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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個夢,夢中見到了老庫魯……
他安靜的站在金色海岸邊礁石巨巖的燈塔下,他佝僂著身體拄著一根拐杖遙望著這片金色海,他黝黑的臉上布滿了皺紋,渾濁的眼中帶有幾分難明的味道,我走到他身邊,有些激動地看著他的側臉,我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在自己的夢中成了啞巴。
天空陰云密布,無數電蛇在云層間來回竄動,遠處海中一座高山直插云霄,無數風圈圍著青山形成一道道氣旋。
他伸出手指著西方金色海中豎立火屬性圖騰石柱,對我緩緩地說:“這根圖騰石柱上刻著‘烈焰之盾’圖騰,只要激活這根火系圖騰,這根石柱圖騰將會為你披上一層火焰編成的甲胄,它不僅可以抵御寒冷,還能夠灼燒一切試圖靠近你的敵人。這屬于火系圖騰之力,你可以將它的力量分享給這根圖騰三百碼之內所有戰士。”
“……”我試圖開口詢問他的近況,可是無論如何也發不了聲,仿佛就是夢境中的旁觀者。
可老庫魯明明就是在親切地教導我這根圖騰石柱的掌控方法。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露出柔和的目光,不過我卻發現他好像并不是在看著我,他的目光穿過了我的身體,向我身后看過去。
在我的精神之海中,我就像是一團虛無縹緲的輕霧,懸浮在海面上,在我的世界里,我可以出現在任何一處思緒所及的地方。
我轉過身,老庫魯正用手指著金色海那座高山的后面,他對我說:“這根圖騰石柱上刻著‘大地之縛’圖騰,只要激活這根土系石柱圖騰,就會將石柱一百五十碼范圍內形成一片法力束縛地帶,凡靠近‘大地之縛’圖騰的敵人都會受到束縛之力的影響,是敵人的行動變得異常遲緩,只是實力越強大的敵人越感受不到這種束縛之力。”
心念所及,便出現在這根圖騰石柱之下,然后我發現老庫魯依舊站在我身邊,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任何波動,仿佛這一幕就像是影像水晶里已經記錄好的畫面,他抬起頭,凝望著我精神世界里的擎天石柱,眼神里帶著淡淡的哀傷。
他也和我一樣漂浮在海面上,隨后他再次轉身,目光落在第三根擎天石柱上,這根石柱在我精神之海的另一側,他用手指著那根圖騰石柱,用語氣絲毫不變的對我說:“這根圖騰石柱上刻著‘優雅之風’圖騰,激活這根風系石柱圖騰,這根石柱將會讓周圍三百碼的友軍行動變得更為迅捷,無論是奔跑還是彈跳,但是這種速度上的增益往往會降低均衡和協調,在使用這根之前,你要事先讓己方的戰士們熟悉這種額外的圖騰之力。”
我想大聲喊出他的名字,我伸出手去碰觸他的身體,卻撲個空。
雖然他在不斷向我灌輸關于這四系圖騰石柱的知識,但是我卻無法與他交流,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掙扎著想要從這個夢中醒過來,可是卻聽到他繼續往下說道:“這根圖騰石柱上‘生命之泉’圖騰,激活這根水系圖騰,這根圖騰將會讓周圍三百碼范圍內的友軍充沛的活力,能夠減緩疲勞,提升耐力,并且釋放生命之泉的力量,能夠自愈戰士們身上的傷,加快傷口的愈合。”
他的靈魂虛影帶著我來到第四根圖騰石柱下面,在他念誦一句密咒之后,我看到整根圖騰石柱下面出現淡綠色的魔紋法陣,這個憑空出現的魔紋法陣比足球場還要大,整個魔紋法陣發出磅礴的生命氣息,不斷地向上蒸騰而起。
老庫魯口中吐出的密咒,就像是有人敲響了鐘樓上大笨鐘,在我耳中發出轟鳴。
那些獸人薩滿才能念誦出來的古獸人語一字一句地刻進我的心里。
