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集團總部,總經理辦公室。
王信、許斌、張明遠圍坐在一起說話聊天,秘書凌晨和李欣出去為所有人端來了剛剛打磨好的咖啡。
王信是英國帝國理工商學院的畢業生,在英國生活多年,習慣了那邊的飲食和生活習慣。別人一杯黑咖啡都睡不著,他每天喝上幾杯都跟沒事人一般。倒是對中國人喜歡的茶不感興趣,說是喝到嘴里寡淡無味。
王信接過凌晨親手遞過來的咖啡,用銀制的湯勺輕輕的攪拌著,無論任何時候,他都保持著優雅精致讓人無可挑剔的禮儀,看著坐在面前的許斌等人說道:“你們嘗嘗,這是我最喜歡的科特佩咖啡。科特佩是墨西哥最傳統、品質最好的咖啡產區,也因其豐富的產量和受歡迎程度被稱為墨西哥的「咖啡之城」,科特佩咖啡也被認為是世上最好的咖啡之一。”
“王總的咖啡可不是誰都能喝上的。”張明遠笑呵呵的說道,很是享受的抿了一口,說道:“不過,和這杯咖啡相比,我最欽佩的還是咱們王總的心境。遇到這大的事情,還跟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般——蘇軾有首詞是怎么寫的來著?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呤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就是。不管多大的風多大的浪,咱們王總就當是閑庭信步。”許斌也在旁邊跟著附和。
“你們見過漁民捕魚用的網嗎?”
“怎么?那網有什么講究不成?”許斌笑著問道。
“漁夫捕魚用的魚網一般網眼都特別大,那些達不到標準的小魚小蝦也就在提網的時候漏下去,這樣避免對那一塊海域趕盡殺絕,來年開海的時候無魚可捉,漁民生活難以為繼。”王信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出聲說道。
“王總的意思是說……那個陳述就是咱們故意漏掉的小魚小蝦?”
“不。”王信搖頭,“我們本來以為他是一只蚯蚓,沒想到卻是一條有毒的海蛇。我們以前的魚網網眼太大了,把他漏了出去。”
“都怪我。”張明遠連忙做認錯檢討:“是我太縱容他了,要是我之前對他要求苛刻一些就好了……也怪任光明非要把他提到雷霆組組長這個位置。”
“算了,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王信擺了擺手,說道:“事情很快就解決了。”
“王總覺得陳述一定會答應我們的和解條件?”李欣不確定的問道。她給張蜀打電話的時候說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此事解決,倘若陳述那邊不肯和解的話,怕是這事態還要更加嚴重了。
畢竟,現在已經有一些其它的大V號和新聞娛樂媒體開始轉發這件事情了。若不是他們壓著不讓上熱搜的話,怕是早就轉得世人皆知了。那個時候,怕是有關部門都不得不迫于輿論壓力找上門來調查張蜀肇事逃逸案。
這樣一來,就等于是徹底的把張蜀給毀了。
“當然會答應了。”張明遠冷笑出聲,“朱楷模以前是陳述的下屬,他帶過去的那些文件都是陳述親筆簽字的,倘若就連雷霆組的幾名組員以及合作公司那邊都站出來指證陳述收受賄賂,強行要求合作方按照比例給予一定的回扣……他就不怕自己把自己折騰到局子里?”
“再說,陳述是個聰明人,他被公司開除,無非就是心有不甘,想要拿點遷散費而已——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對咱們王總來說還是問題嗎?”
“不過,此事確實給我們提了一個醒。”王信看著張明遠和許斌,說道:“這像是陳述這個級別的公司職員,已經掌握了藝人足夠多的信息,這些人公司是要重點關注的——無論是簽署保密合同還是其它的手段,務必讓他們嚴嚴實實的閉上嘴巴。我不希望公司再出現另外一個陳述。”
“是,王總,我這就去和公司法務商量看看如何操辦此事。”張明遠立即表態。
“我這邊也會特別注意,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陳述那樣是白眼狼。”許斌也沉聲說道。
“等到此事了結……”王信看了一眼在旁邊幫忙收拾文件的凌晨,后面的話終究沒有說出來。
陳述,你以為事情就這么結束了嗎?
正在這時,王信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鈴聲響起。
王信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笑著說道:“楷模那邊應該談妥了,打來電話匯報結果。”
“來,讓大家一起聽聽楷模帶來的好消息。”張明遠笑著說道。
王信點了點頭,便按下了免提鍵。這樣一來,朱楷模的聲音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能夠聽見了。
“我是王信。”王信出聲說道。
“王總,陳述想要和你通話。”朱楷模小聲匯報。
王信的眼神微凜,很是不滿的看了張明遠一眼。
朱楷模是張明遠的人,是他一手將他提拔起來成為新的雷霆組組長的。派他去和陳述談判,一是因為他對陳述的性格比較了解,另外也是因為他老成持重,公司有對他能力考核的意思。
沒想到的是,出去了這么大半天,直到事情還沒有了結。而且,那個瘋子竟然還要直接和自己對話——他說要對話就對話啊?他是個什么東西?
張明遠接受到了王信眼神里的威脅信息,心里不安,心想還是要把朱楷模這個家伙給拿掉才行。這次辦的事情實在是很不漂亮啊。
“讓他說。”王信聲音輕飄飄的說道。他深諳人性,越是表現得這般云淡風輕,越是給予對方一種不受重視的感覺。他喜歡這般居高臨下的審視別人,仿若上帝。
“第一,我要王總公開向我道歉。”那頭的聲音已經更換,顯然,電話到了陳述的手里,“不是華美傳媒,而是以王信的名義公開向我道歉。有沒有問題?”
