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余騎兵帶著數萬步卒在追殺遼軍剩下的六萬余騎兵,這個場面看著有些滑稽。
但敗勢已成的遼軍卻沒法轉身拼殺。
這等時候除非是士氣高昂,然后有人組織,否則誰轉身誰撒比。
當然,在這個時代,英雄從不缺乏。
當一個遼軍返身沖殺時,這便是英雄。
這位英雄一頭撞到了沈安那里,他大概是想斬殺沈安,然后完成逆襲。
沈安一死,宋軍絕對會崩潰。
這是來自于他的判斷。
所以他果斷出手了。
他揮刀被格擋。
這是屬于嚴寶玉的時刻。
然后李寶玖揮刀,斬斷了他持刀的手臂。
剩下的就是沈安的事兒了。
他只是輕松的揮刀就斬殺了這個百人敵的勇士。
就像是呼吸般的輕松。
那只猶自握著長刀的手臂落入了楊都的懷里,他手忙腳亂的抓穩了,不顧鮮血濺了自己一臉,就死命掰開手指頭,當握著長刀那一瞬,他覺得自己握住了全世界。
敵軍在潰敗,但他們卻不慌張,因為再跑一陣子,宋軍的步卒跟不上,剩下的一萬余騎兵再敢來追殺,那就是送菜。
所以他們跑得到處都是,只想脫離了宋軍的追殺再說。
蕭衍雄從容的被一隊騎兵保護著,他甚至在原地等待著麾下的到來。
“別著急!”
他看了一眼跑的到處都是的麾下,不禁搖頭嘆息著。
但私底下他對此卻頗為贊賞。
“宋軍還在追來!”
他搖搖頭,冷笑道:“他們的步卒已經開始被拉下了,這是來找死呢!集結吧。”
牛角號吹響,蕭衍雄難掩興奮的道:“沈安這是得意忘形了吧!竟然想用一萬余騎來追殺我,集結起來!”
與此同時,沈安吩咐道:“令他們擂鼓!”
牛角號響起。
宋軍的后面開始擂鼓。
十二個刀斧手那等身材的大漢站在十二面大鼓前,手握鼓槌,奮力的揮下去。
鼓聲雄渾,能傳出很遠。
沈安喊道:“追上去!”
麾下也有些傻眼。
那是六萬多遼騎,咱們這點騎兵上去干啥?
送菜?
步卒那邊的王真朝在叫喊,“沖起來,在跑死之前緊緊跟上去!”
他不能坐視沈安被圍殺,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步卒跟上騎兵。
可這很難。
他一邊跑一邊苦笑著。
若是這個時候再來一萬騎兵也好啊!保證能驅逐遼軍。
左前方,一抹黑線突然出現。
黑線在加速。
“那是什么?”
眾人都翹首看去。
只見那些黑線越來越快。
“是騎兵!”
有人驚呼道。
“誰的?”
“莫不是幽州城的?”
說這話的兩名將領旋即面色慘白。
幽州城的耶律休若是出擊,定然會從后面給沈安來一下,捅他的腰子。
可這些騎兵卻是沖著遼軍的后面包抄了過來。
“這是宋人的伏兵!”
周圍的遼軍在不安。
而那些正在歸來的遼軍也從集結變成了逃竄。
漫山遍野的遼軍在疾馳而來。
“沈安的手中哪里還有騎兵?”
一個將領不相信的道:“他必須要留四萬人以上才能堵住城中的反撲。他一共十二萬人馬,幽州城留五萬,這里七萬正好,這些是哪來的?”
蕭衍雄沉聲道:“撤,往左邊撤!撤出去再說。”
“相公,那些將士呢?”
那些跑的到處都是的將士怎么辦?
他們這里收攏的不過是三萬余騎兵,剩下的兩萬多差不多三萬人馬不要了嗎?
這是一個選擇題。
“宋軍的騎兵一萬余!”
瞬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集結!”
蕭衍雄吩咐道:“且戰且退。”
這是最好的辦法,若是宋軍要撲上來,那就拼命吧。
看看誰的命更硬。
牛角號吹響,這是召喚散亂遼軍來集結的信號。
遼軍的戰馬經過兩次苦戰后,早就不堪驅使了,此刻強行疾馳,不斷有戰馬長嘶著倒下。
蕭衍雄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一戰自己麻煩了。
但他有信心擊退宋軍的追擊。
這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相公,撤吧。”
正面的宋軍沖上來了,騎兵砍殺,步卒更是兇猛,一隊隊的圍殺大遼的騎兵。
蕭衍雄看到一個宋軍的步卒一槍把遼軍捅下馬來,然后歡喜的上馬,但上馬時卻踩錯了腳,變成了面對馬屁股的方向,一下引得附近的宋軍哄然大笑。
宋軍的士氣不斷高漲,幾個步卒就敢沖著遼軍騎兵發動進攻。
他們先用弓箭或是弩箭下手,若是不中,就長槍捅刺,長刀劈砍……
宋人的財大氣粗在此刻就發揮了作用,那些弩箭不要錢般的在發射,讓遼軍見了就跑。
那些遼軍被宋軍的伏兵一路砍殺著追了過來,正面的宋軍不斷發動突擊,遼軍的防線岌岌可危。
“撤!”
