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唏律律……”
電閃雷鳴,風嘯馬吼。天河之畔,數千鐵騎冒雨前行,向著天河源頭急急而去。
“快點,跟上跟上!”莫爾吉對著身后的可汗親衛大聲嚎叫著,隨后又看向同樣在軍中馳行的父親董貍說道,“父汗,你讓我去就行了,何必跟著一道涉險呢?”
董貍說道:“軍中大變,對面敵軍主將又狡詐悍勇,本汗怕你一人難以應付,所以才與你一道而行,更何況你所領三千重騎是王庭最為強悍的依仗,容不得半點閃失……”
莫爾吉也道:“我真沒想到軍中突然之間會有如此多人發狂,這到底怎么回事”
“他們全中毒了!”董貍眼中怒火熾盛,“這肯定也是對面大軍搞的鬼,如果我們不趁勢將他們一網打盡,十幾萬人會全死在這兒啊……”
“不可能吧……”莫爾吉滿臉不信,“難道他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董貍怒道:“本汗這些日子總算想明白了,對面這支軍隊不但兇悍,而且他們主將的心機城府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
屠滅二十余部男丁唯獨留下女人和孩子,你知道這是為何?第一個目的就是要加重我草原各部負擔,你知道一個胎兒從生成到培養成一名戰士需要多久 最快十六年!足足十六年,這么多年時間要花費多少精力和糧食更何況草原環境惡劣又有多少夭折又有多少女嬰?這些都是未知之數!
還有,那么多女人孩童留下,會讓多少部落為增加自己所部人丁自相殘殺?可以想象不久以后草原上就會掀起一股腥風血雨,
最后,一直對我呼蘭人掌控草原塞外不滿的丁零、鵲紇等部族也極有可能會借各部男丁驟減之際,群起反之!
好狠的心機,這支部隊的主帥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將他除去,不然我塞外恐怕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中,慘遭滅頂之災啊!”
聽完董貍分析,莫爾吉頓時也心下驚懼不已:“如此說來,必須要把他們除去了?”
董貍點點頭:“別的不說,你看到營中那些人了么?要么瘋癲狂舞,要么雙目恍惚無神,如我所料不差他們必是中了彼岸藤的劇毒,難怪一路行來我怎么發現哪里不對,
現在仔細想想,這定是他們的杰作,沿路無論毒藤還是解毒必不可少的清靈草全消失不見,好狠,好狠,咳咳咳……”
說到這兒一口雨水飄進董貍口中,令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父汗放心!”莫爾吉惡狠狠地說道,“我必定會把這群卑賤的周狗消滅在這片草原之上!”
“轟隆隆……”
一陣悶雷帶著閃電照亮了四周環境,頓時莫爾吉被雨淋的朦朧的雙眼猛的一縮。
“颼~”
“噗~”
只見閃光一瞬,數支鋒利的弩箭帶夾帶著暴風之勢,穿透無數雨滴印入自己眼簾。
但聞一聲破甲入軀的輕響,身后一名重騎兵立馬倒落馬下。
“敵襲!”
“轟隆隆!”
莫爾吉的吼聲被雷鳴所覆蓋,阻礙了他的命令傳達,下一刻一陣勁弩破弦的聲響在三千重騎周圍響起……
黑暗中,但聞一陣人仰馬翻的轟響,無數沖向死亡禁地的鐵騎被疾馳而至的弩箭逼在了離埋伏地數十步的距離不得寸進,陣型一下子被搗亂了。
“沒想到這里也有埋伏,這也是你們的布局么,好算計啊,劉策!劉策!咳咳咳……噗……”
眼見雨幕之中自己引以為傲的重騎兵在黑暗中被各方射來的冷箭一一射殺,情急之下,董貍一口鮮血猛的咳了出來。
“殺!”
忽然間,暗處一陣天長嘯,在下一道閃電浮現瞬間,董貍和莫爾吉父子親眼看到了一片白色騎浪緩緩逼近。
“唏律律……”
馬蹄踐踏在滿是積水的草地上,濺起一片漣漪,此時看來是如此的令人窒息!
“慶字營!”
“無往不利!”
隨著陳慶一聲巨吼,慶字營兩千白袍騎兵在暴雨中手持長槍利刃,重重的鑿向混亂不堪的可汗重騎。
“三千重騎,若正面迎戰我絕無半分勝算,但是……”
暴雨中,陳慶滿是朦朧的雙眼緊緊盯著董貍所部,手中長槊緩緩舉起,對準了那手持金杖的胡人。
“兵者,講究的近就是天時地利人和,若能運用得當,螻蟻也能撼天,今天就借這雨勢以暗擊明,你們,敗了!”
“噗噗噗!”
