燕國絕對不會自愿臣服于秦國的。”

  “三晉之地中,韓國與趙國先后歷經兵戈之戰,才納入秦國之內,辛勝以為,燕國也為如此,其余諸侯國也是如此。”

  李信如是道,少年之時,先入咸陽宮為衛尉,對于咸陽宮內的諸般政策有所了解,更是了解諸夏局勢之不同,否則,以秦國之力,何至于中樞定策數年。

  個中緣由,便是爭霸天下與統一天下的區別,爭霸天下的時候,秦國可以無需顧慮太多,只消兵多將廣,后續輜重足夠。

  一統天下,不僅僅需要前者的一切,更是需要考量對于其余諸侯國的統轄,對于日后諸夏的統轄,追朔上古數千年,典籍之上,并沒有留下任何可用之策。

  是故……秦國上下不得不慎重。

  “你等……甚佳,所言甚是不錯。”

  “大王所謀便在于此,我等只需要等待便可,昔者司馬錯將軍與武安君東出,多攻城下地,且盡可能的損滅他國之力。”

  “如司馬錯將軍破六國合縱,焚毀諸夏第一糧倉敖倉,武安君攻伐楚國,火燒彝陵,樂毅滅齊,盡掠齊國財貨……凡此等等,皆大爭之世兵家之典型也。”

  聽二人之言,王翦面上為之歡喜,不愧是大王極為看重的將才,這份眼光已然是獨到。

  隨二人先前之語,王翦也是說著目下局勢之謀。

  大爭之世的兵家之爭,打起仗來,顧忌少,得利明顯,在同樣條件下好打許多,以如今秦國的國力若然碰到數十年前的趙國,絕對無需那般戰法,可以直接將趙國擊潰。

  而李信剛才有一言說的很好,今日之燕國,明日之秦國郡縣也。

  易水陳兵數十萬,將要攻打燕國,他日,燕國為秦國之郡縣,他們的財貨、土地、兵卒、民力……都將是秦國的。

  自然不能夠無所顧忌的全部毀掉。

  是所以,春秋以來,戰國烽火,沒有任何借鑒,中樞之內不得不慎重至極。

  “上將軍所言甚是!”

  李信二人又是一禮。

  身前之上將軍,如今堪為諸夏頂級將帥之人也,甚至于還要超越武安君,盡管上將軍征戰以來,也有敗績,可大戰之時,從無敗績。

  尤其是統帥數十萬之兵的爭鋒,先前滅趙種種,便是上將軍王翦所謀,待滅趙結束,秦軍損傷甚小,均為上將軍之功。

  而大王與中樞決意令上將軍為東出大軍統帥,對于上將軍更為信任。

  “大王與咸陽重臣欲以懷柔之意滅國,并無不妥。”

  “……燕國諸般之謀,自毀也。”

  正是因為爭霸與一天下不同,王翦連月來陳兵于此,一直等待。

  中樞之謀,懷柔諸夏,燕國不經兵戈而臣服。

  給諸夏一個垂范警示——只要各國能如燕國這般臣服,便可保留部分封地,以邦國的形式存留社稷!

  策略并無不妥,中樞重臣之謀,王翦自認弗如,且大王并未調走他們,果然燕國有詐,直接攻伐便是,連月來,由著燕國斥候的秘密文書。

  令王翦覺得,懷柔怕是不成了,對燕,終究一戰。

  “果然接下來對戰燕國,于上將軍來說,怕又是一個難題。”

  李信聞聲笑語,爭霸諸夏與一統天下固然不同,難度絕對大上太多太對,若如樂毅伐齊,他們根本無需過多謀略,直接橫推便是。

  而他日燕國也要為秦國之郡縣,期時,攻滅燕國所有的兵卒,殺伐其民,那可就是自損秦國之力了,上將軍統籌燕國戰事,責任頗重。

  起碼李信覺得,自己現在并沒有上佳之策,可以避免太多的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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