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不喜歡被人盯著更衣,而且還是一個嬌媚的女人。
他出去洗漱,梁氏依舊跟在身邊。
洗漱完畢,他吃了幾個饅頭,然后叫人泡茶去了樓上。
窗戶打開,外面陽光明媚。
沈安舉杯,梁氏舉杯,兩人相對喝了一口茶水。
梁氏皺眉,“好苦!你這是什么茶?”
她雖然是在西夏,但身份嬌貴,從不缺這些東西。
“茶葉!”沈安喝了一口茶水,覺得很是愜意。
大宋斗茶之風盛行,連鄉野村婦都能拿著自己的茶水來和人比拼一番。
但那只是圖案。
沈安來自于后世,自然對什么玄奧的圖案不感興趣,只求味道。
“危機迫在眉睫了!”梁氏突然俯身過去,鼻息可聞。
“那是你的事。”沈安就像是個不負責任的男子,提起褲子就想閃人。
“可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梁氏怒道:“日上三竿,你卻猶自高眠,這是想一起死嗎?”
“你死某也不會死!”沈安淡淡的道:“別想著迷惑某,你就算是寬衣解帶,某也不會動容。”
“你這個畜生!”梁氏舉手,沈安冷冷地看著她,那只手終究沒揮下去。
“別弄那些東西來惡心人,說吧,你想做什么?”
沈安舉起茶杯,就像是送客。
西夏目前的主宰現在有些茫然,但沈安知道這是假象。作為孤兒寡母的存在,梁氏若是這般虛弱,早就被人給弄死了。
“昨夜有人闖入宮中,差點到了我的寢宮之外。”
梁氏的臉色蒼白,“那些侍衛視而不見,我能依靠的就是那數十人,你讓我怎么辦?啊!你讓我怎么辦?你在這里高臥,我在宮中煎熬……你讓我怎么辦?”
樓下的黃春聽到了這個聲音,很是無奈的道:“都散了吧。”
興慶府中暗流涌動,而在興慶府左側五十余里的地方,王韶正在吃飯。
干餅在這個時候硬的和石頭無異,王韶的牙齒堅硬,一下下的咬碎了干餅,然后喝一口冰的掉牙的水吃下去。
他們弄的有灶,但為了隱蔽,只有三口,燒出三鍋熱水就埋掉。
熱水只能給那些傷風受寒的兄弟們喝,連王韶都沒資格。
他吃完了一張餅,回身說道:“讓弟兄們準備好,一旦沈龍圖的軍令一到馬上出擊!”
他抬頭,后面的曠野之上,無數騎兵正在吃飯。
戰馬和將士們呼出的氣息在空中凝結,然后散去。
戰馬在輕輕嘶鳴著,仿佛是感受到了血腥的氣息,有些不安。
一隊騎兵遠來,近前后下馬,為首的都頭伸手:“某要熱水!熱水!”
有人遞過去一碗熱水,都頭接過就往后面跑。
后面一個軍士被人扶下馬來,他失去了右臂,看著面如白紙。
“老二,喝水!”
“郎中!”那個軍士已經喝不下水了,王韶叫來了郎中救治,邊上有人在稟告。
“郎君令,馬上、立刻靠近興慶府!”
鄉兵拿出了一個信封,王韶接過打開,看到了沈安的字。
就兩個字。
“清掃!”
這是約定的計劃之一。
王韶回身,麾下突然發現他的眼中多了些東西。
就像是烈火。
“最好的斥候出擊!”王韶冷冷的道:“一路清掃敵軍,若是能不驚動敵軍,首功!”
這個難度比較大,斥候統領卻硬著頭皮喊道:“遵命!”
那斷臂的鄉兵此刻緩過來了,都頭回身拱手:“多謝知州,郎君有令,讓我等為大軍前驅。”
王韶皺眉,“老師說了什么?”
都頭愕然,然后說道:“郎君說了,前面……暢通無阻!”
王韶愕然,“為何?”
大宋兵臨城下,西夏人惶然之下,在靈州和興慶府的中間設立了無數哨卡。
這些哨卡戒備森嚴,要想暢通無阻的過去,王韶覺著就是癡人說夢。
都頭說道:“郎君自有安排!”
在他看來,沈安的安排你王韶只管聽就是了,質疑什么的,這種情緒是多余的。
有人喝道:“大膽!”
軍中有階級之法,一級壓倒一級,一個都頭,此刻這里有無數比他官職更高的將領在,哪里有他說話的余地?
眾目睽睽之下,都頭憤然道:“這是郎君的話,誰質疑?”
王韶沉聲道:“準備!”
他只是一句話就壓下了所有的質疑,隨后全軍準備。
一個將領低聲道:“要不……多派些斥候?”
“老師的話,我無需懷疑!”
王韶上馬,眉間全是冷肅,“前方可是梁氏的人?”
這人不含糊啊!
都頭心中暗贊,“不,是那些被大力丸買通的人。咱們直接過去即可,只有十余處需要硬闖。”
從大力丸開始進入西夏開始,那個商人就被沈安徹底的捆綁了。通過他,這一路的關卡都被喂飽了。
西夏人本就是沒有什么忠誠可言,有錢就是主人,所以現在就到了收割的時刻。
這樣的態勢真的是太舒坦了。
王韶淡淡的道:“沒有自己人!”
都頭驚訝的道:“那是咱們一伙的!”
“在國戰之前,除非是棄刀跪地,否則都是敵人!”
王韶策馬而去,都頭喃喃的道:“厲害!”
邊上的鄉兵問道:“都頭,為何?”
都頭突然笑了起來,“臨來前郎君說過,若是王知州不肯動手,那就要提醒他,如今看來,郎君卻是深諳王知州的秉性啊!哈哈哈哈!”