“砰砰砰~”
兩千白袍騎兵在董貍和莫吉爾震驚的眼神中,重重的切入了三千鐵騎之中!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破軀裂甲,血與水與暴雨驟風融合在了一起……
“本汗自登位以來,呼蘭草原日益強盛,就等將來隨圣皇入住中原,盡得神州之地,讓我塞外子民不用再在塞外這片苦寒之地煎熬,
可為何如今會變成這副樣子,大地之母,你告訴我這是為什么!為什么!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會有如此可怕的敵人出現在草原之上 既然你讓我的族民看見了強盛的曙光,為何會讓這精衛營出現在這個世界,又為何讓劉策把這一切美好破滅大地之母,我恨你,我恨你!我詛咒你……”
望著逼入眼簾的森冷槍尖,董貍帶著滿腔的不甘和怒火,竭力嘶聲咆哮起來……
“呼~”
正在可汗大帳內苦思殘局的姜峰忽然感覺帳外有一陣寒風吹過,不由閉眼緊了緊身上的裘衣。
待再看棋盤時,發現邊上可汗最喜歡的那盞水晶燈居然熄滅了。
“奇怪,這燈火內的油脂燈芯皆是用西域上好的牛脂所制,若非人為怎么會熄滅”
望著一陣細煙飄散在大帳內,姜峰心里產生一股強烈的不安。
“莫非可汗我得去看看……”
想到這里,姜峰當即起身不顧大雨傾盆,向軍營外走去尋找董貍的身影。
當他進入軍帳時,發現了可怕的一幕,只見數千呼蘭人渾身是血在大雨中瘋狂起舞,那神情癲狂猙獰令他心下一涼。
邊上還有一群精神呆滯的異族人坐在地上對著空氣喃喃自語……
“你看到可汗往哪里去了”姜峰也沒心思管他們了,抓住一名神色正常的百夫長問道。
那百夫長神情憂忡:“可汗半個時辰前就率親衛隊向敵陣殺去了,軍師,這些人到底怎么了?”
姜峰聞言大驚失色:“什么?為什么不來告訴我?糟了!”
“轟隆隆~”
一陣刺耳的雷鳴響徹耳膜,閃電照亮了整個大營,但見軍營內如同群魔亂舞一般人畜齊舞,令人望而生畏。
“可汗!”
姜峰跪在雨中仰天長嘯一聲,臉上淚水雨水混跡在了一起,他已經明白了董貍可能已經遭遇不測,呼蘭草原,要變天了,而自己和他下的一副殘棋,此生注定成為遺憾……
天河源頭,劉策站立在暴雨中,望著天河沿岸處的大營,眼眸處思慮萬千,在黑暗中額外的明亮。
身后傳來一陣軍靴踏水的聲響,只見陳慶來到劉策身側,拱手說道。
“將軍,果不如你所料,呼蘭人會趁雨夜突襲,末將幸不辱命,全殲來襲之敵!”
劉策冷冷的說道:“很好,接下來,該讓他們接受審判了!泄洪!”
“遵命!”傅云驍即刻領命向堤口走去。
陳慶見傅云驍離去,從身后拿出一根黃金權杖遞到劉策跟前:“將軍,末將在剿滅這股胡騎時,從他們首領手中獲得這根金杖……”
劉策接過金杖,只見這金杖通身黃金打制,頂端還鑲嵌了一圈名貴珍惜的寶石,這斷不是普通首領能擁有的,而且看著色澤手感也不是新打制,至少也有上百年了吧。
帶著疑慮,劉策對另一側的牧風問道:“牧風族長,你可認得此物”
牧風定睛仔細一看,不由瞳孔緊縮:“將軍,這,這是可汗的權杖啊!呼蘭草原最高權力的象征!誰得到他就等于得到了大地之母的認可,呼蘭草原的人丁必須無條件服從金杖主人!”
劉策一聽,也是心下一驚,然后轉向陳慶說道:“陳慶,你,立了蓋世奇功啊!”
陳慶忙道:“末將不敢居功!全賴將軍的功勞……”
“陳慶不必自謙,我……”劉策說到這兒深吸一口氣,“我不會讓你們的榮譽埋沒的,你們會得到應得的待遇……”
“呼轟……”
就在這時,一陣巨響在眾人耳邊響起,感覺腳下大地一陣晃動。但見斜坡處,一道沖天巨浪猛的將阻擋在眼前的殘余堤壩沖潰出去,如同九天銀河落入凡間一般向下游矮勢地段呼嘯而去。
眾人望著眼前壯觀奇景,各自思慮萬千,這道天河之擊將會有多少人葬身在江底呢?不得而知!
“傳令全軍,向熊峰嶺進發,是時候回家了……”望了眼巨浪濤天的情景,劉策留下一句話后手持金杖堅定的轉身離去……
“那是什么,天啊,是神跡,神跡啊!”
可汗大營中,以趨向瘋癲之態的眾兵眼見洪水鋪天蓋地的從半空中攢落而下,形成一道高達數丈的浪墻時,竟齊齊開始跪地膜拜起來。
“跑啊,是山洪!”
還沒被彼岸花藤完全腐蝕心智的呼蘭士兵在黑暗中見到這一幕立刻慌不擇路的奪馬而逃。
然而同樣中毒的馬匹此時也是暴躁異常,不斷將背上的騎兵掀落下馬,甚至開始在營內橫沖直撞,瞬間整個大營亂作一團。
“天意,天意啊……”
早就察覺形勢不妙的姜峰帶領數十名親信策馬行至高處,望著怒潮澎湃的這一幕,無奈的搖了搖頭。
天河之怒協裹暴雨之勢,無情的砸入王庭大營。呼喊驚吼的聲音在這一刻全部被掩埋,不帶任何一絲聲息,只余洪水怒吼聲和狂風暴雨在夜幕中肆意妄為。
然而,草原的噩運遠遠沒有結束,一個多月后,因為這場洪水以及之前阿爾加湖內的花毒,一場席卷草原幾百萬人性命的可怕瘟疫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