“陳述你別太過份了,這對你沒有好處……”
“陳述,你小子也有把柄落在我們手上,信不信我們把你送進去?”
王信還沒有回答,旁邊的張明遠和許斌就忍不住跳出來反擊。
“有沒有問題?”陳述加重了語氣,再次問道。
“沒有問題。”王信看了張明遠和許斌一眼,沉聲說道。
“第二,我要華美賠償張蜀肇事的受害者一百萬,有沒有問題?”
“一百萬?一個民工傷了條腿就值一百萬?一百萬都能夠買你的命了……”
“這個陳述簡直瘋了,王總,咱們不能答應他……”
“沒有問題。”王信握著咖啡杯的手青筋暴露,特意讓人從歐洲帶回來的精致骨瓷被他握得咯吱咯吱作響。
“第三,讓張蜀休息一年,暫停任何通告。有沒有問題?”
“陳述,你瘋了?”張明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手機,怒聲吼道:“你不要得寸進尺。你知道一年時間對藝人來說代表著什么嗎?你知不知道一年時間公司要損失多少錢?陳述,我告訴你,你這是敲詐勒索,我們報警,你立即就被捉起來你信不信?”
“既然你們知道一年時間對藝人來說代表著什么,那就更應該知道一生時間對藝人來說代表著什么——”電話那頭傳來陳述輕蔑的笑聲,“你們要報警啊?那就趕緊報吧,你們知道報警電話吧?”
“………”
軟硬不吃!
無恥混蛋!
凌晨從張明遠手里接過手機,輕聲喚道:“陳述,何必把事情搞成這樣,大家有事好商量……”
“你是誰?”
“凌晨。”
“哦,不認識。”對面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就像是風拂過麥浪,海水拍打腳丫。好像發生過什么,卻又像是什么事情沒有發生。
“……”
凌晨握著手機,眼眶瞬間濕潤。
原來,當一個男人徹底的放下時,是這般的疼痛。
王信放下手里的咖啡杯,輕輕拍拍凌晨的肩膀,從她手里接過手機。
“前兩條我可以答應你,第三條不行。”
“哦,那你們就準備報警吧。”陳述說道,“我的油條涼了,就不和你們多說什么了。”
“陳述……”王信對著話筒喊道。
“有……沒……有……問……題?”陳述再次問道。平平靜靜,但是字字如刀。
“沒有問題。”王信嘶聲說道。
眼眶血紅,就像是一頭受傷的惡狼。
第三次說出「沒有問題」這四個字,仿佛身體的力量全部被抽空。
電話那頭的人就像是一個高明的魔法師,輕而易舉就抽走你的靈魂,將人擊打得潰不成軍。
掛斷電話,王信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子上,雙眼死死的盯著手里的手機,就像是那里面隨時都有可能爬出來一個噬人心肝的惡魔。
“王總,你怎么能……怎么能答應他這樣的條件?”張明遠同樣的呆若木雞,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王信。
“倘若威脅有用的話,朱楷模需要打來這個電話嗎?”王信反問。
“………”
“威脅沒用的話,我們手頭上還有什么籌碼可以平息事端?”
“……”
“喀嚓!”
王信狠狠地將手機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以前不是這樣的……”凌晨痛哭出聲。
*****
朱楷模看著坐在對面的陳述,就像是看著一個魔鬼。
電話雖然到了陳述的手里,但是遞過去之前刻意開了免提,這樣他才能夠聽清楚總部那邊的指示和對這件事情的態度。上面接受這三個苛刻至極的條件,他自然也就接受。上面不接受的話,他和陳述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張蜀再紅,那也是張蜀,又不是他朱楷模。
從頭到尾的聽完兩人的對話,沒什么交鋒,也沒什么激烈的爭執。
甚至陳述在說話的間隙還喝了一口豆腐腦,那是碗底殘留的最后一點點豆腐腦,盛起來都不夠一勺子,不知道陳述是因為口渴還是不想浪費,竟然將它刮起來塞進嘴巴里吃了個干凈。
陳述只是簡單又強硬的提出自己的三個要求,一個比一個艱難,一個比一個苛刻,但是,讓朱楷模摔破眼鏡的是……王信全部都接受了。
“沒有問題……”朱楷模聲音干澀的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王信的影響,他也跟著說出了這四個帶有詛咒的字眼,“既然公司已經答應了你的所有要求,那么這件事情……是不是就此結束?”
“結束?”
“公司同意接受你的這三個要求,王總會以信息有誤為由在業界對你發出道歉聲明,賠償給受害者的一百萬今天就會到帳,張蜀……我們也會做通他的工作,讓他暫停工作一年,他最近太累了,也恰好需要一個假期……所以,是不是此事就此平息?”
“你看看。”陳述的筷子頭敲了敲白瓷大碗,“王總可是個聰明人吶。讓他道歉聲明寫得誠摯一些,發布之前最好先給我審核一下,我也好幫他改改錯別字什么的。”
說完,陳述起身,大步朝著學校食堂外面走去。
“陳述,江湖路遠,終會再見——出手如此狠辣,你就不怕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陳述突然間站定。
“突然間想起來,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作為出賣我的代價,我讓你抽自己兩耳光,有沒有問題?”
“這不可能……”
“交易取消。”
陳述不再停留,大步朝著外面走去。
“啪!”
朱楷模雙眼血紅,右手無比兇狠的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