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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血染六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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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速占領峽道口!遇賊就殺!一個不留!”

  六道口外,孫彥、余錦一聲令下,數千“雪人”不顧沒膝的積雪,拼盡全力踩著凍傷的步伐向峽道口撲去。

  孫彥望著幾十步外的峽口,恍惚間覺得那峽道如同一頭張開血盆大口的猛虎,似乎要將自己和麾下幾千人全部吞噬,一股不祥的預感頓時涌上孫彥心口。回頭看了一眼余錦,孫彥發現他滿眼火熱,死死盯著峽口處,好像馬上就能立下不世之功一般,不住地催促士兵加緊前行。

  當五千名士兵怒吼著殺入峽口時,留守此處幾百流賊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如狼似虎的官兵紛紛砍翻在地,峽口處瞬間就被孫彥、余錦兩部占據……

  “錦鯉,你在此地留守,我領兵前往流賊前營!”

  “不!你在此留守,我帶兄弟們沖過去,只要焚毀流賊糧草所在,流賊大營鐵定一片混亂,再發號給將軍,介時我們數路并進,定能解五梁鎮之危,立下赫赫戰功!”

  孫彥見余錦如此急切想立功,也不再多言,只說了一句:“萬事小心,如有意外,速速退回,此行兇險異常,我從本部再調一半兵士給你,也好增添勝算!”

  余錦抱拳道:“如此余某多謝了!放心,等兄弟我立下軍功,鐵定算在你身上一半!時間緊迫,我先出發了。”隨后他回頭對手下士兵大喊一聲:“兄弟們!隨我一道去立下不世戰功,擊破流賊,就在今日,出發!”

  幾千官兵就這樣在余錦的指揮下迅速向峽道內深處踏雪而去,孫彥部半數軍隊也緊跟在余錦身后,殊不知,不遠處峽道斷崖頂上,一道狼一樣的兇光正注視著余錦、孫彥兩部……

  余錦部數千官兵挺進十余里,頓覺六道口峽谷內異常的安靜。一路行來,沒見到半個流賊身影,除了自己所部布靴踩踏雪地的聲響外只剩寒風刺骨的尖嘯聲……

  “將軍,一路行來并未發現流賊蹤跡,似乎不同尋常,恐有詐!不如順原路返回?”一名千長跑到余錦跟前建議。

  余錦一聽,怒道:“豈有此理!尚未開戰就先膽怯,忘了我平日里怎么告誡你們的么?傳我軍令,繼續前進!”

  “但是……”那名千長還待勸說,卻被余錦狠狠瞪了一眼,便不再多言,領命而去。

  又行二里左右,突然前方出現一座偌大的流賊營寨,營口不到百人把守,余錦一臉興奮,握緊手中冰冷的長刀。

  “全軍突襲!攻破賊營!殺!”余錦一聲令下,率先對眼前近百流賊發起了進攻。

  營門后的流賊見有無數官兵吼叫著襲向自己營地,頓時慌作一團,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去死!”營寨口,余錦猶如一尊殺神,一腳踹開營寨大門,揮起二十斤重的長柄大刀一個橫砍,眼前三名流賊胸前頓時繃出一道血柱,隨后大刀拖地向前數步又是一個斜砍,正前方一名流賊從右腰到左肩,呈現出一道完美的弧線,隨后那流賊被砍之處連同腦一起以三角形態離開自己的軀體,鮮血內臟散落一地,很快被凝固成一團……

  “殺啊!”營門后的官軍怒吼著躥入流賊營寨,撲向正在瑟瑟發抖的流賊饑民,不及片刻這些流賊便被數千官軍淹沒……

  “哈哈哈哈,干的好!”余錦將大刀立在一旁,望著前方不少帳篷,不住大笑,“繼續進攻!將這營寨流賊盡數剿殺!”

