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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6章 沈安心中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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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冊封太子的前幾日,沈安回到了京城。

  “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看著京城的城墻,沈安覺得自己的歸屬就在這里。

  一路到家,沈安打了家人一個措手不及。

  “芋頭,快上來!”

  前院,莊老實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包綬帶著芋頭在飛檐走壁,邊上的聞小種在摘菜,頭都不抬。

  芋頭助跑幾步就攀上了屋檐,然后靈巧的爬了上去。

  兩個小子站在屋頂上得意洋洋,仿佛世間就被踩踏在自己的腳下。

  “大哥!大哥!”下面的毛豆急的不行,“我!我!我也要上去!”

  芋頭是個好大哥,所以說道:“晚些我找繩子把他拖上來,放心,我……我……”

  他站在屋頂,能看到外面街道上的行人。

  包綬拔出了小刀,正準備催促芋頭擺姿勢,見他盯著外面看,就看了一眼。

  “爹爹!”

  芋頭先是喃喃的說了一聲,然后歡喜的回身喊道:“娘,姑姑,爹爹回來啦!”

  沈家轟動了。

  莊老實急匆匆的去開門,剛打開大門,沈安就出現了。

  “見過郎君!”

  沈安點頭。

  “爹爹!”

  芋頭在屋頂喊著,沈安見了不禁滿頭黑線,“上房揭瓦的小子,回頭為父收拾你!”

  毛豆卻忘記了沈安,看著他發呆。

  沈安走了進來,含笑道:“毛豆,不認識爹爹了嗎?”

  “官人!”

  “哥哥!”

  楊卓雪和果果都出來了,沈安抬頭,笑道:“某很好,好得很!”

  回到家中的感覺太愜意了,夫妻倆開始還有些讓人小刺激的陌生感,等沈安說此次出征手臂受傷,沒法沐浴后,楊卓雪就紅著臉跟著去了浴室。

  再從浴室出來時,楊卓雪臉上緋紅,眼波流轉,看著水汪汪的。

  隨后就是歡宴,一家子圍在一起吃火鍋。

  天氣炎熱,可這樣吃火鍋才爽。

  等到了晚上,夫妻倆又折騰了一回后,才摟抱著說話。

  “要冊封太子了。”楊卓雪趴在沈安的身上,喃喃的道:“當年的少年,如今也要成為皇太子了。”

  “好事。”沈安有些疲倦,但卻不想睡。

  “哎呀!您今日可進宮了嗎?”楊卓雪突然想起了此事,就撐著沈安的胸膛起來了些。

  “別擔心這個。”沈安撫摸著她后背的右手輕輕一壓,楊卓雪重新伏在了他的身上。

  隨后自然不足為外人道……

  皇城外。

  “他昨日竟然沒進宮,而是回了家。”

  呂誨興奮的道:“這是大不敬啊!找死呢!”

  司馬光木然。

  從匯英報被碾壓之后,他就是這個模樣了,從未笑過。

  “老夫的奏疏已經送進去了,彈劾他!”呂誨就像是尋到了獵物的狼,眼珠子都是亮的。

  “哈哈哈……”

  一陣大笑聲傳來,呂誨皺眉:“他來了。”

  沈安一路大笑著到了皇城前,不停的拱手,等見到王安石時,這才消停了。

  “你很好。”王安石低聲道:“不居功,這是好事。”

  沈安點頭,“那些蠢貨以為某昨日不進宮是大不敬,可卻不知某如今也該消停些了,大王要封太子,某這時候出頭作甚?”

  王安石點頭,微笑道:“也就在這幾日了。”

  冊封太子啊!

  沈安不禁想起了當年和趙頊認識的時候,那時候趙頊還叫做趙仲鍼,就是個叛逆少年。

  可現在那個少年已經有了兒子,馬上就會成為大宋的皇太子。

  他不禁微笑道:“某心中歡喜。”

  “老夫也是。”王安石的笑容中還多了些別的意思。

  隨后的早朝很是波瀾不驚,沈安沒說話,趙曙竟然也沒問話。

  呂誨的奏疏如石沉大海,泡都不冒一個。

  “這就完了?”

  他去尋了文彥博,惱怒的道:“文相,如今君實看著就和廟里的菩薩一般,不頂用了!”

  “頂什么用?”文彥博淡淡的道:“你可知道,今年巡查御史彈劾的人多了五成。”

  呂誨一怔,他是侍御史知雜事,這事兒是知道的。

  “北邙報在地方攪風攪雨,那些百姓都知道了新法的底細,官吏和士紳再無哄騙他們的可能,你可知道?”

  文彥博瞇眼,可呂誨還是看到了他眼眶在泛紅。

  “文相!”