獸人薩滿的真正傳承原來藏在這些石柱圖騰之中,我此刻的心情無法平靜,這片精神世界也出現劇烈波動,金色海翻涌著巨浪,天空中翻滾的烏云向海的中心匯聚,在天空中形成了巨大的旋渦,一道道閃電從云層中墜.落到海面上,電光讓金色海變得通亮,而我和老庫魯就在這片風暴中心。我的背后是那座高.聳入云的青山,四根石柱圖騰不再聳立在海的邊緣,它們圍在我和老庫魯的身邊,不斷地激蕩著磅礴的元素之力。
老庫魯明明站在我的面前,可我卻感覺自己與他隔著千山萬水,甚至是整個世界。
我的心里升起一種永遠也見不到他的情緒,明明是在夢中,我卻感覺到自己的眼淚在狂涌。
他面朝我,露出淡淡的笑容來,就像是在雷霆犀背上的帳篷里,不斷地叮囑我:“你要好好利用這四根圖騰,這里面包含了獸人先祖所領悟的天地法則,希望它們能夠在未來的日子對你有些幫助。”
那是屬于老庫魯的說法方式,有些絮叨,很多話都是反復說,永遠沒什么新意。
隔了許多年之后,再次聽見這熟悉的聲音:“你是我見過的最最特別的孩子,你可以在燃盡果的焚燒下堅強的活下來,無論面對什么樣的艱難困苦,你永遠是那么樂觀地面對生活,你讓我懂得了一位勇士在逆境中所能發揮的最大潛力,我知道將來你會成為阿茲最值得信賴的伙伴。”
是啊,那個騎在亞歸獸脖子上的獸人少年啊!
我怎么會不記得呢?
老庫魯的聲音再次從我的耳邊響起,那道虛影無論我的周圍發生什么樣的變化,都始終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對我說道:“從你能夠操控四系石鼓圖騰的那時起,我就知道你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類孩子,你天生就可以學習獸人部落的法術,我相信將來有一天你在人類世界也會闖出一片天地。”
原來那時候他就看出來我的不同之處,他每天讓我熟悉那些獸人卷軸上傳承下來的知識,大概就是知道我能夠操縱獸人法術。
老庫魯的聲音繼續說道:“一直都沒機會跟你說一聲抱歉,你受傷被蒙德特羅亞劫持的那一刻,古魯丁城鎮的獸人守護者們就撒下一張大網,隨時準備出手援救你,我們親眼看到追風者冒險團的女魔法師和盾騎士追你而去,可是大雪山獸神殿卻降下神諭,先祖們的古代石板上的誓約,告誡我們永遠不要靠近一般是天使一般是惡魔的奈法蘭人,請原諒我的無能為力,抱歉來晚了一步,沒能從邪法師手中救下你。”
原來他知道我是奈法蘭人,一半天使一半惡魔的奈法蘭人,可是他卻不知道那個奈法蘭孩子的靈魂已經被燃盡果完全凈化掉了,留在那個幼小身體里面的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懦弱而平庸的靈魂,他只是希望能夠在這個世界里能夠活下來,看看世界的每個角落,吹吹這里的海風。
“你的隕落是我這輩子最難以撫平的痛苦,這些年我一直行走在這片荒原上,試圖尋找你曾經留下的一些痕跡,或許可以讓我的心靈得到一些慰藉。”老庫魯的聲音在我耳中回蕩。
他這是因為我而在帕伊高原上過著苦行生活嗎?我應該給他們捎回一個‘一切平安’的口信的,可惜那幾年我一直怕得要命,從蒙德特羅亞的口中,從強巴赫的口中,聽到的關于獸人們對我被劫持那件事的反應,好像都是恨不得我快點死掉。
聽到老庫魯對我說了這些,我覺得心底關閉的那扇門再次開啟了一點縫隙。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自己暗示道:當初老庫魯沒能及時趕過來救我,是因為獸人們的誓言,是因為大雪山獸神殿的神諭。
這樣覺得心里面好受多了。
老庫魯的虛影忽然間在我面前不斷的擴大,他浮在波濤洶涌的金色海上,他的身影居然變得有些透明,被虛影包裹的那部分空間出現了新的畫面,我看到了現在的古魯丁城,可是屬于馬文口中述說的古魯丁城,作為獸人們的貿易之都,古魯丁城與十年前相比變化很大,我甚至看得到一艘艘魔法飛艇飛抵古魯丁城的畫面。
