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整夜。
閣樓窗戶外面堆滿了積雪,玻璃窗戶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花,外面刺眼的光線讓透過冰花映照進屋子里,在地板上印出斑濁地痕跡。
樓下客廳壁櫥邊上的爐火已經冷掉,屋子里沒有了一絲暖意,我從床上爬起來,赤著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艱難推開要被積雪掩埋住的窗戶,一股冷冽的寒風帶著細碎的雪花從窗戶縫隙中擠了進來,我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有總久違了的感覺。
我喜歡寒冷的冬天,畢竟對我來說,有一段兒快樂的童年時光是在寒冷的新西亞奇斯山脈里度過的。
我并不怕冷,尤其是在窩學會使用冰系魔法之后,這種程度的寒冷對我的影響已經微乎其微了。
大雪初晴之后,眼前的這片天地就像是被徹底洗過了一樣,蔚藍的天空,明媚的陽光,干凈的空氣,外面整個世界一片刺眼的銀白,我瞇著眼睛看向遠處,微微嘆了一口氣,這一夜大雪不知道會凍死多少無家可歸的人。
萊恩特已經拿著一把除雪鍬站在大門口鏟雪,這雪太大了,門口一棵梧桐樹的樹枝已經被完全的壓斷。
牛頭人魯卡赤裸著上身,站在后院的雪地里,用雪挼搓著自己的身體,他在用牛頭人一族的方式洗澡,似乎感覺不到一點寒冷。他的身邊是一套摻進了魔法黑鐵的鋼甲,整套鋼甲上面布滿了鋒利的尖刺,在鋼甲上還篆刻著簡單的魔法符文,讓這套鋼甲沾染了一點魔法的氣息。
不過這并不算是一件魔紋套裝,只是能成為一件魔法鎧甲而已,它比魔紋構裝低一個檔次,僅僅是在鎧甲表面上刻畫了最簡單的魔紋,讓鎧甲防御屬性得到一個小小的提升,而不是像魔紋構裝那樣,可以提升戰士本身的力量、敏捷、體質或是技能等等自身基本屬性。所以這只算是一件魔法鎧甲。
這也是前幾天,我剛剛成功的制造出‘霜之新星’魔法卷軸之后,才想起來應該給牛頭人魯卡買一件黑鐵胸甲,顯然,牛頭人魯卡非常喜歡這件胸甲,坐在雪地里,也不忘用白凈如沙的雪將胸甲里里外外擦拭一遍。
我在想,這么寒冷的冬天,身上穿著一件兒這樣的鎧甲,一定會很冷吧,幸好是體格強健的牛頭人。
只要想想冰冷的黑鐵重甲貼在身上的感覺,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特雷西裹著厚厚的羊絨毛毯站在門口,睡眼惺忪地看著我問:“吉嘉,你難道就一點都感覺不到冷嗎?”
“哦,昨天晚上下了好大一場雪!”我轉頭對她說道,伸手將窗子關上。
特雷西好像是要下樓躲在壁爐旁邊兒吃早餐,這種天氣,芬妮會早早地將壁爐里的火點起來。早晨的時候,圍在壁爐的旁邊喝熱粥,絕對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會讓人整個身體都感覺暖暖的。
“等下,特雷西,我有些東西要拿給你!”我將正要下樓的特雷西喊住,然后將書桌上一捆兒共九卷‘霜之新星’魔法卷軸抱起來,走到她的面前塞進她的懷里。
在她愕然的望著我的時候,又將一大捆兒‘水療術’卷軸和整整一包的‘聚火術’卷軸都堆到她的手中。
特雷西有些夸張地看著我:“喂,你不會是想讓我給你背著這么多卷軸吧,你不是有魔法腰帶,你總不能指望著,戰斗的時候我一直待在你身邊兒,把那些卷軸送到你的手上吧,我又用不了這些卷軸,還是背點別的吧!”
顯然她是想告訴我:我這樣一位劍士,在戰斗的時候,怎么可能會一直站在你身邊陪著你啊!
