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將回身看看自己精神抖擻的麾下,笑道:“宋人難道不知道對峙越久,士氣越低落的道理嗎?”
麾下有將領謹慎的道:“宋人的主力在后面,那沈安用兵狡詐,要小心。”
遼將淡淡的道:“某只管對峙,宋軍來某就用弓箭教訓他們,拖著就是了,另外,新城那邊可撤離了嗎?”
“正在撤離。”
“好。”遼將說道:“再去催催,就說某最多為他們再爭取一個時辰。”
麾下不禁贊道:“宋軍大兵壓境,您卻鎮定自若,讓我等自愧不如。”
遼將笑了笑,“說這些作甚,某用兵就兩個字,鎮定,舍此無他!”
眾人又是一陣吹噓,這是有人說道:“咦!那是什么?”
“那邊……”
“你們聽!”
有人在呼喊,遼將側身看去,瞇眼看著左翼,只看到一片黑線正在涌來。
“是敵騎!”
尖利的喊聲中,遼將罵道:“是沈安!定然是他,只有他用兵才這般陰!”
麾下問道:“詳穩,我軍該如何?”
遼將面色慘白,喊道:“撤!撤退!”
“出擊!”
折克行長刀一指,宋軍傾巢出動。
馬蹄聲震動著這片大地,遼軍在拼命的抽打著戰馬,然后看著前方兩側在迂回過來的黑線,有人喊道:“要快!”
一旦被宋軍合圍,那就是死路一條。
“是沈安!”
有人看到了左翼那一隊黑甲騎兵,不禁絕望的喊道:“是他來了!”
“京觀沈!”
遼將咬牙切齒的道:“果然是他!”
那個老陰比!
只有他才能悄無聲息的避開自己派出的斥候,然后從兩側合圍。
此刻他才知道了折克行率領的宋軍為何要對峙,而不是拼殺一場的原因。
折克行就是在等著沈安來包抄自己。
“那些斥候,回頭斬首示眾!”
遼將奮力呼喊著,他甚至想把那些斥候的全家都殺了。
那是沈安啊!
你們竟然大意如此!
“詳穩,那些弟兄都在那。”
遼將順著麾下的手臂看去,就見那些黑甲騎兵的馬脖子下面掛著不少人頭。
不消說,那就是他派出去的斥候。
“快跑!”
鎮定早就消散無蹤,遼將此刻只想逃脫生天。
就在宋軍合圍之前,他帶著七千余騎順利的逃了出去。
運氣啊!
他竟然在沈安的手中逃的一命。
想到這里,他不禁狂喜的道:“神佛保佑!”
遼人崇佛,一時間全軍都在念著神佛保佑,聲音宏大。
“宋軍追來了!”
遼將回頭,就見一股宋軍緊緊的追了上來。
“快跑!”
遼軍一路疾馳,當路過新城時,正在撤離的軍隊和有錢人都歡呼了起來。
“看看,這些都是咱們的鐵騎,宋軍來了也不怕。”
“跑的真快,這騎術某也不敵啊!”
“他們去哪?”
一陣贊美后,終于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眾人一想也是,有人說道:“怕是發現了宋人的斥候吧。”
“快逃!”
這時在疾馳的遼軍中有人沖著他們招手。
“他說什么?”
守將的耳朵不大好。
“他說……”
“宋軍來了!”
右邊煙塵大作,一隊隊宋軍撲了過來。
“救命啊!”
那些有錢人開始尖叫起來。
“快,回城!”
守將喊道:“逃不掉,太慢了。”
他們還沒起速,若是強行奔逃,定然會被宋軍追上。
但還是有一部分守軍跟著跑了,剩下的人縮回城中,只來得及關上城門,宋軍就從城門前追了過去。
黑甲騎兵在止步,沈安從容的下了命令,“追出五里就回來。”
傾國之戰,自然是要派出監軍。監軍就代表著帝王,行使監察的權利。
楊都不是第一次見識戰陣,但這一戰依舊讓他目眩神迷。
“沈龍圖,邙山軍果然是斥候天下無雙,先前某還擔心會被發現,可他們竟然順著摸了過去,厲害!”
沈安只是微微一笑,楊都問道:“沈龍圖,還等什么,攻城吧。”
他指著騎兵們說道:“這只是小城,弩箭壓上去,隨后炸開城門。”
“等一等。”沈安搖搖頭。
稍后步卒來了。
“火炮拉過來。”沈安露出了獰笑,“這實戰的第一炮得在老子的指揮下打出去!誰也別想搶!”
楊都策馬退后,和隨行的親事官許昌說道:“這火炮你可知道?”
許昌搖頭,“這一路上見到過,去問了,被警告不該問的別問。”
楊都笑道:“那就看看吧。”
“拉十門火炮出來!”
舍身出來了,親自指揮布陣。
“一百二十步……”
舍身單膝跪在側面,測距后,喊道:“道兄,好了。”
道兄?
眾人滿頭黑線的看著沈安。
沈安也很尷尬,“打!”
