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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1章 好一個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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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凌在三司依舊如故。

  只是旁人看他的目光中難免多了些惋惜。

  “果然是沈安的學生,那股子敢和天下人為敵的勁頭格外的像。”

  衣料案重要,但也只是一群小吏在做事,直接向判官負責。

  丁維就是執掌衣料案的吏目,判官太高,神靈般的俯瞰諸人,自然不會管具體事,只要結果。所以在衣料案丁維就是天。

  他在和人說話,程凌依舊在伏案書寫。

  小吏就是干實事的,吏目就是掌總的。

  丁維看了一眼程凌,有些忌憚之意。

  邙山書院的這批學生進了三司后,用他們專業的知識橫掃三司,那計算的又快又準,讓各司長官紛紛爭搶。

  可原先的官吏卻有些忌憚。

  官場上最怕的就是這種和大家不一樣的人。

  一樣的人,大伙兒都是學儒學出來的人,你什么尿性大家都知道,你以后能有多大的能力咱們也知道。

  于是大家就各自安心。

  別冒頭!

  這是混官場的要訣,冒頭的釘子會被錘擊啊!

  但邙山書院的學生們卻沒有這個忌諱,沈安也并未有這方面的告誡。

  大膽的去干吧!

  這就是沈安的告別語。

  丁維笑了笑,說道:“年輕人磨礪一番也是好事,以后做事多想想。”

  這是勸誡。

  麾下有程凌這種愣頭青讓他很頭痛,但這個愣頭青的本事卻不小,離不得。

  這種有本事的刺頭把他壓制住就是了。

  這時有人進來,低聲和丁維說了幾句話,目光卻是看著程凌。

  丁維心情愉悅,吩咐道:“王判官那邊有事要交代,程凌你去。”

  王判官的脾氣不好,一點就炸,先前已經爆炸過一次了,把幾個官員噴的無地自容。

  程凌此去定然是要挨噴啊!

  眾人看了他一眼。

  “是!”

  遵守規矩是美德,程凌起身去了。

  他一路到了值房外面,深吸一口氣,默念: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

  被噴也別怕!

  這是心理建設,沈安傳授的秘訣。

  “下官程凌請見。”

  他站在門外,屏息等待著。

  喝罵意外的沒來,里面王判官的聲音很柔和,“進來。”

  這個……不對吧?

  程凌進去,見王判官坐在那里,手中拿著筆,正在寫東西。

  “你等等。”

  這個也不對。

  上官要你等等不會說,而是不說話,你就只能乖乖的站在那里,這也是做官的一種樂趣。

  大伙兒都是人,可我卻能折騰你,爽不爽?

  爽啊!

  程凌覺得不對勁。

  王判官幾下寫完了,把筆擱下,甚至都沒洗。

  毛筆若是不用要洗干凈,否則里面的墨汁會凝固,傷筆。

  王判官抬頭看著他,微微頷首道:“是個不錯的年輕人,無怪……”

  無怪什么?

  程凌都已經做好了被罵一頓的心理準備,可這位王判官卻分外的和氣。

  這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嘀咕。

  王判官看了一眼自己寫的東西,說道:“當初相公把你等從邙山書院要了來,從那時起某就在看著你,很不錯。”

  程凌有些受寵若驚了。

  “你做事勤勉,而且能力出色,本官一直在想著給你機會。”

  程凌的心嘭嘭嘭的跳了起來。

  一種莫名的期待在滋生。

  “衣料案這段時日做的不錯,你有功。”王判官含笑道:“有功必賞,所以從今日起,衣料案你做主。”

  他起身走了過來,拍拍程凌的肩膀,說道:“年輕人,好生做,等某這等老人漸漸散去,這個大宋終究是要你們來執掌啊!”

  程凌心中歡喜,卻保持著些清醒,抬頭問道:“敢問判官,這是為何?”

  他才將捅了個馬蜂窩,沒道理升官啊!

  而且上次他為了此事來請示王判官,被罵的狗血淋頭,這次為啥變化那么大?

  王判官板著臉道:“論功行賞罷了,有什么為何?努力做事之人就會被賞賜,你只管去做。”

  “是。”

  程凌心中一喜,回到值房后,依舊坐下理事。

  “判官說了什么?”

  丁維見他沒匯報,心中不滿之極。

  程凌抬頭,“無事。”

  “無事?”丁維的怒火一下就沖了起來,“無事為何讓你去?”

  程凌抬頭,“真是無事。”

  丁維一拍桌子,喝道:“大膽!”

  官大一級壓死人,說的就是這時候。

  眾人看著程凌,覺得這貨最近有些瘋。

  他一家伙把多發俸祿的事兒捅出去了,卻是捅到了那些頂梁柱的肺管子。

  最近多少頂梁柱在暗地里罵他程凌啊!

  大伙兒本來就不容易,拿著七品官的俸祿,干著五品官的事兒,還特么沒升官的機會,這就罷了,你還想把大伙兒隱藏收的俸祿給剝奪了……

  那事情你程凌來做吧。

  現在他竟然還敢頂撞上官,可見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程凌起身,他真不想現在說出來,等下衙后,自然有人會來通報此事。

  可丁維面色冰冷,顯然再不說就要咆哮了。

  他微微低頭,“王判官說……此后讓某管著衣料案。”

  丁維笑了一下,別過臉去,“這程凌……這程凌……”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眾人顯然也是如此。

  王判官的嗓門不小,他們這里離得又不遠,若是呵斥的話,先前應當是聽到了。

  丁維的臉頰動了一下,緩緩回頭。

  “你說什么?”

