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意識不斷的飄蕩,終于,一陣寒冷襲來,廖遠感覺到了身體的存在。
寂靜如深谷的倉庫,月光從遠處的門縫里灑落點滴,空氣幽冷。
廖遠睜開了眼睛,掃了四周一眼。
觸目可及的是腥臭的垃圾堆,與其說是垃圾堆,不如說是垃圾山了,幾只老鼠在角落里竄過,發出吱吱的叫聲。
冷,凍入骨髓的冷。
“又回來了。”廖遠喃喃自語,感覺內心略有些崩潰。
這是夢境嗎?
不是,絕對不是。
廖遠感覺到身體的酸痛和無力,以及臉上、手臂上已經慢慢結瘡的傷疤,那涼絲絲的疼痛做不得假。
如果是夢的話,也太真實了!
他掙扎著坐起身來,慢慢的,記憶開始蘇醒。
腦海中如過雨云煙的記憶,像是電影放映一樣,一一出現。
幾天前,為了紀念出道十周年,公司特地籌劃,為自己安排了一場超過十萬人的世界級的大型演唱會。
廖遠也非常重視這個日子,因此日夜加以練習,并且還準備了兩首新專輯中的歌曲,準備在演唱會中當做彩蛋,唱給臺下的十萬粉絲。
作為亞洲首屈一指的影帝、歌神,廖遠演唱會籌備的消息自然吸引了廣大粉絲們的熱烈矚目,海內外眾多影迷、歌迷俱都在期待這一日的到來,前不久,廖遠演唱會門票也開始了預售,單單是黃牛票價,就飆升至八千元一張起步,在海外,這個票價更是猛烈,熱度最高的時候,已經超過兩萬人民幣一張起步。
門票預售是分批次的,每一次開放一定數額的門票,基本上都是搶購一空。
當時的廖遠得知這個消息,也很高興,如今他的人氣已經站在整個華人之巔,電影票房紀錄、專輯銷量紀錄,以及出場費紀錄,接連被他打破。
出道這十年來,他品嘗過酸甜苦辣,能有如今的成績,除了前世的烙印之外,更多的還有他個人的努力。
但在臨近演唱會開始的前幾天,網絡上卻突然爆發出了大規模的退票事件。
起初原因很簡單,一個剛剛畢業的青年為了購買到廖遠演唱會的前排位置,找黃牛花了七萬元買了門票,這原本是業內的一些正常現象,畢竟想要拿到前排票除了正常購買渠道之外,就只能找黃牛購買。
而正常渠道基本上因為某種原因被徹底封死,所以唯一的購買途徑就只有黃牛票。
作為頂尖巨星,廖遠的演唱會入場券更是達到天價,門票亦是供不應求,能夠花費七萬買廖遠演唱會的一張觀眾入場券,絕對是真愛粉無疑。
天底下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土豪,因此即便炒到了七萬元一張,依然有土豪粉絲花錢購買。
可關鍵是,這個剛畢業的青年,壓根沒有能力消費這樣的巨額門票,他之所以能夠買下這張七萬元的門票,完全是因為盜刷了父母的銀行卡。
而這件事第二天就被父母知曉,本來就是普通家庭,甚至生活上近期更是略有困難,所以這件事一出來,更是讓原本不寬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但黃牛只管賣票,想要找他們退票絕對是難如登天,甚至連人影都找不到。
因此青年父母只能聯系上主辦方,希望為他們班里退票事宜,主辦方答應的很爽快,但卻只能退給他們六千元人民幣,因為這張門票在官方售價平臺上顯示的價格就是六千元。
七萬元變成六千元,這種事情放在誰身上都不愿意。
但主辦方卻也不愿意為這筆費用買單,畢竟對方購買的是黃牛票,而非正規渠道購買。
這一來二去,便僵硬下來。
再之后,有媒體注意到了這件事,于是各大門戶網開始大規模的報道此事,后來,見熱度不升,于是另出新招——
也不知道是誰出的餿主意,父母兩人在廖遠演唱會排練現場出現,以死相逼,想要讓主辦方承擔這七萬元的門票損失。
廖遠也知道了這件事,排練的同時也特地詢問,公司方面顯然也是剛剛知曉此事,表現的非常震怒,責令出票方立即解決此事,并在微博進行了道歉。
這件事鬧得很大,主辦方壓力重重,但一番討論下來,卻依然堅持六千元的票價。
因為開了這個口子,他們可能會掉入更大的退票深淵。
于是他們選擇了報警,把以死相逼的青年父母進行了強制撤離。
而在對外公開的言辭中,他們表示愿意為所有正常渠道購買門票的用戶進行退票事宜,言下之意,就是非正常渠道購買的門票,就不要再找他們無理取鬧了。
由警方出面,原本以為這件事已經平息下去,可沒過兩天,就有媒體報道青年父母喝安眠藥送進醫院的消息,于是輿論一片嘩然,事件再一次陷入高潮。
此時,又有人站出來,揭露了出票方與黃牛黨的地下合作事宜,輿論嘩然。
所有人都在譴責出票方,以至于有人開始對廖遠進行了惡意攻殲。
并且在隨后的日子里,網絡上開始出現成規模的退票行動。
廖遠對這件事也開始了關注,但公司條例讓他并沒有第一時間進行辯解,這都是經紀公司應該解決的事情,不然的話,簽公司干嘛?