在收回了一萬余騎兵后,蕭衍雄果斷下令撤退。
他的這道命令就把剩下的七八千遼軍丟棄了。
這些遼軍將會垂死掙扎,給主力撤離爭取時間。
這就是棄子。
有這個魄力敢丟棄七八千人的統帥也非同一般。
“回頭讓陛下派出援兵,咱們再來廝殺!”
蕭衍雄最后看了那些被宋軍席卷進去的棄子一眼,然后掉頭。
他發現前方的麾下都在發呆。
“走!”
他催促了一聲,然后也呆住了。
前方,一萬余宋軍的騎兵正在加速。
這是沈安的第二路伏兵。
兩路伏兵堵住了遼軍撤離的路線。
蕭衍雄只覺得渾身冰冷,然后問道:“幽州城呢?”
他四處看著。
兩路宋軍的援軍正在包抄過來,那些遼軍已經散了,開始四散奔逃。
沒有人在這種局面下還能保持鎮定。
從早上開始的大戰進行到現在,遼軍連續兩次發動進攻,耗費了將士們大部分精氣神,此刻面對宋軍的兩路伏擊,他們徹底崩潰了。
這一切就如同是當年的高粱河之戰一樣,只不過雙方掉了個個。
“耶律休呢?”
無數人在一邊逃跑,一邊問著這個問題。
蕭衍雄罵道:“宋軍在幽州城下不會超過兩萬人馬,耶律休那個蠢貨……他竟然……陛下就不該讓文官來統軍,不該呀!”
“相公,快走!”
蕭衍雄不甘的看著不斷被追上后斬落馬下的遼軍,眼中突然滴落熱淚。
“非戰之罪!非我之罪!非我之罪!”
他覺得憋屈到了極點。
若非是耶律休那個蠢貨,他怎么會被宋軍伏擊?
只要幽州守軍全軍出擊,擊潰宋軍的兩萬人馬自然不是難事,隨后再從后背捅沈安一下,此戰必勝啊!
他突然醒悟了一件事。
富弼呢?
富弼在幽州城下,若是他裝腔作勢,耶律休定然會認為宋軍依舊留下了足夠的人馬來鉗制他。若是他出城,會擔心宋軍趁勢出擊,一舉奪城。
他和耶律休同時被宋軍給耍了。
“殺出一條血路來。”
蕭衍雄奮力嘶吼著。
疲憊不堪的遼軍鼓起余勇沖殺過去,而更多的卻被宋軍追上包圍。
沈安已經被拉住了。
他殺的興起,竟然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繼續砍殺,被嚴寶玉和李寶玖聯手攔了下來。
“追擊!一路追下去!”
沈安的命令被傳達了下去,宋軍不斷尾隨追擊。
戰場上到處都是包圍圈,被包圍的遼軍不甘的嘶吼著,可弩手已經上來了。
“閃開!”
一隊弩手小跑著靠近一個包圍圈,宋軍閃開,弩手們對準了,然后直射。
里面的遼軍倒下大半,剩下的竟然把刀一丟,降了。
“招降吧。”
沈安下馬,讓人給戰馬喂些精料,他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而行。
“沈龍圖!這些伏兵是哪來的?”
大家一直在驚訝這兩路伏兵,此刻終于有人忍不住問了出來。
沈安說道:“某當時就定下了虛張聲勢之計,請了富相在大營坐鎮,但只留下了兩萬人馬。”
“怪不得!那耶律休為何不出城試探呢?”
沈安笑道:“先前有人來報,耶律休效仿當年的故事,令城中軍民大喊宋人敗了,可除去遼軍之外,應者寥寥,在這等局勢下,他那里敢出城冒險?
他一旦出城,就會擔心城中的漢兒造反。而耶律休此人上次某拷問過陳釗,乃是謹慎過頭的一個官員。這等人守城是最佳人選,可在這等傾國大戰時,這份謹慎卻被某利用了。”
有人不解的低聲問道:“城中的漢兒為何不應?”
楊都與有榮焉的道:“上次沈龍圖潛入了幽州城,一把火燒掉了皇城,還留字,更是引得幽州城的文武官員們互相殘殺,后來城中的漢兒知曉了此事,都動心了。”
“原來如此!”
那時候的這一招看似沒多大用處,可此戰就被沈安給利用上了,直接壓住了耶律休不敢動彈。
“這等用兵手段,某想都未曾想過。”
眾人的眼神灼熱,有人甚至在默念著什么,靠近就能聽到是在背誦這一招手段。
“某令三萬騎兵在兩側待命,就等遼軍士氣全無時發動伏擊,如此遼軍再難逃脫。”
一路俘虜被押送了過來,那些遼人見到沈安后,都眼露懼色。
“難怪先前沈龍圖要領萬勝軍去纏住敵軍,當時某還以為有些急切了,原來是要挫敗敵軍的氣勢啊!”
眾人不禁為之贊嘆。
戰場上到處都是宋軍在圍殺遼軍的場景,那些收獲了戰馬的軍士在歡呼著,然后笨拙的上馬,想去追殺敵軍。
在大勝之后,將士們的士氣直接爆表了。
這樣的軍隊會怕誰?
誰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