  “殺啊!”幾千官兵瘋狂的殺向眼前被白雪覆蓋的營帳,然而在挑開營帳簾子的時候,卻發現內中空無一人,只有一袋袋裝滿硬物的麻袋堆壘在各個流賊營帳內。

  “怎么回事?”余錦見喊殺聲漸已平息,便帶著疑惑跨步踏進一個營帳,只見印入眼簾的是數不清的袋子。

  他走到其中一個袋子前拔出腰間掛著的短刀,狠狠地刺了進去,拉開一道口子,只見里面都是滲了泥沙的陳米。

  “哈哈哈!”余錦大笑三聲,對身旁將士道:“這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我們立下了不世戰功了!哈哈哈哈……”

  “將軍,如此多糧食為何就這么些流賊把守?我看事有蹊蹺……”之前那位千長好心勸道,“況且糧草是軍伍命脈!流賊怎么會將如此重要的物資堆積在這種地方,還無重兵把守?”

  余錦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多慮了,事實就擺在眼前,流賊千算萬算就是沒料到我軍會在如此惡劣天氣主動出擊,敢以數千人奇襲六道口,經此一役,五梁鎮危機解矣!這全是旗團長指揮得體,今日過后,趙將軍名號將響徹大周各地,成為當世名將,我等也跟著沾光,莫要多言,速燃狼煙,通知孫將軍他們!”

  千總領命而去,不一會兒營地外數個缽大的竹筒內便燃起了一股股黃褐色的刺鼻煙霧直撲天際,在寒風中四散而開。

  “不好了將軍!”就在余錦還沉浸在即將到來的輝煌成就時,一名旗總火急火燎的跑到他跟前。

  “何事如此驚慌?”余錦見他這幅模樣,不耐煩的說道。

  那旗總跪在雪堆里大聲道:“各營帳袋子內裝的都是沙土,沒有糧食!”

  “你說什么?再說一遍!”余錦一震,抓起那旗總的衣領,雙眼布滿了血絲。

  “將軍,那些袋子里都是沙土,就前幾排幾袋裝了少量糧食,我們被騙了!”

  余錦聽聞趕忙跑到營帳內一刀劃開一個麻袋,但見內中全是凍僵的黏土沙子,哪還有什么糧食。他不甘心又劃開幾個袋子,里面同樣都是沙土泥塊,看不到一粒米。

  “中計!”余錦頓感不妙,連忙大喊,“來人!趕緊將狼煙熄滅,快!再晚就全完了!”

  就在余錦下令熄滅狼煙,營內亂成一團時,忽聞山崖之上一陣角號“嗚嗚嗚~”沉悶的響起,隨即傳來震天的喊殺聲響徹整個山谷。

  余錦趕忙向外望去,只見滿山遍野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來時的峽道內有一支上千人兇悍無比的賊軍散發著濃厚的血腥味,各個身披鐵甲,正在緩緩逼近,一看就知道清一色的銳兵。

  “列陣迎敵!不要慌!”余錦知道自己著了流賊的道,但他并沒有太過慌張,準確的判斷出突圍最佳方位便是那上千悍匪所在地,因為只有那里最為薄弱,縱使那些全是銳兵又如何?到時一擁而上,勝負猶未可知。

  眾官兵帶著緊張恐懼的心情列好陣型,將手中長槍對準了前方流賊悍匪,等著余錦下令。

  就在此時,前方銳兵陣中走出一名首領模樣的流賊,手中提著一顆帶血的人頭,那顆頭頸處鮮血早就被冰雪凝固……

  “璞嗚~”一聲,那銳兵頭領將手中人頭丟到余錦陣前,在雪堆中發出一聲輕響。余錦等人定睛一看,頓時臉色慘白,只見這顆人頭雙目圓睜,不是別人,正是另一營主將孫彥……

  “啊!”眼見自己同袍好友慘狀,余錦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周圍士兵則是渾身不住顫抖,已經處在崩潰邊緣。

  “呵呵,趕緊投降!否則那顆腦袋就是爾等下場!”那名頭領模樣的流賊銳兵一臉冷笑,吐出的字比這冰雪天氣更加令人感到寒冷……

  “你……”余錦氣的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望了周圍將士一眼,發現人人面帶驚懼之色,知道士氣已經低迷到了一個臨界點……深吸一口氣他大聲說道:“想讓我投降從賊?斷無可能!不怕死就過來吧!”話音一落,手中長刀便橫握胸前……