套上襪子,將凍得有些發硬的靴子套在腳上,又將緊身褲的褲腿塞進靴子里,活動活動身體,覺得各種動作還算靈活,我才停下來,然后一邊整理寫字桌,一邊對特雷西說:“這些可不是給我用的,我用的那些卷軸早就準備好了。你講這些卷軸寄給艾倫特吧,現在北風軍團那邊,大概應該快要傾巢出動了吧,雖然他是一位尉官副手,但是如果遭遇野蠻人的話,大概也會很危險吧。”
我將剝皮小刀貼著大腿插進刀鞘里,然后說出了我的想法:“他所在的隊伍中,一定有隨團魔法師的,你寫信告訴他,每次行動之前,都拿幾個卷軸出來,送給那位魔法師,也許他能夠得到額外的關照!不過那些‘聚火術’魔法卷軸還是讓他自己留著,這么寒冷的天氣,行軍帳篷里面一定很冷,讓他要懂得照顧自己!”
特雷西又是有些感動,又是有些惱怒,最后對我說了一句:“你好啰嗦!”就蹬蹬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過說實在的,在小隊中,如果能夠與一名隨團魔法師相處融洽,會讓艾倫特深有感觸地。這是他隨軍參加圍剿野蠻人的第一年,也可以說是他的菜鳥生涯剛剛開始,這時候,如果隊伍里有人關照,會增加很多的安全因素。
“芬妮,你去燒些熱水,她一定是被凍壞了。吉嘉,快下來幫忙!”萊恩特沉重的嗓音在樓下喊道,他是一位紳士,從不喜歡大聲的喧嘩,一直讓自己時刻保持彬彬有禮,可是樓下好像出了什么急事兒,讓他變得非常焦急,否則他不會用這種命令式地口氣跟我說話。
我連忙跑下樓,踩得木質樓梯咣咣咣的響個不停,我邊跑邊問:“出了什么事兒,萊恩特?”
這時候的萊恩特已經將一位渾身是雪,頭發上掛滿了冰碴,凍得臉色發青,已經昏迷不醒的一位女孩兒用毛毯裹住,一瞬間我看到她散亂頭發下面的那張臉,她很年輕,感覺有些眼熟,卻沒想起是誰,我也沒刻意的多想,畢竟我交際圈里面的女性用一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看起來,那一定是一位從城外躲進城里來避難的難民,不過昨天的一場大雪來得很不是時候,她已經被凍僵了。
像這樣的難民,東城這片富人區還是很少能見到的,有警衛營的騎士們扼守著東城區的幾條主要街道,整個東城區住的都是一些貴族和高收入市民,幾乎每年埃爾城大半稅收都來至于這里,所以這里的治安被管理的非常好,很少有難民會混進這片街區之中,他們會被統一的引入城南那邊兒菜市場和奴隸市場臨時設置的難民營。
“你從街上撿回來的?”我湊過去看幫著萊恩特,一起將她往浴室里面抬,處理凍僵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趁她還沒死的時候,將她泡進溫水里。“你確定她還沒有被凍透?”
我感覺她的腿硬邦邦的,抱起來身體僵硬得已經和死尸差不多了,如果這樣折騰一個已經死透了的人,是沒有絲毫意義的。
“拜托,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還在晃晃悠悠地走路,她是在我面前跌倒的,我抱她的時候,還能感受到她心臟有一絲溫熱,不過她的體溫太低了,她渾身都應該被凍傷了,吉嘉,你知道你應該怎么做!”萊恩特已經看我一眼,他將女孩兒連著厚厚的毯子都放進浴缸里。
站在浴室里面的芬妮正在準備著熱水,看到萊恩特這樣粗魯地將用毯子包裹住的女孩兒整個身體,對萊恩特憤怒地說:“你在做什么!這是我剛買回來不久的毯子,這東西沾上水就不暖和了,粗手粗腳地還總想著救人,城南那邊至少聚集了上萬的難民,你能救多少?出去出去,吉嘉,你來干什么,讓特雷西進來幫我!”
芬妮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嘴上百般的不情愿,但是手里卻沒有任何怠慢,先是將她那條心愛的毛毯從女孩兒的身上拽下來,一邊開始伸手解開女孩的衣服,另外已經將溫水注入浴缸之中,芬妮的做法更有效,如果隔著衣物的話,水在浸透衣服之后,也許就會變涼了,只有渾身赤裸的浸入水中,才能夠迅速恢復體溫。
“因為我是一名魔法學徒啊,芬妮!”我對芬妮說道。
芬妮有些不解地看我一眼。
“我的老師是水系魔法師海蒂!”我又說道。
“你是一位魔法學徒,難道就有權利在一位女士洗澡的時候,闖進浴室?”芬妮壓低聲音飛快地斥責我,顯然她沒有聽明白我說的意思。
我可不想被芬妮誤會,于是連忙解釋:“我(在魔法學院)第一個學會的魔法是‘水療術’!”