騎兵開始出擊,王韶不斷在給麾下分析情況。
“沈龍圖在興慶府中已經說服了梁氏,咱們要干的就是里應外合……不過敵軍也有可能在城外,所以此戰就在于突然……”
“沈龍圖說服了梁氏?”
后面的馬蹄聲驟然一緩,王韶依舊在說著,“所以你等切記不可擅自行動,否則軍律無情……”
人呢?
王韶回身看了一眼。
十余將領落在了后面,正在激烈的爭吵著。
“那梁氏怎會答應歸降呢?咱們一旦進了興慶府,那西賊就完了,她的什么太后也廢了,她莫不是傻子?”
“是啊!別說是什么太后,就算是知府也舍不得不做吧?”
“知州說是說服……”
“這個說……睡覺也是睡。”
一種莫名而生的氣氛在蕩漾著,這些將領在擠眉弄眼的。
“當年沈龍圖和梁氏在青澗城相逢,沈龍圖作詞一首,就讓梁氏永世難忘……什么兩情若是久長時,長久啊!如今沈龍圖去了興慶府,弄不好……你們說說,會不會住進了王宮里?”
“他老人家必然是住進了王宮里,那梁氏每日精心伺候,白日吃飯,晚上……哈哈哈哈!”
“幾下就睡服了梁氏,沈龍圖他老人家……果真是龍精虎猛啊!”
軍中全是精壯漢子,長期缺乏女人的后果就是段子泛濫。
這些人緩緩而行,等看到前方策馬冷臉的王韶時,才訕訕的拱手。
王韶知道這是軍中的作風,沒法斷絕,但他們把沈安和梁氏編造在一起,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沈龍圖學究天人,不得褻瀆!”
“發現敵軍!”
前方有人在叫喊。
王韶策馬掉頭,拔刀喊道:“出擊!”
就在前方,一個小的可憐的木寨子擋在了路中間,有百余西夏軍士,此刻他們正站在道路的兩側,臉上笑的春暖花開……
“自己人!”
為首的頭目在招手。
宋軍騎兵轟然而至,頭目拱手,“速去!速去!”
王韶點頭,面露微笑道:“辛苦!”
通譯翻譯過去,頭目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王韶微笑頷首,“殺光他們!”
“駕!”
他策馬沖進了寨子里,身后的騎兵洪流般的涌了過來。
“哎哎哎!”
頭目發現騎兵沖著自己來了,趕緊閃到了一邊。
可騎兵卻又偏著來了。
瞬間頭目就明白了,喊道:“宋人背信棄義!”
一片刀光之中,這個木寨子不復存在。
有將領喊道:“咱們的消息不能走漏,殺光!補刀!”
王韶的果決讓人心中凜然,有人說道:“怪不得沈龍圖這般看重他,就憑著這份手段,他就能獨當一面!”
除去沈安之外,大宋許多年都沒出現過能獨當一面的文官了,所以這些將領們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愁。
文官開始來搶飯碗了,這讓咱們怎么活啊!
當看到王韶干凈利落的一刀梟首敵軍后,將領們都搖頭嘆息。
這人怕不是天生就該是武人吧!
沈安一直認為從未有天生的才能,再聰明的人也得刻苦學習才能成為一方巨擘。
但西夏顯然比大宋好一些,他們認為自己是天生的戰士,從不畏懼敵人。
從大宋到遼人,都被他們弄了一通,一時間西夏悍勇的名聲就打出去了,誰也不敢沖著他們齜牙。
可這才過了多久?
“這才過了多久?大夏就頹勢盡顯。”
梁乙埋很痛苦,大抵有那種日落西山的絕望。
左邊大殿里在舉行宴會,梁氏高坐上面,笑吟吟的舉杯。
西夏的貴婦人們喝多了會很奔放,往日梁乙埋就喜歡這種奔放,可現在他只想殺人。
“娘娘想用這些貴婦人做人質,一旦那些權貴動手,那就弄死他們的女人。”
“可有用嗎?”
沈安大馬金刀的坐在殿外的凳子上,耳邊是殿內女人們的各種聲音,很霸道。
不知道是誰砸了碟子,然后放聲大笑。
梁乙埋站在邊上,目光冰冷的道:“當然無用,對于那些人而言,女人就是牛馬,死了一只牛馬,那就再去弄一只來就是了。”
“那她是什么意思?”沈安在吃肉干。
“她準備問出那些人動手的時辰。”梁乙埋笑的很是輕松,但一股子血腥味就這么散發了出來。
這個問自然是訊問,皮鞭蠟燭什么的一起上。
那些彪悍的女人啊!
沈安很頭痛的道:“你們這邊的鹽不要錢嗎?放那么多。”
這肉干咸的讓人絕望,沈安覺著配粥都受不了。
“大夏產好青鹽,可你們關閉了榷場,那些青鹽堆積如山卻賣不出去,可不就是不值錢嗎。”
梁乙埋譏笑道:“聽聞你是大宋最有學問的人之一,竟然不知道鹽放的越多,這肉干就能保存的越久的道理?”
“某知道的比你多。”沈安把最后一點肉干弄進嘴里,然后胡亂嚼了幾下,喝一口水灌下去,然后他拍拍手道:“肉弄厚實些,外面覆蓋鹽腌制,西北多風,尋個干燥的地方保存就是了,并沒有那么麻煩……”
“可我們這樣保存肉食多年了。”梁乙埋大抵是祖宗文化的堅定捍衛者。
“以前沒有紙,人拉屎只能用樹葉擦,用木棍和石塊刮,你也可以繼續這樣。”
梁乙埋不禁摸摸屁股,覺得這個不大妥當。
里面突然傳來了尖叫聲,沈安笑道:“告訴你姐姐,別動手,某有法子讓她們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