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外，西涼軍營地。
營帳打開，郭汜大步走入其中。
他看到自酌自飲的李傕，也不與他客氣，上前倒了杯酒水，大笑道：“稚然好雅興，此時還有心情飲酒。”
李傕苦笑地嘆息道：“也不知還有幾日可活，不飲酒又能做些什么。”
自從得知洛陽事變董卓被擒的消息，李傕就失去了以往的冷靜與儒雅。
他有心等洛陽的赦免詔書，但又害怕等到的會是屠刀。
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過程。而李傕如今就是這樣，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死亡，還是赦免。
郭汜似笑非笑：“誰說我們一定要死？”
李傕瞳孔緊縮，詫異地看向郭汜，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小火苗，低聲道：“你有朝廷的消息了？”
郭汜微微搖頭。
李傕見此，頓時滿臉失望地再次坐了下去。
他苦笑道：“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與我開玩笑。”
“哈哈，稚然啊稚然，你平時不是挺聰明，怎么偏偏今日糊涂了。”郭汜大笑道。
李傕滿臉疑惑，心中隱隱感覺到了一些。
不待他開口詢問，郭汜玩味道：“我們能不能繼續活下去，從來不在于別人給了我們什么選擇，而在于我們做出了什么選擇。”
李傕心中明了，已經知道了郭汜的意思。
如果董卓沒有出事，李傕自然不敢生出二心。
但現在董卓自身難保，甚至還在不在都不好說。
李傕自問，在董卓手下時也算盡心盡力，現在董卓完了，他可不想把自己也賠進去。他還有大好的未來，還有漫長的人生沒有去走。
故而聽到郭汜有其他的路子，李傕不免心動異常。
不過他到底與馬賊出身的郭汜不同，略顯遲疑與勉強地問道：“郭兄有路子？”
郭汜微笑道：“汝南袁公路素有俠名，又是關東聯盟的副盟主。我們若是投了袁公路，朝廷豈有治罪之理。”
李傕聞言，這才知道郭汜的后路是什么。
袁公路，其名袁術，字公路。
袁術出身名門，袁家四世三公，顯赫至極。而且袁術的兄長袁紹，正是此次關東聯盟的盟主。
最重要的是袁術現在就駐扎在距離虎牢關不到十五里的地方，兩人想要投靠他的話，聯系起來極其方便。
李傕有些心動，但還有些遲疑，道：“這，袁公路真的會接納我們？”
郭汜自信道：“稚然放心，昨日我已聯系袁公路。他對我們的投誠分外高興，更許諾我們若是能夠拿下虎牢關，升官發財都沒有問題。”
郭汜說到這里，臉上多了幾分厲色：“董相國已經完了，我們就算投靠袁公路也算不得背叛相國。正所謂那什么尋良木而棲，稚然此時不下定決心，難道還想等朝廷清算不成。”
李傕聽到這里，眼神閃爍不定。
對于郭汜已經與袁術聯系的事情，他到沒有感到多么驚訝。
因為郭汜如果沒有把握，也不會找他來商議這種大事。
郭汜見李傕神情還有些猶豫，繼續道：“稚然不要忘了，洛陽已經落入呂氏小兒手中。以我們與他的仇怨，你以為他會如何對待我們？”
郭汜說到李昊，眼中滿是嫉妒與羨慕。
憑什么那小兒如此好運，不僅機緣巧合參悟了高深莫測的太平經，更是官路通暢直達九卿。
他如今年歲尚不及冠，就已經身居九卿高位。如今又得到了光復朝堂的滔天大功，將來三公之位也不再是虛幻。
可自己吶，跟隨董相國十數年，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險死還生，卻也不過混到中郎將級別。
郭汜想到李昊，只感覺嫉妒仿若要化作兇獸吞噬自身。
李傕沒有注意到郭汜兇惡的神色，聽到被李昊清算的事情，被嚇得身體一顫，由衷的感到驚懼。
他再也沒有猶豫，咬牙道：“好，一切依郭兄所言。”
事到如今，李傕已經沒有了退路，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退到哪里去。
郭汜聞言，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與李傕聯手，雖然兵力不及董旻、牛輔，但也有差不多五萬之眾。
憑借這樣的兵力，郭汜才有信心掌控虎牢關，將之當做投誠的禮物贈予袁術。
郭汜想到自己馬上就要立下大功，不僅可以從董卓之事上脫身，甚至可能更進一步，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道：“稚然盡管放心，你我聯手定然不會有問題。”
李傕眼神閃爍，沒有反駁。
虎牢關十數里外，關東聯盟營地，帥帳。
一位面容略顯富態，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撫須大笑道：“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正是關東聯盟的副盟主袁術。
在袁術身旁下方，尚有諸多將領謀士。
在人群中間，有一位面容剛正，鷹目犀利的男子。他顎下留有長須，身高普通，倒也算英武挺拔，約莫三十許的模樣。
此人則是關東聯盟的先鋒代理奮武將軍曹操！
此時的曹操只能說剛剛嶄露頭角，不論是手下的兵力，還是威望方面，都遠遠不如袁術等人。故而在這場討董大戲中，曹操的戲份并不算多，甚至遠不如孫堅等人。
曹操見袁術如此高興，忍不住好奇問道：“何事讓將軍如此高興？”
“董賊授首了！”袁術將信箋放下，大笑道。
“什么，董賊授首了。”
曹操大驚失色，驀然站了起來，將身前的矮案帶翻在地，酒水食物散落的滿地都是。
只是此時，已經沒有人顧得上曹操的失態。
其他人面面相覷，眼中全都寫滿了愕然與不敢置信。
董賊授首了，這怎么可能！
袁術對眾人的反應早有預料，絲毫不以為意地笑道：“三天前，廷尉呂昊趁董卓大軍遠離都城之際發動突襲，成功俘虜董卓。”
“廷尉呂昊，莫非就是呂奉先的弟弟？”
“嘶，廷尉。若是老朽沒有記錯，此子如今尚未及冠，如何成了九卿廷尉。”
“英雄出少年，當真英雄出少年啊。”
“哼，可恨，可怒。若非吾等被西涼大軍牽制在虎牢關外，何以讓豎子成名天下！”
就在眾人滿臉喜色地感慨時，一陣憤怒的罵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讓帥帳內喜悅的氛圍僵住。
他們這才想到，董卓授首可是滔天大功，說是平叛首功都不為過。
如今聯盟的數十萬軍隊尚未打進洛陽城，卻已經讓人把最大最肥美的桃子給摘了。
眾人嘴角微微抽搐，不免生出幾分為他人做嫁衣的憤慨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