  “都在呢!”外面來了個小吏,卻是王判官的身邊人,他笑瞇瞇的說道:“正好有事交代。”

  眾人起身,束手而立。

  小吏看著程凌,目光讓丁維絕望的和善,“程凌自從進了三司以來,做事勤勉,有目共睹。他的能力出眾,上官了然。有功當賞,從明日起,著程凌執掌衣料案,你等……”

  他看著眾人,換了個威嚴的神色和語氣,“你等不可挑釁,要好生聽話做事,否則……”

  “遵命!”

  眾人低頭領命,小吏走過來笑道:“連相公都夸了你幾句,說你給咱們三司爭臉……”

  丁維覺得自己也不錯,憑什么被換掉。關鍵是被換掉也沒個說法,為啥?

  他想說說道理,聽到這話后,馬上就偃旗息鼓了。

  連韓絳都夸贊了程凌,這事兒不可為啊!

  可韓絳為何要夸贊他?

  程凌最近沒做什么有大功的事兒啊!

  程凌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他先前就得了升官的消息,此刻算是確認,心中不勝歡喜,也在想著原因。

  那小吏走過去了些,拱手笑道:“你能在邙山書院聽郡公教誨,何其幸運,若是以后有機會,還請帶挈某一把,讓某能給郡公行個禮。”

  瞬間程凌就哽咽了。

  那個夜里,春雨瀝瀝而下,他絕望的再次喝的爛醉,沈安卻突然出現了,一陣喝罵,讓他重新振作了起來。

  他繼續奮斗,不向壓力妥協,結果成功的捅了個大簍子。

  來吧,什么結局某都愿意承擔。

  可來的不是風雨雷電,而是嘉獎和升官。

  山長!

  他低下頭,淚水滴落。

  沈安一邊讓他重振精神,暗地里卻給他收拾了手尾。

  出書院時,不少人都說此后就算是孤軍奮戰了。

  是啊!

  和那些擁有龐大資源的科舉出仕的官員相比,他們身處弱勢,所以不能指望外部支援。

  可沈安卻用行動在告訴他們。

  老子還在呢!

  就在那些頂梁柱在抱怨時,朝中突然傳來了消息。

  以后會多加一個官階。

  ——權發遣!

  這是啥意思?

  一個官位難道要安排兩三人來做?

  這是要冗官的節奏啊!

  有人蠢蠢欲動準備彈劾宰輔,可宰輔們卻意外的沉默了。

  當第一個頂梁柱升官,并被冠以權發遣的名頭時,大伙兒漸漸的明悟了。

  權發遣就是暫代的暫代的意思。

  比暫代還低一等的意思。

  可這卻是個極大的進步!

  以往誰愿意多看那些埋頭苦干的人一眼?

  連補貼錢糧都是偷偷摸摸的,用修改文書資料來達成目的。

  現在能正大光明的升職,哪怕這個職位很別扭,但名稱是一樣的啊!

  有了名稱就有了相應的俸祿,頂梁柱們一陣歡呼。

  程凌頓時變成了他們交口稱贊的能吏,敢于對不平發聲的好漢。

  這是大宋吏治的一個標志件,它代表著一群有能力的官吏漸漸從底層在往上爬。

  王安石也覺得這是件好事。

  “那些人是真有本事,開封府里就有不少,可卻不是科舉出身,升官自然艱難,如今開了一道口子,也算是好事,以后這些人會更努力做事,皆大歡喜啊!”

  王安石心情一好,就要了酒來喝。

  “大郎也喝些。”

  王雱以往想喝酒,吳氏都會阻攔,說他身體不好。

  可現在不同了,王雱有了媳婦,要管也是他媳婦管著。

  吳氏看了左珍一眼。

  左珍卻很是賢惠的低頭。

  這個女人往日會看一眼大郎,然后大郎就會少喝酒,今日她這是怎么了?

  吳氏很納悶。

  王雱喝了幾杯酒之后,突然說道:“爹爹,此事是沈安的手筆。”

  “嗯?”

  這事兒的內里并未向外公布,大伙兒都以為是程凌上疏之后,君臣們決斷的。

  “他?”

  “對。”王雱放下酒杯,看了左珍一眼,左珍微笑。

  喝吧喝吧,今晚你隨便喝。

  “程凌觸怒了許多人,沈安不會坐視,而且他遣人告訴某別插手,那天他還進宮了。”

  王安石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為父還以為這個法子是官家和宰輔們想出來的,竟然是沈安嗎?”

  “對。”王雱覺得朝中的君臣很蠢,“他們很蠢。”

  王安石脖頸上的青筋蹦跳了一下,吳氏趕緊勸道:“官人快喝酒。”

  喝吧,喝多了你就不生氣了。

  王雱淡淡的道:“沈安此舉看似在為他們解困,可里面定然有東西,某想了許久,唯一的破綻就是科舉和非科舉。爹爹,各部中非科舉的官吏不少吧?里面有不少都是各部的頂梁柱。旁人做官幾年就走,他們卻要做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不動窩,這樣的官員一旦得了個由頭升官,爹爹,就算是權發遣又如何?當這樣的人越來越多……”

  “科舉危矣!”

  王安石舉著酒杯喝了一口,面色發白,“好一個沈安!好一個沈安!”

  第四更送上,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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