舍身點頭,然后稽首道:“福生無量天尊……”
楊都低聲道:“這是……難道這火炮在弄出去之前還得做場法事?”
許昌點頭,“定然是如此。”
“點火!”
轟轟轟轟轟!
巨大的轟鳴聲傳來,楊都的戰馬有些被驚到了,他急忙安撫著,順帶抬頭看著前方。
守將正在城頭給麾下打氣,“守住新城,人人都是功臣。”
轟鳴聲傳來,他一怔,然后哈哈笑道:“宋軍這是想嚇唬某嗎?哈哈哈哈!”
一枚鐵彈擊中了城頭,堅硬的夯土土屑四濺。
一塊土屑從守將的臉上擦過,他還未來得及驚惶,城門那里就發出了巨響。
城門被鐵彈直接打爛了,只剩下一個框子在那里搖搖欲墜。
城頭的遼軍在尖叫,他們從未見識過這等武器,完全被打蒙了。
宋軍也很驚訝,雖然火炮在出發前就在各軍中演示過一遍,可那是演示。
此刻實戰的火炮讓人震驚不已。
只是一輪,新城這座小城就完蛋了。
而楊都和許昌就完全懵了。
“這是火炮?”楊都盯著城門問道。
“可怕,竟然能打出鐵彈。”許昌有些懵。
“無堅不摧!這是大宋的鎮國利器啊!”楊都恨不能沖過去,仔細觸摸火炮的每一寸 “再打一輪!”
沈安就像是個最殘忍的屠夫,殺了肥豬一刀之后,再殺一刀。
“福生無量天尊……點火!”
轟轟轟轟轟!
這一輪炮擊直接把城門徹底打成了廢墟,城頭土屑橫飛。
沈安拔刀:“王真朝。”
“下官在!”
王真朝拔刀。
沈安說道:“清剿敵軍。”
王真朝回身喊道:“出擊!”
宋軍的出擊很有特色,先是弩手上前掩護,一波波的弩箭覆蓋了城頭。
“宋軍沒完沒了了!”
“他們還在放箭!”
守將絕望的喊道:“宋人太有錢,殺!咱們沖下去。”
留在城頭會成為宋軍的靶子,只有沖殺下去才有搏命的機會。
可沖下去之后,他們遇到的是刀斧手。須發斑白的王卻拎著大刀一馬當先的沖了進來。
一刀下去,當面的兩人變成了四截。
頃刻之間,刀斧手們就沖殺了進去。
“萬勝!”
當歡呼聲響起時,沈安說道:“大軍出發,今晚在范陽前宿營。”
許昌看著沈安的指揮,低聲道:“果然是指揮若定,只是某覺著沈龍圖好像有些意興闌珊的意思。”
楊都策馬緩緩跟過去,說道:“和他以前經歷的戰陣比起來,今日的廝殺只是個玩笑罷了。”
“玩笑?”許昌是親事官,親事官第一是要有人樣子,也就是相貌堂堂,外加身高標準。而在入選之前,他也是在京城的禁軍中效力,只是有些慘,屬于看門狗的行列。
看門狗是河東路的禁軍最先叫出來的,為此京城禁軍還在御前打了一場官司。
這次出來許昌也希望能目睹一場精彩的大戰,可今日沈安先是用一場經典的偷襲讓他精神一振,接著火炮登場,徹底顛覆了他的三觀。
“破城了!”
一面大旗在城頭豎起,城中一陣歡呼。
“出發!”
騎兵們得意洋洋的開始出發,王真朝分配了步卒看守,隨即就喊道:“都跟著!”
炮手們收攏了火炮,然后套上戰馬,跟隨一起出發。
那些步卒紛紛湊攏過來,有人小心翼翼的觸摸了一下火炮,喊道:“好燙!”
眾人一陣哄笑,有人摸了一下,說道:“就溫溫熱,和某家的娘子摸著一個樣!”
“你家娘子這般硬邦邦的?”
“放屁!某的娘子摸著軟軟的!”
“哈哈哈哈!”
眾人一陣哄笑,然后都看著舍身。
舍身穿著軍服,可看著卻有些格格不入。
有人問道:“軍主,您可是殺生了。”
舍身稽首道:“貧道殺生,只為少殺生。”
眾人一陣無語,有人突然說道:“是了,今日殺生平定了幽燕之地,以后這塊地方就安定了,這可不就是少殺生嗎?”
“這人竟然是個得道的?”
“是呢!你看他走路昂首挺胸,仿佛什么都攔不住。”
眾人看去,舍身果然就是這種走法。
大步向前,雙手自然擺動。
而屬于他的戰馬就在后面亦步亦趨的跟著。
“大宋就是這般。”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么一句話,引發了共鳴。
“對,大宋就是這般,大步向前,誰也攔不住!”
一隊騎兵從側面沖了上來,有人在馬背上回頭喊道:“咱們先去范陽了!”
“咱們馬上就到!”
前方的王真朝回身喊道:“快一些!兄弟們,去范陽城嚇嚇那些遼人!”
龐大的步卒陣列就像是浪潮般的席卷前進……
一眼看不到邊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