“直到那一船船的圣銀弩箭運抵古魯丁城鎮,直到那位年輕的魔法師乘著魔法飛艇來到了帕伊高原,我才從庫茲那里得知你還活著的消息。”老庫魯的虛影對我說道。
其實我也很想和他說幾句的,很想。
“十年前,帕伊高原遭遇了幾十年不遇的大災荒,你和庫茲組成了一艘荒原上的生命之舟,救助著你們遇見的苦難獸人。”老庫魯的虛影繼續說。
他身體中投放的畫面也在跟隨著他的語言不停變幻。
然后我看到他那虛影巨像露出一臉的欣慰,說:“十年之后,你和庫茲成為荒原上最堅實的壁壘。庫茲在溺亡泊筑起一道鋼鐵城墻,擋住了亡靈尸潮的沖擊,為獸人部落聯軍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而你為獸人聯軍送來了圣銀武器,那些長矛可以凈化亡靈們的靈魂之火,阻止亡靈巫師們使用‘聚靈奇術’復活骷髏,僵尸,幽靈三大軍團。”
原來除了骷髏軍團之外,亡靈一族還出動了僵尸軍團和幽靈軍團,聽說幽靈軍團才是最兇猛的,它們就像是漫天的蝗蟲一樣,這些怨靈沒有任何的本體,完全就是由怨念生成,它們可以在低空飛行,速度極快,當無數怨靈從某個血肉之軀上不停穿過的時候,那個血肉之軀就會被這些幽靈擠爆,就像是一團氣泡那樣,‘啪’的一下炸開……
沒想到圣銀弩箭真的是這些亡靈軍團的克星,可是我覺得這些圣銀武器只能傷害到那些低等亡靈。
獸人聯軍的勝利,主要還是依靠那群獸人勇士斬首了死亡森林里的巫妖王。
老庫魯的虛影說:“這是獸人部落在抵抗亡靈大軍的戰役之中,最快的一場勝利。”
“而我,作為一位行走在獸人世界的織法者,也算是完成了先祖賦予我的使命。”
“每一位獸人都將戰死沙場視為獸人的最高榮譽,這個戰場也將會是我的墳墓,很抱歉臨死前沒能去人類世界看你。”
我張開了嘴巴,有點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庫魯這句話說的到底是什么……
難道說他為了追求那份最高榮譽,戰死沙場了嗎?
我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安靜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老庫魯的虛影又回到了我的身邊,他安詳地看著我。
我現在終于懂得了那種感受,為什么他明明站在我的面前,我卻覺得他與我隔著整個世界,原來他已經死了。
這時候,他再次說道:“這段靈魂記憶將會藏在我的石柱圖騰之中,每一位獸人薩滿都用屬于自己圖騰,我記得你曾經問過我,屬于我的圖騰是什么樣子的,你所見到的這些就是我的圖騰,現在我將它們交給你,不過我希望某一天,當你不再需要它們的時候,請將它們還給血狼族部落,在那些獸人孩子中間找到屬于它們的傳承者。”
這些是他特意留在石柱圖騰里面屬于他的精神烙印,是專門留給我的。
我看到了他滿臉皺紋綻開了幸福地笑容,然后身體的虛影就散為無數道光束,整個身體化為虛無。
只不過他最后的聲音依然在我心中回蕩著:“請你保持這份初心,繼續在這個世界里尋找你的路。”
我滿頭大汗地從夢中醒過來,雙手抓著蠶絲被子大口地喘息著。
艾麗婭靠在我身邊,雙手抱著我的頭,將我緊緊地摟在柔軟的胸口,嘴里不停地呼喚著我的名字。
貝蒂穿著睡裙從外間走進來,端著一杯溫水,她打開魔法臺燈,湊到床邊將水杯送到我的嘴巴,我喝了一大口,感覺一股暖流沖進身體,沙啞的喉嚨在這杯溫水的滋養下,變得舒服多了。
“原來你也會做噩夢啊,我的勇士。”
艾麗婭在我耳邊吹了一口氣,輕聲說道。
從我松軟的床上坐起來,望著窗外明朗的月,沉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