可沒想到,臨近演唱會開始,在一次活動中,廖遠剛剛走下演出臺,在洗手間洗漱時,趁著安保空檔,就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棍,瞬間就昏死過去。
再醒來,就來到了這個不知坐標何處,空氣里整日彌漫腐爛、腥臭氣味的黑暗倉庫。
回憶到了這里,廖遠便是深吸了口氣。
此刻,他早已對周圍的腥臭免疫,大腦急速旋轉,思考著求生辦法。
他的手腳被尼龍扎帶捆綁,想要掙開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并且越掙扎綁的越緊。
該怎么解決?
只能智取!
如今的廖遠,回憶事件發生經過,依然得知綁匪的身份,顯然是那個為了虛榮心而盜刷父母銀行買門票的啃老青年。
對方是想求財,并非是想真的謀害自己。
一想到這里,廖遠心情就稍微放松一些。
緊張雖然能提高警惕,但放松顯然更方便人獨立思考。
趁著昏暗的門縫月光,他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依然是那個在夢中多次出現的破敗倉庫,那些堆成山的垃圾,以及一些囂張的老鼠。
而在自己側前方,則是一個臟亂的手術臺,旁邊的醫療推車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針管。
在夢中,對方不知道為自己注射了什么東西,注射沒多久就讓他魂歸第三世,注射劑顯然存在致命性……
正自思考間,一陣微弱的氣流涌來,腳步聲和開關聲同時響起,房間垂吊的燈泡被人打開,散發出微弱的光,電流似乎有些不穩定,并且有嗡嗡的響聲傳來。
廖遠心中一凜,連忙閉上眼睛。
倉庫的門被推開,廖遠甚至能能聞得到酒精氣。
對方一聲不吭的在醫療推車上擺弄著針管,很快,一聲嘆息傳來。
“對不起,我真的,就是為了錢而已……”
“你家財萬貫,一部電影的片酬就夠我們普通人活一輩子了,為什么要逼我?”
“我以前也算是你的影迷,你演的電影我都看過,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我也貢獻了不少票房……”
“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逼我?為什么就是不肯退票?我知道我是從黃牛手里買的票,可是黃牛手里的票不是你們私底下放出去的嗎?錢到最后不都是你賺的嗎?”
“我父母為了我,已經躺在醫院昏迷不醒,我現在只需要錢,只是需要錢……”
言語中帶著抽噎和痛苦。
廖遠睜開眼,他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卻看到那人已經拿起了針管,正準備在自己胳膊上扎一針……
他嚇得差點直接蹦起來。
“你要錢?我有的是錢,你知道的。可是我死了,你怎么拿到錢?”
廖遠氣息微弱的說。
他一開口就被自己的嗓音嚇了一跳,太沙啞了,也太無力了,真的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竟然撐到現在還沒死。
青年聽到廖遠的言語,渾身一震,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愿意了?”
廖遠強自打起精神,勉強露出一絲笑容:“你要多少錢?給我個數字,我讓人直接打給你。”
“七萬!我只要七萬!”青年激動的說。
廖遠愣了一下,內心在憤怒的同時,又感到一絲悲哀。
七萬,就只有七萬。
不是七百萬,也不是七千萬,而且,聽這意思,還不是美金……
自己的命就只值七萬?
廖遠回過神來,開口道:“好,我給你,你讓我打個電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不,你騙我,我不是三歲小孩。”
青年冷靜的說:“現在警方那邊肯定在監聽著我的電話,你身上又沒有手機……這樣,你告訴我號碼,我用公用電話亭打,這樣警方就查不出來了。”
廖遠想笑,卻笑不出來。
七萬,對自己真的不值一提,但對方顯然把這七萬看的無比重要。
可是傻孩子,現在是什么年代了,你就算用公用電話,也會立刻露出蛛絲馬跡的……
他嘆了口氣,報出了一個號碼,最后還主動交代道:“你最好多要一些。”
“多要些什么?”
青年一邊記號碼,一邊問道。
“錢。”
“為什么?”
青年疑惑,旋即他搖頭,正義凜然的說:“我的目的不是為了錢,我只想要一個公平。”
傻孩子,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公平……
廖遠欲言又止,而后答道:“你如果只要七萬,我猜那邊會以為你在耍他們,你最好在綁金后面再加幾個零。”
青年離開了,而且模樣很激動。
廖遠輕松了口氣,重新閉上眼睛。
他很奇怪以前的自己為什么不答應對方的要求,只是七萬而已。
難道時過境遷,又有了一世經歷的自己,心境有了變化?
他積極回憶,卻似乎僅僅記得一些只言片語,好像是自己曾經用光偉正的力量試圖去感化、教育對方?
廖遠有些無語。
但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知道,過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得救了。
一想到這里,廖遠就感覺心口吊著的一口氣松了下來,隨后,他渾身酸軟,頭一歪,再一次陷入昏睡。
等他再次睜開眼醒來,就發現自己是在病房中。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可是,這間病房很陌生。
“這是在哪個世界?”
“微音?小瓷?越哥濤哥?有人在嗎?”
廖遠大聲的喊著,旋即感覺到嘴角微疼,顯然扯動了傷口。
嘴角的傷口?
廖遠一怔。
下一刻,他低下頭,就看到自己的手臂、胸前都打上了繃帶,就連左腳,都被固定住了,吊在半空中。
他意識到了什么,嘴角有些苦澀。
又過了幾秒鐘,門外有密集的腳步聲,很快,一大群醫護人員涌進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