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傳過來的消息說冒險團找到了一處草原風狼的巢穴,而我們被吩咐趕著牛車去前面不遠處地勢高一點的土坡上待命。
剩下來一共有十多人,其中有三位冒險團的成員,他們留下來是為了保障我們的安全。
和庫茲有一搭沒一搭聊天,弗雷德大叔坐在一旁吹噓他當年曾剝過一只劍齒虎獸的毛皮,所得報酬竟是一塊兒虎骨,后來請人配制成傷藥,那藥效果出奇的好,只不過很遺憾藥粉不多,到現在也沒剩下哪怕一包。
弗雷德大叔感嘆:那可是救命的東西啊。其他車上的老師傅們也開始聚在一起聊天,每個商隊里總不會缺故事,而且大多數的男人們聚在一塊兒,很容易就聊起女人。
而我這個年僅7歲的孩子,就算心理再成熟,也沒有任何興趣跟他們聊這些。于是拉著庫茲爬到另一輛牛車上,兩個人肩并肩躺著看天空中的云。
留下來護衛我們的三位冒險團成員兩男一女,我也有點分不清他們的職業,就知道兩名穿著皮甲的年輕男子肯定是戰士,但是他們沒有弓箭,只在右側屁股上掛著一柄厚重的羅馬劍,甚至連個像樣的盾牌也沒有。
身材算不上高大,但是看得出身手很矯健,衣服也算得上干凈整潔,而且皮甲里面都有一身棉布襯衣,脖子上還系著紅色圍巾,兩個人試圖在尋找一些有趣的話題取悅一旁的女法師,那名擁有栗色頭發十六七歲年紀的女孩子卻始終板著臉,也不茍言笑。
漫長無聊的等待,竟讓我躺在牛車上慢慢睡著了。
或許是昨晚上一夜沒睡的緣故吧,我時睡時醒,睡得很不踏實。
忽然聽到吵雜的聲音越來越大,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才看到弗雷德大叔和商隊里那些人圍著我,弗雷德大叔將我推醒然后問:“吉嘉,這幫伙計說昨天燉肉里還有像面條一樣東西,我怎么沒吃到?”
“啊?”我剛被搖醒,還有點摸不清狀況。
“呵呵,弗雷德大叔。那些粉條昨晚上就被我吃了,就剩一些肉……”庫茲在一旁嘿嘿傻笑。
“粉條是什么東西?”弗雷德很直接的問庫茲。
庫茲想了半天,也沒組織好語言只說:“粉條就是吃的,很好吃不是么?”
既然已經說到這個問題,我當然要按照與老庫魯昨天商定的那些話來解釋,于是我拉了拉一旁解釋不清的庫茲,接著他的話說:“那是庫魯老師找回來的食物,他說獸人們都稱它為‘粉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樹上長出來的,但這東西一直是獸人們的糧食。”
對于我的話,弗雷德眼珠轉了轉,顯然是不太信的。
庫茲對于我說那么些地薯是庫魯老頭找回來的,很不滿意。
明明都是他找到的嘛!
我當然明白它的意思,見他要說話,狠狠地踢了他一腳,疼得他嗷嗷大叫。
“庫茲,你們經常吃這個……額……粉條?”弗雷德有些狐疑的問,幾年來也沒見過老庫魯啥時候吃過這東西啊!