  “哼……”那銳兵冷哼一聲,揮了揮手,頓時山野上四面八方的饑民向營寨瘋狂的撲了過來。

  “不要慌,跟著我!沖出去!”余錦知道現在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慌,更不能讓麾下將士有思考投降的機會,他要趕在自己部隊士氣萎靡前趕緊突出重圍好換得生機。

  數千官兵或許因為對余錦敬畏,或許是風雪天氣導致反應變的遲鈍不堪,總之在余錦下令后本能的舉起手中兵器嚎叫著向營外銳兵沖殺過去……

  噗噗噗噗~

  叮叮叮叮~

  尖刀破開皮肉的聲音和利刃相撞的聲響回蕩在營寨內外,在漫天風雪中顯得額外突兀,迸濺的血液將各人腳底積雪融化,留下一道血紅的印跡,隨后被風雪淹沒……

  這支流賊銳兵不同以往,各個身手不凡,只見他們手持鏈錘、鐵鞭、鏜把等各色兵器,六七人一組,瘋狂的收割著眼前官兵的性命……

  “嗖~”

  一條鏈錘從一名銳兵手中擲出,飛速旋轉的鐵鏈竄入官兵陣中,粗重的鏈條甩打在兩名士兵頸部,當場將他們喉結碾碎。但鏈錘飛行速度并未因此放緩停止,在這兩名官兵頸部轉了一圈后又飛速滑向他們身后,鏈錘砸中了正在奔跑士兵的臉龐,頓時那士兵整個面容凹陷進去,沒吭一聲倒在雪地上……

  “鏗……”一名使鏜把的銳兵狠狠的將手中三尺叉刺入一個官兵腹中,那官兵也是硬氣,一聲不吭地將手中腰刀抵在那流賊胸前札甲,無奈腰刀并非精鐵打制,扎不透縫合嚴密的鎧甲,只能將那流賊用力頂開。在那銳兵拔出鏜把后退的時候,這名官兵頓覺體內一陣劇烈的疼痛,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拉出了體外……仔細一看,頓時尖叫起來。

  陰狠的銳兵露出殘忍的笑容,手中鏜把猛的一扯,那官兵頓時吐出一口鮮血,整個個向前撲去,最終一頭栽在雪地里,再也沒有了力氣……

  “別殺我,別殺我,我投降!我投降!嗚嗚嗚~”

  “首領不要殺我,求你啦,都是苦哈哈出生~”

  “饒命啊~”

  在官軍損失三百余人的時候,余錦所部的官軍終究還是崩潰了,紛紛丟掉手中武器,跪在地上哭喊求饒,只余下余錦和自己身邊僅存的七十名親衛在做最后的掙扎。

  “給我死!”余錦長刀揮舞,一名銳兵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眼前一陣翻轉,等停下時,他發現自己躺在雪地上,卻感覺不到手腳在哪里,不遠處一具軀體重重的倒在地上,揚起一片白霧,這才看清那具軀體并沒有腦袋,然后眼中出現黑白漸漸陷入無邊黑暗。

  “呀喝!”余錦又是一刀橫砍,沉重的刀鋒劈開了一名銳兵鎧甲,順勢進入那火熱的身軀,抽出一大股沸騰的血液濺到自己身上!

  “來呀!”又是一刀將豎劈從上而下將一名提刀銳兵連刀帶人壓入雪堆中,然后余錦再次舉刀重重揮下,將那銳兵手中的刀硬生生斬斷,長刀去勢不減,狠狠劈進他腦袋,帶出一股豆腐腦般的污穢灑落一地……

  “呼呼~”余錦連斬七八名銳兵后漸感體力不支,將長刀桿尾插入雪地中抱著不住喘著粗氣,等他回頭望時,身后跟自己一起突圍的已經不到三十人,而且山道各處饑民賊兵已經爭先恐后的擠入營地,各個神情扭曲猙獰,如同一頭頭饑餓的野獸……

  “噗~”余錦吐出一口鮮血,身后得巨痛讓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但他努力借長刀讓自己穩住身形,暗道自己絕對不能倒下。