  文彥博竟然會哭,這個發現讓呂誨心中的信念崩塌了大半。

  “沒了。”文彥博搖頭道:“新法是術,北邙報才是道,所有人都被沈安騙了,他的目的看似是新法,實則卻是要開啟民智……開啟民智啊!士大夫,何為士大夫?識文斷字。如此才能懂的那些道理。可那些道理……你可知道,北邙報里有許多市井之事。”

  呂誨點頭,這事兒以往他頗為不屑,“這是長舌婦才干的事!”

  “你懂個屁!”文彥博第一次哭,第一次罵粗話,呂誨驚的不敢動彈。

  他氣咻咻的道:“開始老夫也以為那是長舌婦干的事,可后來……那些市井之事講的是什么?是涉及到國計民生的故事,他就把這么一個個的故事用北邙報傳遍天下,百姓們就知道了天下事,甚至比那些士大夫的見識還廣博,這是開啟民智啊!”

  文彥博靠在椅背上,痛苦的道:“士大夫靠什么來維系自己的威嚴?就是識文斷字,就是見識比百姓多,可如今這些都蕩然無存,他們還能做些什么?混吃等死?”

  呂誨從未想到這些,此刻聽聞,不禁失魂落魄的道:“他這是在挖咱們的根吶!”

  “就是挖根。”文彥博幽幽的道:“我們靠的是什么?士大夫。百姓蒙昧,士大夫就是他們的頭領,他們言聽計從……可如今士大夫們說的話誰會盲目相信?沒了!沒了!再也沒了!”

  文彥博拍打著桌子,喘息著,“沈安……老夫仿佛看到他在嘲笑咱們,笑咱們是一群蠢貨,就在咱們和新政較勁之時,卻忽略了小報,被他一擊致命!一擊致命……”

  文彥博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呂誨看了一眼,見他的雙眸冰冷,不禁打了個寒顫,“文相……”

  “這是大勢。”文彥博說道:“就如同下棋,新政如今不但實地多,外勢更是如銅墻鐵壁,不可撼動,此后……”

  他擺擺手,呂誨只覺得心中冰涼,“文相,您……不能啊!”

  文彥博搖頭:“此后你無需再來了。”

  此刻新政如日中天,信佛的文彥博深知逆天而行的后果,所以斷然舍棄了舊黨。

  呂誨心中不安,又去尋了司馬光。

  “君實,文相頹廢,暗指此后不再和咱們交往……”

  呂誨就像是個孤獨的孩子,眼巴巴的看著司馬光。

  “哦!”司馬光抬頭,目光平靜的讓呂誨想到了木雕神像,壓根就沒有一絲感情。

  “君實!”呂誨落淚了,“沈安歸來了,他定然會步步逼人,咱們要想辦法應對才是。”

  “應對什么?”司馬光淡淡的道:“老夫準備過陣子去洛陽。”

  “你去洛陽作甚?”呂誨只覺得心中空蕩蕩的,難受的想哭。

  “去洛陽……修書。”司馬光平靜的道:“洛陽安靜,還能去石窟看看那些佛像,想來是個好去處。還有洛水、伊河……”

  呂誨回了御史臺,失魂落魄的模樣大伙兒都看到了。

  “這是怎么了?”蘇軾很好奇,膽子很大的他甚至還借著公事的由頭去看了一眼,出來尋楊繼年說話,“呂誨看著就像是掉魂了一般。”

  隨后就是冊封太子的儀式。

  沈安在家里蹲著燒烤,王雱在邊上說著他走后大宋的情況。

  “北邙報風行天下,甚至有人私下盜印,本想拿人,可章惇說你說過別管此事,所以就睜只眼閉只眼,隨后百姓就開始了舉報,那些巡查御史忙的不可開交……”

  王雱放下釬子,很是認真的道:“某此生大概很難對誰服氣,唯有你。新政和舊黨打作一團,人人都以為把新政推行下去才是勝利,某也是這般認為的,可后來某才知道了你的用意,你是要用北邙報來讓天下百姓脫離了蒙昧,讓他們知曉這個天下是什么樣的……這是什么?”

  “開啟民智!”沈安喝了一口酒,“再多再好的新法也比不過這個。新法再好,可百姓繼續蒙昧下去,一旦局勢變化,舊黨再度出山,新政就會成為棄子……”

  歷史上王安石黯然下課,司馬光卷土從來,新政盡廢。

  百姓呢?

  百姓都額手相慶,司馬公出山了,俺們有救了。

  百姓什么都不知道,士大夫們說什么他們就知道什么。

  “不打破這個格局,新政就是掃把星,閃亮登場,接著飛快退場,僅僅是曇花一現罷了。唯有開啟民智,讓百姓知道這個世間是什么樣的,知道新政是什么樣的,他們才會自發的守護新政,守護那些為了新政而奔走的人。”

  王雱贊道:“新政是術,開啟民智才是道,安北兄,小弟謹受教!”

  他起身,躬身行禮。

  果果端著盤子來了,笑吟吟的道:“元澤哥哥佩服哥哥什么?”

  王雱笑道:“某一直覺著自己是天才,可如今才知道,你哥哥才是真正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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