“額,是啊!我在部落里常吃的,只不過我們都是用水煮著吃,不像吉嘉做起來這么費勁兒,你們好像是從來不吃這個粉條。”庫茲的帝國語說的不是很好,這一段話就讓他吭哧癟肚地想了半天。
庫茲這話說的忒合我心意了,雖然是他想表達的意思是我們那通常都是水煮地薯,剝開來直接吃。
你們不是特別反感吃嗎?地薯的帝國語很繞口,于是庫茲直接說了音譯的‘粉條’,這解釋真是神來之筆啊。
相對于獸人孩子的話,商隊里的大叔們更相信一些。
因為在他們少年時代里,至少分不清什么叫真話假話,只要一個獸人孩子嘴里吐出來的話,多半是可以相信的。
而且看起來我也是這么小,商隊里的人就會心想:說不定昨天的那頓飯就是老庫魯的注意,這老獸人想在抵達帕伊高原之前,請大伙吃頓美味正宗的獸人族大餐,這兩個小家伙只不過是被吩咐做事的人。
五歲的孩子你能指望他做什么,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憨傻獸人小子做的飯真是非常美味。
大家都這么一想,可不是嘛!那個叫吉嘉的小孩子只是一直被吩咐去端各種菜蔬調料之類的,一直都是獸人小子在做主廚,原來貧窮落后的獸人部落居然還有這樣美味的食物。
于是又開始有人在私下里交流,有想法的人很多,畢竟這是個商團,而且下一站就是帕伊高原。
弗雷德則拉著庫茲的手不放開,緊接著問:“小子,你爺那還有這個存貨沒有,大叔我還沒有嘗到啥滋味,你怎么也得給大叔我再做一鍋啊。”
“那可沒有了,一到春天那些東西就都爛掉,要過了整個夏天才會長出來。我們就那么一袋子,昨天都煮著吃咧!”庫茲連連搖頭。
快中午的時候,坐在馬車旁聊天的一群大叔們已經說得口干舌燥,大家都坐在南坡的草地上曬太陽,大家說話的語速慢了很多。
正在講述以前經歷的是位叫安的中年大叔,他的家鄉是在格林大陸最北端的史洛伊特省,是屬于帕伊高原南麓山脈最邊緣,白象河與奔馬河在那里交匯在一起,共同向東流出700多里后注入無盡之海,那里也是格林帝國最北的邊陲大城。
帝國最著名的北風軍團就沿河駐扎南岸,這里也是帝國軍團抵御獸人帝國,矮人帝國,冰原蠻荒野人的第一道防線。
說到這里,安歉意的看了一眼庫茲,然后語氣略微緩和的說:“現在的北風軍團那些兵蛋子們,怕是已經有幾十年沒見到過真正的獸族狼騎了,只從獸人進入帕伊高原休養生息以來,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很多,矮人們也離得更遠,要攀越新西亞奇斯山脈畢竟不是件簡單的事,就是最近一段日子里,冰原上的野蠻人有些不太安分,時常進入咱們的國境掠奪奴隸。”
我聽老庫魯講過,冰雪苔原面積非常遼闊,那里終年積雪覆蓋,卻有另類的物種在這片冰原上頑強生長,那里的植物多數都是極耐寒的。
很多草藥都對治愈火毒有極好的療效,只不過那里屬于蠻荒野人族的領地,那些成年后平均身高超過3米,力大無窮,奔跑快如駿馬的荒原巨人會撕碎一切。
老庫魯時常念叨的就是希望遇見一支商隊,能給我換回來幾片苦寒荊草的葉子,就能煉出幾瓶火抗魔藥來,所以我對冰原蠻人以及他們居住的冰雪苔原任何信息都很關心。
第一次聽到掠奪奴隸的事,我很好奇。于是問安大叔:“那些野蠻人也需要奴隸,他們不怕咱們的軍隊?”
“防線太長了,沿奔馬河向西情況還好些,有獸族帕伊高原作為天然屏障,白象與奔馬河為格林帝國創造了富饒的北部平原,但是哪里也沒什么天險,每年冬天奔馬河被冰封住,至東700里就沒有任何天險可以阻擋蠻荒野人,北風軍團八十萬駐軍想將所有野蠻人擋下來,根本就沒可能。”
安大叔經歷風霜的臉上有道傷疤,那是一道沿著左側太陽穴向右下延伸至下顎,整個左側的臉頰和嘴唇都被利刃劃開,雖然已經愈合,但是留下粉色的傷疤猙獰的告訴所有人那一刀就差一點點就將他的腦袋劈成兩半,我平時都不太敢看。
“他們搶女人和孩子嗎?”我好奇地問。
“哈哈,他們要女人做什么,你指望著身高超過三米,在冬天都要光著膀子的野蠻人會摟著人類娘們睡覺?哈哈哈哈,那只有貴族老爺才會干的事兒,野蠻人布羅利只信奉強者,他們只掠奪成年男子,有時候年景不好的時候快要成年的年輕人他們也抓,抓去就丟進黑山的礦洞里挖礦,一直到死。”安說這些的時候有些黯然,情緒也不太穩定,后來補了一句:“跑商之前,我兩個弟弟都被抓了,他們以為把我劈死了,可我活下來了。”
“他們會把女人和孩子殺死?”我又問。
弗雷德大叔睜開眼瞧了我一眼,踢我屁股一腳說:“小小年紀瞎想什么!那些骯臟的野蠻人從來都是把我們看成牛羊一樣,他們還指望女人們活下去繼續給他們生小羊,野蠻人從來會亂殺人的,他們只會搶走糧食和牲畜還有強壯的男人,搶女人孩子那些事都是奴隸販子干的。”
“他們吃人么?”