  “將軍!”身后幾名親衛見自己上司受傷,便大吼一聲,猛的沖了上去撲倒正要對余錦下毒手的幾名銳兵,開始互相搏斗起來。

  “將軍,你一定要活著回去,告訴趙將軍,我們都是你的兵,沒給他丟臉!我家中妻兒老小就拜托給你們了!”一名親兵身中數刀劈倒一名銳兵后,攙扶著余錦突出了重圍,面對身后洶涌追來的流賊他忽然將余錦往前一推,說了這番話后,義無反顧的回頭殺向賊群。

  “好樣的,不愧是我的親兵!我余錦發誓,只要能活著出去,一定請趙將軍好好撫恤你們家眷,絕不讓爾等白白犧牲!”余錦望著身后如同飛蛾撲火般的親兵,滿眼含淚,此時他知道自己必須活著,只有活著才能給這些將士家屬一個交代……

  “噗~”

  “呃~”

  當銳兵將最后一名余錦親兵捅死后,除了數千投降繳械跪在原地的官軍外,再也沒有余錦部半個站著的將士。

  段洪在百余流賊簇擁下,來到營地上方山角處,望著下方遍地尸體和黑壓壓一群跪著的降卒,發出一陣冷笑:“趙夢喜這蠢貨,衛怏十萬精兵和我對峙這么久都不敢輕舉妄動,這廢物不知道腦子想的是什么?幾千殘兵就敢來攻打我六道口?”

  “元帥神機妙算,早在峽道內多處布置空營,趙夢喜這小兒有勇無謀,又喜讒言,成日和范雫這種下三爛的貨色混一起能有什么作為?”身旁一名奸商模樣的流賊緩緩而談,對趙夢喜的行徑嗤之以鼻。

  段洪冷哼一聲,道:“我設空營只為對付衛怏的雷霆軍,但也料到以衛怏手段斷不會輕易上當,只是沒想到趙夢喜這廢物從伍這么多年依舊連這么簡單的算計都看不清,只能說趙家在河源沒落已成定局,你說呢,傅軍師?”

  那名被稱為傅軍師的流賊本名傅如海,靖泰省業訶縣當地商戶,只因士族官府索要無度,經商所得七八成被士族霸占,因此懷恨在心,在流賊肆虐靖泰邊界時,主動投靠流賊,由于驚人的見識和過人手段,很快成為段洪依之的左膀右臂。

  傅如海笑道:“趙夢喜、趙元極皆不足為懼,如今橫跨在我順義軍面前最大的障礙便是衛怏的雷霆軍,衛怏親自直領的雷霆軍四個旗團四萬余精銳各個都是百里挑一的沙場老兵,而且裝備精良,實在難以對付。”

  段洪道:“所以我正想辦法讓衛怏將他手中直屬軍團派出來,我不信再怎么能征善戰的軍隊在我一百五十萬順義軍面前能翻起什么浪花?只要衛怏直屬軍隊覆滅,那雷霆軍就等同名存實亡,我順義軍就可以橫行整片河源再無阻礙。”

  傅如海道:“看來元帥已經有定策了?”

  段洪嘿嘿一笑:“當然,這主意還是要打在趙夢喜那蠢豬身上……”

  傅如海正待再說,之前那血戰數千官軍的銳兵本陣首領來到了段洪面前抱了一拳。

  “張忠將軍的鐵虎軍果然名不虛傳,九百七十六人各個能以一當十,介時對戰雷霆軍時,還望張忠將軍多多相助。”段洪對張忠所部戰力異常滿意,不斷夸獎他的軍隊。

  張忠抱拳道:“元帥言重了,我跟衛怏不共戴天之仇!縱使不說,我也會將雷霆軍趕盡殺絕!只可惜此戰折損了二十幾個弟兄……”

  “好!”傅如海一拍手掌,“有張忠將軍這句話,大事必定可成矣!至于張將軍所部損失,我會立馬派人給你補上。”

  “哈哈哈哈……”三人同時大笑。

  “對了。”張忠笑至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問道:“那些官軍怎么處置?”

  段洪眼中露出一絲陰冷,狠狠道:“我軍中糧草緊張,再無多余口糧喂養降卒,就交給饑民處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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