是的,我是一位輔助類水系魔法學徒啊,芬妮大概情急一下子忘記了這一點,這時候聽我解釋,才想起來。連忙迅速的將我拽進來,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并且說道:“哦,我的天哪,我差點忘記了。你這個孩子,那你還在等什么?快點救她啊!”
事實上,我也從沒有在家人面前展露過自己能夠的魔法力量,即便是‘水療術’也沒有施展過。
還是第一次當著芬妮的面使用魔法,內心深處還是有一種在大人面前炫耀自己能力的喜悅感,很希望芬妮能夸獎我一句。
對自己此時的小孩子心態也有些不能理解,我發現自己真的在逐漸融入這個身體之中。
華麗的藍紋法陣從腳下升起,繁冗生澀難懂的古精靈魔法咒語,一束純白的水元素魔法氣息包裹住女孩兒的全身,此時她已經是渾身赤裸地泡在浴缸里,她的身材有些瘦弱,皮膚反著一層灰白,那是一種處于死亡邊緣的顏色,大概身體里的血液都快要凝結了吧!
那種帶著濃郁生命氣息的水元素,化成亮晶晶的不停閃爍地星芒圍繞在女孩兒的身上,同時帶有清脆的沙沙沙的響聲。強大的生命力和活力進入女孩的身體,施法結束,我可不想站在這兒等著挨芬妮的罵,連忙躲出了浴室。
這時候,特雷西才從樓上探出頭來問我:怎么了?
我有點無奈的指了指坐在餐桌前面看報紙的萊恩特,輕輕地努嘴說:他救回來一個難民!
特雷西很無語的拍拍額頭,并且故意大聲沖著浴室里喊:“芬妮,你還需要我的幫忙嗎?”
“謝謝你,親愛的,我自己能把她處理好!”芬妮的聲音在浴室里回蕩著。
有時候,我會忽然有一種感悟,覺得世界竟然是這么的小。
不過仔細想一下,這件事兒又絕非是偶然,辛迪安靜的坐在壁爐旁邊,虛弱的端著一碗麥片粥,她顯然是餓極了,雖然身體還有些僵硬,不聽使喚,但是她還是在努力的喝粥。
當她穿著特雷西的睡衣睡褲,被芬妮扶著,從浴室里走出來之后,我才看到她被凍得發青的小臉,盡然是神廟事件里的那個和蘇一起被救出來的女孩兒,她說她的家在馬斯小鎮上,后來回了家就一直沒有什么消息,想不到僅僅是數月之隔,她又從新的回到了埃爾城。
我想她應該是來找蘇的,但是蘇已經跟著贏黎去了帝都,安妮也在秋天的時候,踏上了開往奇巖城的飛艇,那個房子目前來說是空著的。辛迪說她在蘇的家門口徘徊了將近一個晚上,她不知道蘇出了遠門,只是單純的想等著蘇回家,她是來投奔她的朋友的,沒想到卻是撲了一個空。
據辛迪帶回來的信息,馬斯小鎮的外面聚集了幾只捕奴的野蠻人小隊,他們已經對小鎮構成了嚴重的威脅,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憤怒的時候,將整個小鎮推平。而且他們已經在小鎮上掠奪了一些奴隸,鎮長大人已經派了好幾批送消息的人,請求埃爾城的騎士團能夠出兵將那些野蠻人趕走,可惜消息始終如石沉大海。
我想,埃爾城的高層們是不會派援兵的,他們可不敢拿自己的城開玩笑。
這個世界的自然環境要更艱苦一些,人們的體質也更加出色,北方人顯然更加能忍耐嚴寒,就算是身體被凍僵了快要死去的的人,救活了之后,也不會有身體各部分組織結構發黑,頂多是有可能被凍傷,然后整個冬天都會覺得凍傷之處刺癢難耐。看著辛迪那難言而又可憐的眼神,我也不好對她安慰些什么。
沒有太多時間給我用來敘舊,今天是獵鷹們集合的日子。
我對芬妮和萊恩特的說辭是:魔法學院有個大課題,需要我跟著魔法導師一起全力研究,至少這段時間要吃住都要在學院里,而且我提出來要帶著牛頭人魯卡和特雷西,雖然這個理由很牽強,但是我成功地將特雷西和魯卡都從家里帶出來,我需要趕著去戰爭學院的大門口集合,在那里有實力強大的新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