“如果沒有任何其他食物,餓了也會吃,只不過就像我們會吃馬嗎,會吃那些野牛或雷霆犀嗎?”人群里有人訕笑。
看起來這個世界里,我們并不是食物鏈最頂端的種群。
負責警戒的兩個年輕戰士被女魔法師拒絕之后,就和我們這群人混在一起聊天,而那個冷如冰山一路上都惜字如金的女魔法師一直在山坡最高處瞭望,這時候對我們發出了信號。
男人們全都緊張的站起來,在一旁吃草的牛也被套到牛車上。只有我和庫茲在慌亂的人群里如呆鵝一樣傻站著,直到弗雷德大叔將我兩抱到牛車上,這時候我才能看到草場深處跑來一群騎馬的人,太遠看不清是敵是友,只好全員戒備。
也就是半支煙的功夫,人群開始低呼:“是咱們的冒險團,是咱們的人!”
“沒錯,我能看到他們帶獵物回來了!”
“嗚嗚~~”
勝利歸來的勇士們會獲得所有人的歡呼,等待的人們也會緊盯著馬背上拖回來的獵物,冒險團的人騎著高大的古博來馬躍上山坡,嫻熟的馬技只是微微扯了一下韁繩,馬背上馱著的整只風狼就被甩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草原風狼,我從沒想過狼會比非洲獅子的塊頭還大,那頭狼身形有三米多長,一身銀灰色的鬃毛非常的光滑,這只狼的頭部眼窩處有明顯的箭傷,箭矢已被拔出去,風狼的眼珠破裂后,只留下小指粗細的小洞四周焦糊,白色的腦漿和猩紅的血還在不斷的滲出,只不過落到狼皮上就會變成小血珠瞬間滾落下去。
我狠狠的吸一口氣,心想這皮毛定是值很多錢的。一旁的庫茲這時候也看我一眼,我們都很眼饞地看著那頭皮毛完好的死風狼。
而這時候弗雷德大叔就給我安排了工作,我的任務就是看堆兒。
至從跟著老庫魯學習草藥學之后,我就開始慢慢學習獸人族語言和帝國語言,帝國語言平實是帕伊勒斯老爺親自教授給我和庫茲,他不僅僅要求我們會說,而且要求我們識字。
庫茲學的不太好,但我可是連高考都參加過的,對于現在這點學習強度還不是小事一樁?
認字的好處毋庸置疑,于是在弗雷德大叔的介紹下,我被冒險團聘用,成為年齡最小的書記官,俗稱看堆兒。
我的任務看似很簡單,但是相當的繁瑣。
我需要在羊皮紙上記錄下每只風狼的肢解前的情況,然后冒險團的負責人會將風狼分給商隊里的剝皮師傅,他們開始將風狼渾身所有有價值的部分留下來,剩下的狼骨和內臟直接丟棄掉。
這場狩獵僅僅是剛剛開始,接下來會會有大量的獵物被送回來,這些最低等的魔獸就算是在帝國境內也不怎么太值錢,唯有數量才能讓錢包豐滿一點。
比如我面前這只風狼我就記錄:
毛皮光亮,無破損,瞎眼成年公狼一只。隸屬于:追風者冒險團。
毛皮光亮,左肋下有七公分劍傷,右后腿骨碎,皮毛破損嚴重,成年公狼一只。隸屬于繁星冒險團。
我終于知道這兩支冒險團及負責人的名稱,負責剝皮分配任務的是那位并不多言的女法師,走近我才看清她皮膚很白,白凈的臉上還有淡粉色的雀斑,哎,似乎這里很多白皮膚的女人都會有淡淡地雀斑,鼻梁筆直,嘴唇很薄,下巴尖尖的有點瓜子臉,脖頸也很長,就像一只高傲的天鵝,說話很輕,字也很少,但說出來卻不容抗拒。
商隊里的大叔們似乎都不太愿意跟她多說話,后來我才知道這是身份的問題,魔法師這職業在格林帝國很受尊敬,就算最初的魔法師學徒,只要參加覺醒儀式后有資格進入魔法學校學習,就會自動晉升為貴族三等男爵的爵位。
弗雷德大叔教我怎么樣寫記錄會做的很漂亮,既不會得罪冒險團那邊,也不會得罪剝皮師傅。
除此之外,還需要我盯著剝皮師們給風狼開顱,這是最最重要的事兒。這就像在賭石一樣。誰也不知道那只風狼體內會有魔核,但是只要出一顆,就相當于百頭普通風狼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